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九点烟》蔺金戋

14、皎月

　　“姑娘请留步。”本想趁着一片混乱之下能抽身离开，刚出了门，却被我那伯父叫住。

　　不会是认出我来了吧？

　　“姑娘是龙族人，怎会与他们关在一处？”

　　真认出我来了啊，这……是认出来一半了吧。

　　我，我……

　　“我们是游修的，那日天黑夜路难行，便在此借宿，可谁知遇上这么个倒霉事儿。”我哥帮我答了话。

　　“原来如此。”

　　“多谢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开了。”我哥拉着我就要走，也不管他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我哥拉着我飞快了离开了揽月阁，找到我们的行李之后，拽着我离开了这个庄子。

　　我哥告诉我说，之前子昱曾告诉他，现在我的身份尴尬，所以决不能透露给任何人，无论是冥族还是天族，都有可能会于我不利，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尤其是现在这样一个紧张的局面之下，完全就是个导火索。

　　所以他只能先拉着我出来了，可是，我们后面应该怎么走呢？

　　“可是，现在子昱和苍乾不见了，我们该怎么走？”

　　“我总觉得吧，子昱他一定不会走远，或是出什么事，很有可能就在附近等着我们呢。我觉得，那什么太子不会来的那么巧的。”我哥自信的说道。

　　“可是哥，我还是担心，刚才我只见他们抓住了那个白头发老道士，但是，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进揽月阁的时候里面有个人跟我们说话，那人的声音不像是那老道士啊。会不会他还有同伙已经跑了呀，然后他会不会对子昱不利？你瞧他刚才笑的，一副得意的样子。”

　　“也是，不过我还是比较相信子昱不会有事，你相信我。”

　　什么时候我哥这么信任子昱了？

　　果然，我和我哥走出庄子大概也就三四公里，就在一个路边凉亭里瞧见了子昱和苍乾的身影，他俩静静坐在亭子里，似是在等待。

　　我心里一兴奋，正想跑过去，看着一如之前毫无变化的他，可脑子里忽然想到，他什么也不说，就抛下我和我哥，让我们独自面对那邪道，要是伯父不来，我们就要被练成丹来了。不对，我怎么能这么去想，他本来就受了伤，而且我们这一路他都帮了我多少回了，我却还只想着自己，自私了……。正想到这儿，子昱好像看到了我们，他站起身，走出凉亭，朝我们走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哈哈，我是不是很聪明，小诺，快夸夸你哥。”我哥嬉皮笑脸的对我说到。

　　“见到你伯父啦？”我们和子昱走进凉亭，大家都坐了下来，他望着我问到。

　　还未及问事情的原因呢，他便已经料到了我们的遭遇，难道……，心里的愧疚感又加深了些。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引他去的？”

　　他带着我们离开了凉亭，并讲清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那晚，他带我们进到那园子就已经发觉不正常了，坚持住下也是为了引蛇出洞。夜里，我在房间睡的熟，对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黑衣人释出消神烟。

　　消神烟是从灵境里一种活了数千年的植物藤蔓里提取的浆液，又将其炼制，形成一种气体，收于瓶中。

　　这些植物因为活了很久，已经修炼出了灵性，不仅会自己挪动位置生长，而且它为了守护自身所结出的果实，它全身的藤蔓上会布满尖刺，尖刺上附着的是足以瞬间麻痹一个神力极强的仙人的浆液。可是，这藤蔓却对普通凡人完全无效，只会麻痹有仙力神力的仙人，故而这藤蔓被他们称为“神止草”。所以这也解释了为啥那个老道士会有能力迷晕那么多仙众了。可是，这神止草极其难寻，别说他一介凡人，就是这灵境仙人也是极难寻到的，这老道是如何寻得的，想来必定是有仙人相助才是。

　　说回来，那消神烟释出之后，我哥因为是个凡人，虽然体内有子昱的神力，但是却不至被麻痹昏厥。可是一直在打坐的苍乾却着了道，她吸入了烟之后，四肢很快的软了下来。所幸，她在昏厥过去之前打碎了茶盏，引来了一直防备着的子昱。黑衣人进了屋，扛起苍乾便要走，子昱破门而入，那黑衣人抬手变出几个傀儡拖住子昱，三两下除了傀儡后，那黑衣人已扛起苍乾跃上房檐，要离开这庄园了，子昱立即追了出去。

　　子昱一直紧紧追在那黑衣人的身后，他既没有近到能让子昱与他交手，也没有远到让子昱追不上，只是不停的跑不停的兜兜转转。子昱意识到，这是一出调虎离山，又一石二鸟。先引子昱出去，明知他有伤，坚持不了多久，这边又另派人来对付我和我哥这两个战斗力弱的。

　　发觉之后，子昱故意不再跟上去，那黑衣人果然停了下来，四处张望寻找子昱的身影，于是子昱杀了对方一个猝不及防，可是为了救下苍乾，却让那黑衣人给跑了。

　　子昱在寻找落脚处时，却发现了我伯父，他们住在陵邑城一所客栈里。他在避开了伯父一行人安顿好苍乾，给她解了桎梏，令她恢复了些神力后，他又独自回了庄园，房间里却没有看到我和我哥。他房间的‘揽月阁’三个字也同样将他引了过去，可是却正好碰上我被迷晕，连我哥也被消神烟所迷，子昱看着我们被傀儡拖进了阁楼地下室中，又发现了那老道在阁顶的恶行。

　　他想到我伯父，赶紧找了苍乾，让苍乾去密报了这里的事情。起初我伯父并不想掺和到灵族的事情里来，他现在是在灵族境内，这种事情不该由他出面，可最后，他还是来了，并救了我们。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可是有一点他却没有提起，但是我从他的脸色也看出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不太好，三番四次的这样救我们，而且之前就有伤，他应该是很需要休息的吧。

　　我们继续赶路，也不知道是要走到什么时候。

　　“子昱，我们得走多久啊，还有多远啊？”

　　“按照你们的说法大概还有三四百公里吧。”

　　“三四百！这是要走到死的节奏啊，绝望，太绝望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啊，我好饿，哥，救我！我想回家了，我想爸爸妈妈，我想爷爷，我想爷爷做的红烧肉了。”我耍赖的蹲在了地上，不肯再走了。

　　我哥拉着我，他也是一脸生无可恋，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站起来继续走啊。

　　“咱们能不能找点吃的再继续走，真的不行了，我和我妹都很饿，我怕还没到你家，我俩就要先饿死升天了。”

　　“嗯，嗯，真的很饿，那晚在昙园吃了一顿饭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食了，哥，我想吃肉。”我祈求的眼神看了看我哥，又看向子昱，他也十分无奈。他不像我们，他可以不食五谷，又不受寒暑所侵，所以自然感受不到我们的感觉。

　　“他垂下眼角，这附近并无城镇，亦无饭馆，我在周边看看是否能寻得野果充饥吧。”

　　“欸，这路边的林子里会不会有什么山鸡，野兔什么的呢？咱们可以打一只烤了呀。”我脑子里冒出个主意，小时候总感觉电视剧里的烤鸡烤兔子简直人间美味啊。

　　“也可。”

　　“哈哈哈，小诺，别人家女孩子都那么有爱心，不是说‘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呢？’的吗，怎么到你这儿倒反过来啦。”

　　“咦，你可别恶心我，什么不吃兔兔，装吧！我就是爱吃肉，尤其兔肉还那么好吃，而且我还在长身体呢。哼！”我故意加重了‘那么好吃’四个字，说完我瞄我哥，死死瞄着他。

　　“小诺姑娘，咱俩倒是同道中人啊，虽说不一样，但也差不多，你啊，爱吃肉，我就爱喝酒。”苍乾在一旁言道，她虽是女孩子的形象，却是穿着一身男装，这话一出，我也是无比相信的。

　　“行，既然如此，那我们四个分工一下，进林子，打野兔。”

　　商量好之后，我们分好了工，苍乾和子昱负责去狩猎，我负责捡柴，我哥负责生火和烤。

　　我们在林子里一条小溪边选好了位置，不一会儿，我哥已经用石头和木棒架起了一个简单的烤架，我的柴也捡了许多，可我哥还说不够，我只得再去多拾一些。当我抱着柴回来时，子昱苍乾也回来了，还有两只兔子和一只鸡，其中一只兔子已经被剥皮清洗好上架烤上了。

　　他们要是能看见我内心，可能心里的那个我已经开心的跳起来了，也有可能是躺在地上，笑的手捂肚子，双脚朝着天狂蹬。

　　我抱着柴噔噔噔的跑了过去，扔了柴在地上，就蹲在了我哥身边，眼巴巴的望着那兔子，兔子刚上架，身上的血肉还冒着丝丝的血气，这兔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

　　我哥用匕首在兔子身上划拉了几刀，又用刷子刷了些油上去，兔肉被炙烤的吱吱作响。

　　欸，油，盐，孜然，辣椒粉，花椒粉。

　　“哥，这些是哪儿来的啊？”我指着他身侧石头上摆放的各种调料。

　　“子昱变的，你忘了他们是神了吗？”

　　嗯，对，我问了一个傻问题。

　　“对耶，哥，他们不是说我是龙族人吗？那算不算是半个神仙呐？我是不是应该也可以变东西？哈哈哈。”

　　“你可以，只是现在还不能，日后有机会你可以学习所有的法术。”子昱从身后走来，在我对面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说道。

　　“学习？怎么学，你教我吗？”

　　他浅笑了下，说道：“我怎能教，这些都是要去学堂学习的。”

　　“你们也有学堂？”

　　“自然是有的。每族都有自己的学堂，又设有无数私塾，许多仙家子弟都会在髫龄时入学，习礼仪，习字，读文，以及初级的法术，学完之后，又会升级到新的学习阶段学习更深的知识及法术，这段时间也是极其重要的阶段，对于自身法术的提升，最是紧要。束发或及笄之后，他们会在师长的引导下由他们自身的学习情况来决定未来的发展及去留，通过考核评级列入仙班或是继续学习，当然也有散修的，他们会去历练，而历练可以通过很多种方式进行。”

　　“仙籍和仙班有什么区别？还有束发及笄髫龄又是什么意思？是年龄段吗？跟我们年龄有没有区别？”

　　“仙籍就好像人间的身份证户口，从你一出生就已经被贴上了你是哪国人的标签，你的认证，而仙班则不一样，那是你正式列入编制的证明，就好像你的成绩优秀并在考核通过后纳入了政府名单，在入列仙班之后，需在各地仙箓殿分殿中登记入册，领取仅属个人的宝印，在后期的修行中再将你的各种功德过失收入宝印之中，增减纳取全凭自身了。而束发及笄等等是对各个年龄段的不同称谓，凡人的髫龄是三四岁到八九岁之间，八九岁到十三四岁之间是谓总角，而束发和及笄则分别代表男女的成年。这灵境的年龄与凡间的年龄当然是有区别的，比如你，你从小在凡间长大，已经即将满十八岁，而在灵境内，你却也只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般大小。”

　　“这么复杂，可我明明已经即将成年，已经长的这么高了，这个说法让我有些糊涂，若我是在灵境长大，难倒我现在就还只是个不足月的婴儿吗？还是因为这个时间的算法不一样？可我在这边待的这几天，这每天的日落日出还有手表的时间都是一样的走的啊。又或许，我本来就是普通凡人生的，也许基因更加符合普通人吗？哎呀，我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也无妨，日后你自会领悟，你是凡人所生，但也是天神之后。你可听过‘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此类说法？”

　　“这个我知道，我在书上看过，而且好多神话电视剧里都有这种桥段。”我哥翻着烤兔搭话道。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但是还要更加长一些，可能你在此地一日，凡间已过一年半载了。”

　　“啊！那，我们在这儿待了三四天了，家里不是已经过去五六年啦？”

　　“是这样。”

　　“天呐，我们离开了这么久，我爸妈他们该多着急啊，一下子两个孩子都失踪了，他们得多难过啊，还有爷爷，他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住刺激。……不行，我们得回家。”

　　“不可，纵然你有千般不舍，万般难过，那也得舍下抛下，你若出了灵境，没有这里的灵力掩盖你自身的灵力，你回到凡间，只会招来各路人马追击。”

　　“我自身的灵力？”

　　“是，你的体内已经开始在凝聚灵力。你以为为何你身体会疼痛，不过是因为凡间没有足够灵力支撑你身体对灵力的吸收罢了。”

　　“可是，如果不能回去，万一我在这个地方待上了半月一月的，那我父母怎么办，人生不长，不过短短数十载而已。我……”

　　“来，小诺，快尝一下，这兔子味道怎么样。”我哥用刀削了一块兔肉给我，兔肉烤的色泽金黄，油脂洋溢，闻着也是焦香诱人。

　　我咽了咽唾沫，接住就往嘴里塞。

　　嗯，好吃，兔肉被烤的外焦里嫩，一口下去，先是咬到烤的焦香又铺满各种辣椒粉孜然粉的表皮部分，接着是鲜嫩的肉质。……嗯，好不享受，简直人间美味。想不到我哥烧烤技术这么好。

　　不一会儿，我们就把这只不小的兔子吃了个干净，虽说子昱苍乾不用吃东西，但也是可以吃的，他们也尝了两口。但基本还是我和我哥吃掉的，吃着烤兔肉，其它的事情也都被我给忘了个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