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隔离》萘蔻

31、第三十一章 产房相声大联欢

　　听见声歌的声音，苻雍快步挤到产房门口用力扯门。听见门在咣当，一名护士从里头走过来看情况。苻雍隔着小窗户对里头的护士道：
　　“尉迟声歌是吗，我是她老公，我们签过陪产协议让我进去下。”
　　护士眨了眨眼伸手去开门，门刚开了一条缝旁边的护士就拿着张表格儿走了过来：
　　“等一下，这个没有签陪产协议——”
　　话还没说完苻雍已经把半开的产房门扯开硬挤了进去。看见苻雍进来声歌心里一热，虽然坐不起来还是努力张开双臂，苻雍半蹲下来，声歌猛地抱住苻雍脖子。抱了一会儿，苻雍把声歌推开点：
　　“好好的早产了？下午你干嘛了？不是说了让你别坐任何交通工具，连出租车都不要坐吗？”
　　听见苻雍质问声歌一时无言以对，只好放开胳膊捂着肚子背对着苻雍：
　　“不行了不行了，这会儿又疼起来了。”
　　说罢声歌一脸虚弱地躺回了产床上，侧着头闭着眼装死。苻雍站起来转头对大夫道：
　　“我们想转去其他医院，请问怎么办手续？”
　　大夫愣了一下：
　　“已经按家属的意愿上了大剂量催产针，这种情况不可能再转院，即便我们转出了其他医院也不会接收，万一出了问题权责很难划分。”
　　听见打了催产针苻雍也愣了：
　　“啊？”
　　这时候产房门口喧闹起来，似乎是护士正在阻挠什么人进来：
　　“您要干什么？产房只有配偶能进，刚才进去的是配偶你也是配偶吗？”
　　苻重弼一脸不耐烦：
　　“好了好了我不进去。苻雍，出来！”
　　听见苻重弼的声音，声歌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瞬间苦着脸萎靡不振，缩起来似乎又开始肚子疼。见声歌这样苻雍蹲在旁边：
　　“你区区一个废柴，顺产这种事能驾驭吗？”
　　闻听此言声歌含着泪咆哮起来：
　　“不能驾驭！可你这么久才来！宫口都开了！怎么办啊现在！怎么办，我要吃冰淇淋！”
　　这下苻雍也无语了。见声歌侧着身子刺猬一样蜷着，苻雍托着声歌的脸：
　　“怎么，还是疼？是麻药剂量不够吗？大夫麻烦您给看一下，她打了麻药怎么感觉不太麻？”
　　大夫和护士面面相觑，这时候外头又传来苻重弼的声音：
　　“不准做什么无痛啊，对孩子不好！麻烦把我儿子弄出来，我儿子智障一会大闹产房我们可不负责啊。”
　　苻雍眨了眨眼去看大夫又指指声歌，大夫立刻会意地拿出一针麻药，苻雍快速在表格上签字。一针药推完声歌瞬间因为心理作用仿佛《马达加斯加》里的狮子一样飘飘欲仙。此刻声歌终于领悟到，医学进步的最大意义不是让人活着，而是让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十分舒坦。
　　产房外头。眼看苻雍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苻重弼转身对苻亮道：
　　“起来，跟叔进去一趟把苻雍弄出来。”
　　苻亮本来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玩switch，听见这话敏捷地提起苻雍买的驴肉火烧顺着走廊瞬移走了。眼看苻亮跑了，苻重弼撸了一下脑袋，徐徐摸出手机看医院的资料。看了片刻，苻重弼一个电话给苻重峻拨过去：
　　“我。X医院院长你认识吗。有事，儿媳妇生孩子。那倒不用，但是苻雍现在进产房了我进不去，你赶紧帮我弄几个精壮护士把苻雍给我揪出来。”
　　闻听此言苻重峻有点蒙圈。苻重峻心想人家找院长都是做手术打麻醉，你让院长把你儿子从产房叉出来，这要求未免太清奇了点儿吧？
　　两人还举着手机沉默不语，产房大门开了，两名护士快速将声歌盖着被子推了出来。见苻雍站在旁边用衣服蒙着声歌的头，声歌脸色蜡黄地闭着眼看起来筋疲力尽，苻重弼有点迷瞪地将手机放下：
　　“生完了？孩子呢？”
　　苻雍抬头瞪着苻重弼：
　　“谁让你给她打催产针的？胎儿过大根本就不可能顺产，现在都开八指了再送去剖腹产，你是不是想把她给收拾死？本来好好的，为啥你们全都在这儿瞎胡整呢？”
　　见苻雍急了，苻重弼表情就仿佛自己是个被昏君怒斥的忠良一样委屈。苻雍嘘了口气：
　　“爸你先回去吧，生出来给你打电话。”
　　见几名护士要把声歌推走，苻重弼愣了一下，随即如同要打□□的松果闪电鞭一样张开双臂：
　　“都给我站住，谁都不要动！”
　　眼看苻重弼气场全开，苻雍和旁边的大夫、护士都推着床怔住了，就连声歌都顶着苻雍的衣服勉强把脖子抬起来一点看向苻重弼。苻重弼伸手指了一下声歌：
　　“现在孩子缺氧了吗？脐带缠颈了吗？才疼了一会就要剖腹产？马上给我推回去！”
　　几名护士都看向苻雍，苻雍不去看苻重弼示意快点推走，谁知苻重弼猛地上来推住铁皮床的床尾。苻重弼劲头贼大，三两个护士根本支撑不住。眼见床被追尾了一样左右乱摆，苻雍第一反应是上前按着声歌身上的被子和头上的衣服，折腾之中床已然被苻重弼推得插回产房屋里一截儿。苻重弼昂首挺胸举起一只手亢声道：
　　“我家我说了算，我看谁敢推！”
　　这个形象很有点武侠片儿里“华山之巅舍我其谁”那劲头儿，苻雍一时看着苻重弼傻住了。眼看苻重弼在产房发大疯，声歌只感觉自己如同被胸口碎大石一样难以呼吸。声歌心想本来还以为苻重干在儿子家光着屁股搞破鞋是个奇葩，但如今看来，苻重弼凭一己之力把妇产科变成修罗战阵才是个鬼才，也不知道李琳琅这半辈子跟他是怎么过的。眼看氛围怪诞，苻雍怒道：
　　“爸，你能不能稍微有点人样子，换了你亲生女儿躺在这里你会这么对她吗？”
　　苻重弼伸出一只手一脸严肃：
　　“不会！但她不是我女儿，只要孩子顺产出来更健康，让她冒点风险我当然全无所谓。就算到最后生不出来，也不过是再推过去剖腹产保孩子罢了，大好男儿大好条件何患无妻？苻雍啊，沉住气，死个把老婆这种小事你急什么急？”
　　这话有点过于耿直，任何大义凛然的大道理都显得苍白起来，苻雍弯着腰把胳膊肘撑在床头上托着额头不说话了。声歌无语地看着天花板，心想你别说这话还真就没毛病，要论耿直苻重弼确实可圈可点。
　　苻雍抬头看向苻重弼：
　　“你非要做这个主是吧？”
　　苻重弼指着苻雍高声道：
　　“这个主我做了。你给我回家，立刻！”
　　苻雍抬起手掌做出一个冷静的手势，然后突然转身顺着楼道走了。见苻雍走了，声歌瞬间被电了一样流着眼泪浑身发颤，旁边的几名护士也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下太突然苻重弼也有点意料不到，但片刻后又转回来指了下产房：
　　“推回去！”
　　苻亮正坐在楼下的711吃关东煮，忽然瞧见苻雍推门走了进来。苻亮有点错愕：
　　“你干嘛来了？也来吃萝卜是吗？”
　　苻雍伸手扯着苻亮直接出门，走到旁边摊位前指了指插在架子上的龙形状片糖人：
　　“师傅，您会画彩虹小马吗？”
　　老板愣了一下：
　　“彩虹，小马？”
　　“小猪佩奇也行，您快点儿麻烦了。”
　　妇产科，声歌只感觉眼前金星乱冒，金星里头都是彩虹小马和黑塔利亚里的费里。苻重弼一边往产房里推床一边低头对声歌道：
　　“孩子，现在有医院还有产房，我们的条件已经非常优越了，但不能因为这样就丧失了斗志，生个孩子就叫苦叫累的。你要知道，在遥远的战争年代，女兵们在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的时候，她们——”
　　眼看苻重弼伸着手眼神呆滞有点编不下去了，声歌心想她们还在干啥？一边冲锋陷阵一边还在不打麻药顺产生孩子是吗？会说你就多说点，什么生出来孩子掏出个锤子瞬间变身雷神横扫战场，或者七个人同时生出孩子马上组成七星战阵逆转战局什么的，要不干脆把马桶台电视剧编剧都撤了让你上好不好啊？
　　产房门口还在乱哄哄的当口，苻亮和苻雍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苻亮手里还举着一个姜黄色的半透明糖人：
　　“这特么不是彩虹小马，是彩虹小驴。”
　　看见两人一左一右走到自己两旁站定，苻重弼有点发懵。这时苻雍从苻亮手里接过那个彩虹小马：
　　“爸你看，你最喜欢的彩虹小马！跑了好远才买到的，快尝尝是不是草莓味的。”
　　说罢苻雍直接将片糖人塞进了苻重弼手里。头一次看见做成彩虹小马形状的片糖人，苻重弼举着糖人一时有点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又不由觉得这个玩意儿真的挺萌。见苻重弼发愣，苻雍冲苻亮打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一个拖着苻重弼左臂一个拖着苻重弼右臂，将人架起来顺着楼道往后拖。这时候苻重弼终于反应过来大力踢腾，旁边的路人立刻全部贴在墙上让开一条路。苻亮和苻雍用力箍着苻重弼，苻重弼两条腿瞬间踢到腾空。苻亮道：
　　“叔你别闹了，精神科在楼下，到了就好了哈！”
　　在一阵喧闹声中，苻重弼终于被苻雍和苻亮顺着楼道拖了下去。眼看妇产科清净了，所有人同时激动地鼓起了掌，四周顿时弥散起经久不散的掌声。这时候院长顺着电梯走了出来，看见苻重弼被拖下去一脸迷茫，又转头去看护士：
　　“有个姓苻的找我你们见了吗？”
　　几名护士对视一眼立刻道：
　　“没有啊，没有姓这个的啊。”
　　院长又看了看苻重弼：
　　“那个怎么回事？”
　　一名护士把院长转了一圈：
　　“那是个精神病，您回去吧啊。”
　　片刻后苻雍跑了上来，声歌已然躺在床上淌着汗一脸魂飞天外。苻雍拍拍声歌的脸：
　　“喂，喂！”
　　又是打催产针又是推来推去足折腾了四个小时，此事声歌血条已经完全见底，被拍了半天还是晕头转向地看着天花板。眼看声歌这模样苻雍道：
　　“没事啊，我们现在就去剖腹产。”
　　听见这话，几名护士利落将声歌推进了手术室。

　　半个月后。
　　苻重弼抱着胳膊坐在露台上看着手机里的家族群：
　　“都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在骂我虐待儿媳妇？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还有苻雍，他和苻亮把我夹出去，我都不生气了他怎么反而生气了？到现在手机不接微信也不回？”
　　李琳琅把面霜涂在面膜上：
　　“老苻啊。”
　　苻重弼坐直身子把手撑在膝盖上：
　　“我不！”
　　李琳琅看了苻重弼一眼，继续看着镜子往面膜上涂面霜。见李琳琅不说了，苻重弼道：
　　“你说啊。”
　　李琳琅拍伏在苻重弼耳边说了两句，又摸猫一样摸了摸苻重弼的脑袋：
　　“按我说的做，只要你别给自己加戏绝对没问题。”

　　九月底，别人在屋里还穿着短袖，声歌被五行山压着的孙悟空一样身上盖着一大床羽绒被子，头上戴着个棉帽子侧着躺在床上头，被点了穴一样直愣愣地看着窗户边的多肉植物不动换。苻雍和声歌娘坐在床边上瞅着声歌，苻雍低头道：
　　“怎么样，冷吗？”
　　声歌一脸空洞地点点头，苻雍立刻从旁边拿出第二床鸭绒被子抖开准备压在声歌身上头，但又怕这床下去直接把人压死，一时有点踟蹰。见此情形声歌娘示意不要，然后掀开被子来扶声歌：
　　“不能天天这样压着被子在床上躺着，起来走一走才行。来，起来。”
　　见声歌娘把被子掀开了苻雍立刻又把被子盖上示意不能掀。这时候门铃响了，声歌娘起来把门打开，苻重弼提了个大袋子走了进来。看见苻重弼来了，声歌娘抿了下嘴，一句话没说转身进书房去抱保姆手里的孩子。进门就被甩了个脸色，苻重弼看向苻雍，苻雍嘘了口气：
　　“爸。坐啊。”
　　苻重弼走进卧室坐下。苻雍扶着声歌肩膀将声歌缓慢地翻过来，声歌对着苻重弼非常勉强地一笑：
　　“姐夫好。”
　　眼看翻这一下都十分吃力，苻重弼从手提袋里提出一个精致的大纸盒子，将盒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一个百合花和玫瑰花等鲜切花编的大花环。见声歌一脸脑缺血的表情中露出一丝喜悦，苻重弼心想这下稳了：
　　“这个是我和你婆婆送你的。花圈，喜不喜欢？”
　　听见“花圈”这个字眼，苻雍和声歌娘的表情再次怪诞起来了。苻重弼心想老李啊我又做错什么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