《齐州九点烟》蔺金戋

20、厄难

　　夜色中，因为有寒时那盏托在手掌之上的灯而光亮了许多，我们借着灯光，行走在密林之中，幽深暗黑的密林让我极度缺乏安全感，哪怕身旁还有一人且是一位仙人，我仍觉心中难安。

　　我哥和子昱他们到底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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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着走着一束被折射的光晃了晃眼睛，那是……我哥的手表，他的手表怎么会单独掉在这里？难道他们遭遇不测了吗？

　　“哥！哥！你在哪儿？”

　　“黎若姑娘，你别喊了，这样喊有什么用，要是有用的话，刚才你吼那一声时就听到来找你了。你这么喊着，小心别把不该来的招来了。”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就是想喊一喊啊，算了，我不喊了。可我哥的手表怎么会单独丢在这里的？那，我……要怎么办才好？

　　“诶，你别哭呀，我瞎说的，这不我还陪着你呢嘛，就算招来了别的什么，我也还和你一起呢。”

　　“我担心我哥。”

　　“我知道，那我们一起找。你哥手表掉这儿了，可是你说他不会丢的对不对？那么，目前看来就是有两种情况咯，一，要么是你哥他们遇见了袭击被意外打掉了，二就是他故意留下的线索，好让我们能找到他。”

　　对啊，一定是后面这种！“那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追踪的技能啊？总之就是什么可以找到他们的那种？”

　　寒时一脸无奈的看着我道：“姑娘，我不会呀，你所言之技能我要是会，那我就不会逃出来了，而是留在学堂钻研法术了。”

　　好吧，看来还得靠自己。

　　最后，我顺着被有轻微踩踏的植物痕迹找到了应该追踪的方向，沿着这个方向我们离开了树林，又发现了我哥的耳机、手环、他的外套、甚至还有一包纸巾。顺着这些线索我们找到一座山前，不过我追踪的姿势怎么感觉这么像猎狗？

　　这座山不高，尽是岩石。离开树林之后，月光越发的明亮了，映照得这夜晚的世界也不那么黑暗可怖，而清晰多了。山上树木极少，只有一些浅浅的绿色植被虚虚的遮盖着山上的山石，却并没有什么效果，看到的仍是满山的石头。

　　既然我哥把我们引到这儿来，那他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小诺，我们在这儿，快进来！”

　　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激动万分，却四处看也没有看到我哥的影子。最后还是我哥跑来拉着我进了一个岩洞里，这个山洞入口不大，在夜色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进入洞内，通过狭长的通道，里面不说可以和北忘的洞府媲美，但也算蔚为壮观，高耸的穹顶难以企及，只是从进来开始，洞壁上就有一些无处不在的奇怪长茎，颜色黑黑的，通体粗黑，这又是什么特殊的奇怪植物？

　　进去之后，借着火光，我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苍乾，甚至一旁席地而坐的昙华，却仍是不见子昱。

　　“哥，什么情况啊这是？”我哥哥拉着我的手还没有松开。

　　“我也说不清楚，但是这地方特别邪门，我们本来是在一起的吧，刚才一冲出去之后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儿，然后我一回头找你，就发现你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再走着走着，那面前的草啊木啊的居然跟长了脚似的自己在移动，幸好你哥我头脑冷静，没有吓坏。”我哥挽了挽袖子，在昙华身旁的另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我们也坐在了苍乾身旁的一块石头上，看了看昏睡不醒的苍乾和正闭目不语的昙华。

　　他继续道：“后来，刺鼻的味道还没消散，又有奇怪刺耳的声音传来，就像指甲划拉过黑板，杯沿在玻璃上划过的声音，尖锐刺耳，你懂的。苍乾觉得事有蹊跷，就领着我一路跑，可突然天就黑了，还好那天在子昱那儿弄了个火折子，我们就一路跑到了树林里面。可我完全不知道咋回事儿，苍乾突然倒在地上，一副痛苦不堪的脸，身体还使劲儿抽抽，还自残，任我怎么叫她，她都好像听不见，后来一直没醒，喏，就是现在这幅样子。”我哥示意了一下，又道：“看着她这样吧，我真的完全束手无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欸，怎么不见子昱和你们在一起？他人呢？”

　　“你也没有见到他吗？从他单独走开之后，我就一直没再见过他。”双手情不自禁的掐着手指，我们接二连三的遭遇神秘怪事，究竟怎么回事根本没头绪，到这会儿了子昱都还不见踪迹，也不知他安全与否。

　　我哥垂下眼睛，又歪头看了看寒时，悄声在我耳边询问了句：“你怎么变回女生了？寒时知道了？”

　　我淡淡的回了个‘嗯’。

　　“那个漂亮的姐姐是谁啊？”一旁一直未曾发言的寒时问了句，呃……声音有些花痴。

　　“她是昙华，昙园的庄主，多亏遇见了她，才控制了苍乾不自残，还因此损失了些法力。”

　　地面突然一阵一阵剧烈的动了起来，像要把这地面颠倒倾翻了似的。

　　“怎么回事，是地震了吗？快快，快出去！”

　　我们几人慌张的往洞口跑去，那剧烈的地动却又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呼啸而来的强风，被风吹着，背着苍乾的我哥，显得十分吃力。

　　“快，快出去，这根本不是什么山洞，这是石妖。”昙华大声的喊着。

　　听闻，我赶紧往洞口跑去，难怪这风的方向是从洞内往外吹的！眼瞧着洞口离我只有数十步远近时，大风忽然变的更强了，它将我大力卷起，腾空，不知在空中翻滚了多少个圈之后，我再也感受不到风力，还不及我反应，我已经因引力自然下坠继而被摔在了地上，腿摔在了一块石头上。

　　我眼里看不到大家，接踵而至的剧烈疼痛使我不能思考，我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左腿已经疼到麻木，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已经弥漫在空气中，我吃力坐起，伸出不停发抖的双手去掀左腿的裤子，月光下，虽然看不大清楚，但却仍能看到被血液浸湿的整条裤腿，我用冰冷的双手擦拭了下额头不断冒出的汗，咬了咬牙，然后把裤子撕开来。

　　“小诺，小诺，你怎么样？”

　　我听到我哥从背后传来的声音，霎时间泪水禁不住的流下来，我努力克制住并用手背拭去了刚不受控的热流。

　　“哥，我没事，不过，可能腿断了吧。”我努力让自己的口吻轻松些。

　　我哥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他手中握着一只手电，手电的光束聚集在我的左腿上，在光亮之下，它显得竟如此令人悚然。

　　涌出的血液已经把整条小腿紧紧包裹，而在那膝盖之下十指的距离处，一根高耸翘起的带着血丝的骨头顶了出来，被顶破的皮肤不停的往外渗血。

　　“呵，难怪挺疼的，原来真断了。”我故作轻松的自侃道。

　　“小诺，哥没保护好你。对不起。”我哥嗓子压的极低，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脸。

　　“没事，真的没有很痛，已经麻木了都，我都感觉不到疼了。”

　　说话时，情不自禁有些发抖，哪怕我竭尽去控制去辩驳去自侃，也显得那轻松苍白无力。

　　“快替她止血，就算不被疼死，一会儿也要血液流尽而亡了。”昙华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

　　一声沉重的低吟声传来，还伴随着山石坠落砸地而发出的轰隆声响。

　　“不好，那石妖醒来了。”寒时的声音在远处吼出来。

　　不知是否是因为血流太多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还是因为石妖，我觉得天旋地转，地动山摇。

　　“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再带她去找医君帮她复骨。”昙华焦急的说道。

　　“不行，得先止血。”我哥脱掉外袍，折成了长条状，为我简单包了一下，可即使他的动作已经轻的不能再轻，他的每一次触碰却都让我痛不欲生。

　　刚才的那座小山根本不是山，它慢慢的站了起来，偌大的身影伫立在我们面前，它身体上生长的绿树植被仿佛是它的天然武器。

　　它拔起一根朝寒时挥了过去，与面前的庞然大物相比，寒时的身体则轻巧了许多，他轻松的飞起避了开。昙华见势，也去一道帮助寒时。

　　寒时和昙华一面与那石妖纠缠，离我不远的地方则躺着不省人事的苍乾，我哥则帮我继续轻轻包扎着那触目惊心的断裂口。尽管我捏紧拳头，咬紧牙关却也不能使疼痛感降低一丝一毫。

　　不行了，不行了，再疼一点儿，我可能就要昏过去了。

　　他们把那石妖引到了离我们稍远的地方打了起来，山石碎裂的声音，连同低声的咆哮，高声的呼叫，都不绝于耳。

　　‘轰隆’一声，一记响彻天地的惊雷终结了各种声音。

　　我被疼痛折磨的终于意识昏沉了过去，喉咙里再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得闭上已沉重的有如千金重的眼皮，合上后我听到我哥不断唤起我的名字。

　　“小诺，快起床了，上学要迟到了。”妈妈敲开门，催着我起床。

　　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像全身被人打了似得，腰酸背痛呢？昨天我干了什么？跟温泽思彤一起去超市买东西来着，然后准备一起去吃烤肉的，可是我究竟吃了没啊？完全没印象了，除此之外我应该也没干什么了吧，不过最后我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算了，还是先起床上学吧。

　　我起床换衣服准备上学，却赫然发现手臂腿上无处不在的青紫，妈呀，我这是摔了，还是被打了？不会被打傻失忆了吧。

　　“你爸让我一会儿去他公司拿个啥东西，吃完早饭我开车一道送你去学校吧。”我妈喝着粥说着。

　　“不了，一会儿思彤等我呢。”我拿起一根油条啃了起来，“对了，妈，我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说到这事儿，我还差点忘了说你，你昨晚都快12点了才回来，可把我们给担心死了，下次绝对不可以了，以后再有这样，要是11点前不回来，休想晚上再让你出去。一个女孩子那么晚在外面多不安全呐，你要是……”

　　“妈，我上学去了。”我赶紧背上书包，把油条塞进嘴里，逃了出去。

　　“诶，你这孩子，我还没说完呢……骑车小心一点！”

　　刚出小区，思彤也刚好从另一条路上穿出来，我俩骑着自行车，迎着初夏的微风骑往学校。

　　午餐时间，食堂里，我一如往常一样和思彤、温泽一起吃，我占座，他俩去打饭。我坐在一张餐桌前，双手托腮，望着思彤他们的队伍，等着我的午饭，忽然一个身影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这儿已经有人了。”

　　那人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转过身来瞧了我一眼后，很快的移开眼神。

　　一张满脸污黑，狰狞极恐的脸孔在脑海里一晃而过……，可，眼前的人是，于致。

　　他怎么来这儿了，他来学校之后，我可从没见他来过学校食堂，还坐到了我的身边，可是，这位置是温泽的！

　　“你好，同学，我叫于致。”他声音温和，却面无表情，可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就是浑身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至于名字嘛思彤早就打听出来了，不然她怎么对得起她的绰号‘百知彤’。

　　“你好……额，这个座儿，有人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出来的，与心里那一瞬间想的相差那么多，但就是说出来了。

　　“哦，不好意思，我并不是要坐，只是，我刚才捡到了这个，好像是你的吧。”他浅微一笑，放了一个褐色小瓶子在餐桌上。

　　跌打酒！我的？

　　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买过这玩意儿了？早上出门就直接来学校了，没进过药店吧。

　　“我好像并没有买这个东西呃。”虽然我可能确实需要。

　　他拿起瓶子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瞥了瞥瓶子，又看回他的脸。

　　“你细想想。”

　　“我……”诶，不对，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我进药店的画面存在，“对，应该是我的，谢谢你哦！”

　　他将褐色小瓶子递到我的手里，我接过小瓶子，仔细看了看，实在印象不深，只依稀有种似乎确实是自己所买的念头，罢了，不纠结了。

　　“没关系，身上受伤了？记得用这个的时候，你倒些在掌心，焐热之后在伤处轻轻按摩，直到药水被全部吸收。”他一边说，一边用双手给我演示。可我全程几乎只在看他的脸，哪里还有功夫看他怎么操作。

　　“嗯，谢谢，我知道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笑的，大致是笑的极其灿烂的吧。

　　夜晚，我躺在床上，身上好几处都有难以名状的疼痛，我查看了那些乌青，看着像是平常撞了桌角的伤痕，可是却疼的多。

　　我躺在床上，那腿好似突然断了般疼痛异常，我没能忍住的大声喊了一声。

　　“啊！”

　　疼痛使我猛地睁开眼睛，我这是……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似又不是梦，倒像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事。

　　我躺在一张挂着白色帷幔，实木镂雕花纹，样式古朴典雅的架子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