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幸而清泠》忆首卿歌

10、十

　　消毒水的气味……委实不是很好闻。

　　雾岛清泠从已经走动得非常熟络的科室出来，轻轻把门带上，手上拿的是每隔几个周末就要来取的她手伤的复诊结果。

　　说是复诊，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必要，毕竟她的手已经恢复得再继续去打网球也全无大碍。在她看来手上曾经的撕裂也早已是过去的事，普通女孩子会非常在意的美观问题更是没有被她放在心上。只是母亲总归是担心的，她就顺着母亲的意思过来一趟也没什么。

　　左右不过是跑一趟的事。

　　连医生都说她其实不用再过来也没关系呢。雾岛清泠这般想着，打开手中的袋子抽出一小截报告扫了一眼，上面毫无意外写的都是能让人安心的词语，她也就很快就又把它塞回去，一边继续走着，一边好好地把报告袋的封口重新封好。

　　而后低头弄报告袋而不注意看路的后果就是，不慎在拐角撞到了人。

　　“……抱歉。”乖孩子雾岛清泠立马就不及抬头先好好道歉，脑中一面反省着再也不不看路了，一面抬手揉揉撞到的额角，抬起头来看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人……咦？

　　对方同样是在看清与自己相撞的人是谁后露出了些微惊讶的神色，待看到她揉额角的动作后面上的神情又转为抱歉：“清泠…？抱歉，撞疼你了吗？没关系吧？”

　　鸢蓝色的头发，鸢蓝色的眼眸，不是幸村精市又是谁。

　　只是此时对方同她一样身着常服，一时没有认出而已。

　　怪不得刚刚一瞬间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有点熟悉……嗯……

　　雾岛清泠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个，歪头眨眨眼，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和对方打招呼：“啊，精市。”

　　“没撞到。”她解释地摇摇头，随即注意到面前的少年手上也拿着一个报告袋，目光不由停留了一瞬，眸中流露出些许疑惑。

　　注意到她的视线，幸村精市晃了晃手中的报告袋：“我是过来拿这个的，看起来清泠也是来拿差不多东西的样子呢。是来复查你的手伤的吗？”

　　实际上，幸村精市和雾岛清泠来医院的目的相似，他也是过来拿复诊报告的，关于他国三时所罹患的那场病。少年并没有就此多言什么，看着雾岛清泠听到他的解释后明白地点点头，又好像虽然并不知道他来这里的具体原因却也不打算多问的模样，眸中笑意愈深。

　　少女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少年的问题一个认同的答案，把自己的报告袋塞进带着的挎包里，然后又再次摊开手：“已经完全没事了。”

　　感情还记挂着前段日子他关心她手伤的事，想跟他证明呢。幸村精市看着雾岛清泠就差在手里写上“它很健康”的模样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道：“清泠也是要准备离开医院了吧。接下来有安排吗？”

　　对于幸村精市的摸头行为，黑发的小姑娘不仅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觉得挺舒服地蹭了蹭。听闻此言她看向他，心中也领会过来他既然会这样问那必然是想要邀请她去做什么了，于是便想了想，给了回答：“没有。”

　　脑袋上的呆毛翘了翘，觉得四舍五入她也算是周末有和朋友出来玩过了。

　　哪怕这个“出来”的过程完全被偶遇给省略掉了。

　　幸村精市自然不会知道身侧的少女把这个周末的偶遇擅自比作了什么，迎着她亮晶晶的黑眸轻笑出声，发出了他方才心血来潮想到的邀请：“那，一起去海边怎么样？”

　　神奈川的海吗？

　　雾岛清泠眨了眨眼，要说作为神奈川的原住民，她一次都没有看过海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上一次去看海也是很久以前，如今幸村精市一提起，倒是让她觉得确实可以再去看看。

　　或许还能捡一些可以用于手作的小东小西回家。

　　海边都有些什么呢……

　　她的这一停顿没有立时回答，便让幸村精市以为她是在为了答应与否而犹豫，于是又同她眨眨眼，“就当是陪我过去逛逛？”

　　“好。”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他就听她忽的答道，却是雾岛清泠从思绪中回过了神，又想了想捏着挎包的袋子，偏过头看着他，“不过，我想去买个玻璃瓶。”
　　“买一个瓶口大些的玻璃瓶，就可以装下不一样的贝壳了。”

　　噗……原来如此。

　　幸村精市这才反应过来小姑娘刚刚原来是又在出神。

　　原来她是在想这个呢。
　　不过，也不愧是非常地雾岛清泠了。

　　少年眼含笑意，点点头应下，带着少女先去往便利店的方向。

　　待他们到达海边已经是几十分钟之后，医院与海边的距离并不算近，何况他们中途还去了一趟便利店。不过好赖他们准备离开医院的时间其实算是很早，这也是托了他们都并不会拖延需要做的事而早早从家出发的福，是以当他们走至海边，下午的阳光尚且明亮，甚至依旧耀眼。

　　雾岛清泠踢了踢脚下细软的沙，姑且没有一来到此处就急急蹲下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是跟随着幸村精市的脚步，悠哉游哉地漫步在沙滩上。

　　临近海水之处，由于海水的不时扑刷，脚下的沙子已经粘滞在一起，而不会随着脚步的落下而扬起，免去了不慎落入鞋中的烦恼。

　　幸村精市缓步走着，感受海风柔柔地拂在面上，带起缕缕发丝生了些微痒意。他将目光投向身侧的少女，她的发梢同样随着海面吹来的风轻轻拂动着，却没有得到主人一丝一毫的关注——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了他拿着的报告上，似乎又觉得不合适一样移开了去。

　　一副心里好奇又控制住自己不问的模样。

　　幸村精市不是对不愉快的过往讳莫如深的人，好心情地在海边散步，甚至因着雾岛清泠的小动作而心生笑意。他慢慢停住脚步，望向她的眼，“清泠是在好奇我去医院的理由吗？”

　　雾岛清泠抿了抿唇，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好奇已经这般明显了，不由挫败地低下头，闷闷道：“嗯……对不起。”

　　这是在为自己胡乱生出好奇心而道歉呢。
　　随意窥探他人过往是非常不礼貌的。

　　幸村精市自己却是完全不在意这种事，他缓缓蹲下来，略略仰起头来与雾岛清泠对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清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倒是清泠都已经对我说过手伤的事了，那么作为交换，既然清泠好奇，我这边也可以稍微说给你听的。”

　　这样与幸村精市高度对调倒是非常新奇的事。总是需要抬头才能好好看着对方的雾岛清泠此时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看着他蹲下来的模样忽然就心情明朗了些许，随即她就在他旁边也坐了下来，丝毫没有在意调皮地跑到裙摆上的点点细沙，只是稍微调了调角度，让阳光照不到正脸。

　　天气越来越热，让太阳一直照着会受不住的。

　　笑着看着她的动作，幸村精市也顺势坐下，状似随意地便开口问道：“清泠知道格林-巴利综合征吗？”

　　少年已经做好看到小姑娘摇头的准备，却看到她抿了抿唇，有些犹疑得问出声：“是……急性特发性多神经炎……吗？”

　　雾岛清泠对于非常见疾病之类并不了解，只是现下提到的这一个，却好巧不巧正有一些印象。其实也只是听母亲有提起，亲戚的叔叔不幸罹患此症，前些日子刚从手术室出来，近日正在复健之中。因着名字少见，便同她多解释了几句——

　　格林-巴利综合征，又称急性特发性多神经炎或对称性多神经根炎，临床上表现为进行性上升性对称性麻痹、四肢软瘫，以及不同程度的感觉障碍。

　　不需要幸村精市再多说什么，雾岛清泠就已经明白过来。

　　他国三时期所患上的，正是这样的病症。

　　而即便不会打网球的人，也应当能够清楚地明白，四肢麻痹软瘫、感觉障碍，对于一个运动员而言，将会是多么致命的打击。

　　刚刚还明朗了些许的心情顿时沉郁下来。

　　哪怕幸村精市现在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却也不能当作曾经的痛苦就是不存在的了。
　　国中时候同样在网球部作为正选、总是默默看着身旁的选手们的雾岛清泠知道，比赛对于这些喜欢网球的人而言，是无比重要的。

　　想来对于提起网球眸中满是希冀的幸村精市而言尤其如此。

　　幸村精市看见雾岛清泠瞬间煞白的小脸，也就明白过来自己已经不需要同她再作多余的解释。于是当事人反过来安慰起了听者，“没事了，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看，”他拿起手上的报告又晃了晃，“医生也早就说我已经康复了。我可是有好好做好复健的。”

　　“……唔。”雾岛清泠闷闷地应了声，想了想，又顿了好一会才继续道，“精市打网球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
　　“所以我想，已经没事了。还能够继续，就是恩赐。不过……”

　　“辛苦了。”
　　黑发的少女背对着阳光，一字一句很是认真地看着鸢蓝色眸子的少年说着。

　　幸村精市一怔，而后忽地又轻笑起来。彼此之间过去的灰暗好像都不需要多说，对方就能够理解明白，而他们同样都并非耽于过去之人。

　　那么这样就好。

　　少年缓缓地站起身，朝仍旧坐着抱膝看着他的少女伸出了手。
　　“一起找一找贝壳吧？再不看看，太阳要下山了哦。”

　　“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女的心思便顺着他的言语被吸引了去。她赶忙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一边拍了拍裙摆，却并没有注意到少年在将她牵起来以后，也仍旧没有把手收回去。

　　少年笑意深深。

　　当下足够美好，又何必耽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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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觉得主上的病是绕不过的东西。不过也如我写的一样，我觉得主上并不是个会惧怕提起黑暗过往的人。所以也并不需要过分笔墨，哪怕曾经的复健有多么痛苦。
其实清泠也是一样的，会在手上留下这么长一道疤的伤肯定不是什么小伤，恢复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然而她的选择也是并不多提。
越写越觉得女主是个小憨憨，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