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隔离》萘蔻

30、第三十章 妇产科群口仙侠相声

　　金秋九月，又到了收获的季节。妇产科中显得格外忙碌，不同的产房里不停传来“呼呼吸，努力生”、“用力啊”、“头已经出来了加把劲”的加油助威声，只有声歌抱着肚子坐在楼道的蓝色椅子上，苻亮蹲在旁边攥着拳头不断做出从下面往上带的逆向拔河姿态，两人齐声道：
　　“憋回去，憋回去，憋回去！”
　　眼看这项工作收效甚微而羊水越流越多，苻亮擦着汗跑到旁边找大夫：
　　“这货没到月份就破水了，要不您给开点儿药？”
　　大夫走过来看了看：
　　“都这样了还憋？赶紧办手续吧。预产期还差三周怎么会早产，是不是摔了？”
　　感觉这回惹大祸了，声歌抱着肚子嗷地一声哭了出来，苻亮伸出两只手挠了挠头，拿出手点出苻雍的号码伸着食指准备戳下去。迟疑了一会儿，苻亮把界面切出去拨通了苻重弼的电话。
　　不消片刻苻重弼急匆匆开车赶了过来，冲进楼道就看见声歌已经躺在了楼道里的铁皮床上，苻亮站在边上一脸迷茫，正玩麦克风一样将点滴架子推来推去。苻重弼低头去看声歌：
　　“怎么回事？”
　　苻亮挤过来要说话，苻重弼瞪着声歌：
　　“你来说。”
　　声歌满头是汗地看着地面有点心虚：
　　“刚才我俩碰上走了两步，没当心滑了一跤。”
　　苻重弼伸手指了指声歌，随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张120出车记录，扬起手直接把记录摔在了声歌脸上。声歌吓得缩着不敢动，苻亮也被这一下子惊在了当地。见场面僵持，苻重弼俯身直接将声歌胳膊上的点滴针头拔了下来。这一下来得有点突兀，声歌和苻亮惊得同时一震。苻重弼手里举着还在滴答药水的针头指了一下产房：
　　“现在进去，在苻雍知道你干的这点破事之前把孩子给我生出来，立刻，马上！”
　　一套操作下来，不但声歌和苻亮被震住了，连旁边的病人和家属都看着苻重弼一脸抵触。苻重弼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手术协议：
　　“要疼的还是不疼的？”
　　声歌弱弱道：
　　“无，无痛，谢谢姐夫。”
　　苻重弼直接把“无痛”用马克笔划掉了，又把声歌拿在手里的手机拿走：
　　“不打麻药，对孩子不好。当年你婆婆六个半小时顺产成功，按照精益求精的标准就限你六小时之内生出来，有没有信心？”
　　声歌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心想早知道苻雍他爸是这德行，当初就算说破大天自己也不会嫁给苻雍。但这时候声歌也不敢说没有，只能躺在铁皮床上攥着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眼看声歌被推走了，苻重弼把声歌手机收好松了一口气：
　　“九斤多的男孩子，不知道好看不好看。”
　　苻亮皱了皱眉：
　　“几，几斤？”
　　见苻重弼坐在旁边置若罔闻，苻亮心想九斤多这个你给她弄个有痛顺产，别人家女儿豁得出去是吧？见苻亮表情不断变化，苻重弼伸手拍了拍苻亮大腿：
　　“其实叔知道你和你爸不一样，你是个老实人。以前的事我和苻雍都原谅你了。至于现在，我也知道你俩是清白的。但苻雍心眼小，出了这种事情，如果他知道了心里难免不舒服。这次多谢你伸出援手，不早了，还没吃饭吧？叔打个车送你回家吃饭？”
　　看着苻重弼一脸真诚的表情，苻亮心里默默骂了一波娘。苻亮心想我草啊，分明是苻雍挖我女朋友，你俩最后还大人大量原谅我了是什么鬼操作？那要不我就在这儿谢谢您了？见苻亮不说话，苻重弼摸自己的手机准备给苻亮滴滴打车，谁知这一转身，苻重弼拿的病例袋子里直接啪嗒一声掉下一张五彩缤纷的东西，上头赫然写着“羊水抽样DNA测序结果分析比对图表”。苻亮做出一个如遭雷劈的表情瞪着那张检测报告，发现上头不但有苻雍和胎儿的比对结果，居然还有李琳琅和胎儿的比对结果。
　　一般在孩子是男性的情况下，DNA都是比对直系男性。但通常在一个父系家族中，所有男性的Y染色体是同一个，这种比对不能排除家族内部有内鬼，所以在怀疑家族男性有内鬼的时候，就会加点位比对祖母和孩子的染色体。比如说如果《甄嬛传》里的雍正怀疑果郡王，就需要给太后和孩子做基因比对，看太后的x染色体和孩子的x染色体是否匹配。因为对这个事略有耳闻，所以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苻亮瞬间炸了。苻亮心想我草你娘啊！防我是吧？防我你就直说，还口口声声我是老实人，你才是老实人你全家都是老实人。
　　眼看苻亮气得脸颊都红了，苻重弼还是一脸若无其事地将比对报告捡了起来叠好装回袋子。苻亮示意自己去个厕所。走到男厕所，苻亮一个电话给苻雍拨过去：
　　“赶紧来医院一趟。哎呀先别问，来了你就知道了。”
　　苻重弼还在坐着，声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见苻雍给声歌连打了六个电话，苻重弼有点不知所措。谁知这时候产房的门开了，两个护士直接将狼狈不堪满头是汗的声歌推了出来：
　　“家属，哪个是家属？你这个胎儿过大刚才怎么不说啊？顺产导致血压下降心跳上升，这个应该不能顺了，办手续找手术室剖腹产。”
　　苻重弼示意大夫先别说话，又对声歌打手势示意深呼吸。声歌不断深呼吸，苻重弼道：
　　“接苻雍电话，先稳住他听到了吧？”
　　声歌露出一个要哭的表情：
　　“姐夫，让苻雍过来吧，我想他。”
　　苻重弼示意冷静：
　　“孩子啊。我是真不明白，都是吃人饭长大的，为什么别人那么聪明只有你这么蠢呢？祸你和苻亮已经闯了，现在把苻雍叫过来把这件事说了，万一待会你或者孩子出点问题，你让他和苻亮这堂兄弟日后怎么处？我就不明白了，你坐苻亮车子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瓜田李下，怎么不想想把肚子碰了怎么收场？”
　　声歌心想你妹啊，我都这样了，你还在琢磨他们俩堂兄弟日后怎么处？他俩又不是天天躺一个被窝里搂着睡觉，处不了又能怎么样？见苻重弼急切地盯着自己，声歌深呼吸了一下含泪把电话接起来。苻雍的声音传过来：
　　“你在哪儿呢？”
　　声歌努力表现出一个自然的声音：
　　“……我在逛街啊。诶呀就是咱家楼下的那个街啊。都八点多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快回来，我等着你吃饭呢。”
　　苻雍那头犹疑起来：
　　“你说话声音怎么这样？”
　　声歌咳嗽了一声：
　　“有点……有点累。”
　　苻雍嘘了口气：
　　“累就不要逛了啊。回家躺着吧，不要等我。我公司还有很多事，还得待会儿才能回去。”
　　眼看电话挂了，苻重弼对着声歌露出个赞许的眼神，又抬头看向护士：
　　“我们这个孕妇有信心顺产，您给上个大剂量催产药，赶紧赶紧。”
　　见苻重弼在知情协议上签了字，几名护士用诟病的眼神瞅着苻重弼半晌又把一脸绝望的声歌推了回去。
　　苻重弼悠悠坐回凳子上，发现苻亮也回来了坐在旁边。两人正对着处在你瞅我干嘛的疑惑中，苻雍如沐春风地悠悠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见苻雍来了苻重弼一惊，苻雍也有点惊讶：
　　“爸，你也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撞人了去外科啊，来妇产科干吗？”
　　苻亮心想还是循序渐进徐徐地说，于是道：
　　“是这样的，和我出了车祸那个是个孕妇。不过人没撞坏，但是阵痛要生，所以就送来了。”
　　苻雍理解地点点头，又拍拍苻亮：
　　“孕妇，那赔钱的时候恐怕要被讹了。但你也不要急，家里人一个都没出现说明门庭冷落，应该容易疏通。着急也没有意义，安心等着以静制动。”
　　见苻雍反过来安慰自己，苻亮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苻重弼皱了皱眉：
　　“苻雍啊，你今天不是加班吗？我在这儿看着就好，你先回去吧。”
　　苻雍提起一个塑料袋，从里头拿出几个驴肉火烧给苻亮和苻重弼每人发了一个：
　　“谁说我加班，刚才和苻宣去玩VR新出的游戏了。现在声歌不能炒菜，蒸的菜难吃得要死，外头的饭她又不能吃，我在外面玩一会儿再回去。”
　　说到这里苻雍拿起一个驴肉火烧，坐在弥散着哭爹喊娘血腥氛围的妇产科走廊凳子上悠悠咬了一口：
　　“在家也不能吃这个，声歌看见了恶心。这家很好吃，尝尝。”
　　瞧着苻雍这个放松愉快的模样，苻亮嘬了嘬牙花子：
　　“这是妇产科啊大哥。别人都着急烦躁血流成河，就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驴肉火烧，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苻雍用眼神示意苻亮去看站在产房门口一脸焦急地走来走去的中年男人：
　　“当然合适。别人在为自己的老婆孩子担忧，而我的老婆正怀着崽子，舒服地躺在自家床上休息。等预产期接近，我们就提前住院按部就班地剖腹产。那边医院条件比这里好多了，大夫说几乎是绝对安全的。正因为亲眼见到这种对比，感受到这种掌控局面的超人优越，才格外有心情吃东西喝饮料。”
　　苻重弼和苻亮闻言对视了片刻，同时低下头沉默地啃手里的驴肉火烧。吃了一会儿，苻亮抬起头：
　　“事情是这样的。刚才我在街上碰见声歌，她非要坐我的摩托车。我说你可别了啊，出点事我可担待不起，她还非要坐，真是气死人。结果破水了，把我身上还有车座上弄得都是血，我这裤子还是新买的呢。你说你俩是不是故意讹我？”
　　苻雍正拿着个纸杯子用管儿喝牛奶，闻听此言直接一口奶喷了苻亮一头一脸。见苻亮脸都不擦还是一脸真诚地坐在当地看自己反应，苻雍往后直仰：
　　“你逗我的？”
　　见苻亮和苻重弼都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苻雍站起来就跑到了一间产房门口。但是大门关着进不去，苻雍高声道：
　　“尉迟声歌！”
　　在旁边产房里听见苻雍的声音，声歌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
　　“苻雍……苻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