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幸而清泠》忆首卿歌

11、十一

　　粼粼波动的海水映着夕阳的颜色，由方才的烧红，渐渐染上了些许暗沉。

　　雾岛清泠仔细地抖掉手上雪白枝丫状小珊瑚上的沙砾，把它微微举高了些，就着还未完全暗下的阳光确认着它的形状，待听见身后传来的细细脚步声，便抬起头看去，拿着它举到身后少年的面前，重复着询问他意见的动作。

　　看起来竟像是有些熟练的模样，毕竟刚刚过去的时间里她时不时便会同他就自己找到的东西进行交流。

　　只是这个交流的方式，既有可能是简短的言语，也有可能是像现在这样无声的询问。

　　“很不错的形状呢。”幸村精市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她手上的小珊瑚，给予了应答后，再上前两步走至她的身侧，将捏在手中的东西展示给她看，玩笑道，“唔，和我的这一个是失散的兄弟也说不定。”

　　他手上拿着的赫然也是一只雪白的小小珊瑚。雾岛清泠看看这只珊瑚，再顺着往上看了看幸村精市，眨眨眼，把他手上的那只拿过来，与自己的这只相抵。

　　然后很是认真地比较了一番，才又向他点点头：“确实，很像。”

　　幸村精市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实际上这些被冲刷到海滩上的小小珊瑚总是大同小异的，凹凸不平的表面，相似的颜色，分开的枝丫。他其实也是临时起意这般玩笑，倒不想被她当了真。

　　于是少年配合地也认真地比较了一番，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雾岛清泠看着它们，随即拿过放在海滩上的玻璃瓶，把它们放在了最上端，而后将玻璃瓶的盖子取来盖上，轻轻压了压盖好。

　　这算是表示结束他们忙活了好一会的搜寻活动了。

　　她觉得稍微有些累，干脆就又退后几步重新坐了下来，拍拍身侧的位置，看向幸村精市，无声地问着他，你要也过来休息吗？

　　幸村精市眼含笑意，同样走过来，在她所指的地方坐下，同时保持着很好的距离。他看着她在他动身时就收回了视线重新端详着手上的玻璃瓶，手上缓缓转动着瓶身，像是想把能看到的都仔仔细细看个遍。待到都看完了，才拉开挎包的链子，仔仔细细地把玻璃瓶收到包包里。

　　幸村精市在这期间也是保持着看她手中瓶子的姿势，而余光其实是把人看了个够本。

　　少女依旧是惯常的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只是漆黑的眼眸不再像是初见时那般迷蒙一片，散开迷雾的瞳眸隐隐映着光华，安然纯粹。

　　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习惯了少女无口的模样，还总也能在每一次的相处中在她的身上发现各种有意思的细节，哪怕她对于他行动的回应比起常人而言可以说很少，却也从来没有让他感到无趣过。

　　敏锐如雾岛清泠已然察觉到幸村精市虽是目光落在装满东西的玻璃瓶上，注意力却好像是放在了她的身上。她有些迷惑地眨眼，却没打算过问，想了想从兜兜里摸出一颗巧克力，塞进了他手里。

　　“辛苦了。”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

　　少女给他塞完巧克力便径自移开了目光，幸村精市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远远地望见快要隐没进暗色中的树林。

　　……突然，想看萤火虫了。

　　黑发的小姑娘盯着那个方向，忽的想着。

　　于是她回头看向身侧的幸村精市，轻轻开口问道：“精市有听过《螢塚》吗？……是一首歌。”

　　提到这个话题，她是想要说什么呢？少年诚实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猜测着，面上则是不显，只是看着她径直回答：“没有哦。”

　　嘛……普通倒也确实应该是没有听过才对。雾岛清泠为自己忽然的犯傻感到了些许名为懊恼的情绪，也完全没有想要想要吊人胃口的念头，便把自己忽来的念想和盘托出：“嗯……就是，突然想看萤火虫了。”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拿出手机，划拉几下，插上耳机并把另一只递给了幸村精市。

　　“我以为你会直接唱给我听呢。”鸢蓝色眸子的少年失笑，半是玩笑地说着，言语中的遗憾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谑语。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她递来的耳机，只是微微凑近耳边还没有戴上，就听见了空灵清澈的女声传来。

　　「……朦胧中火舞之萤啊，一边铭记最终之时，化为暗夜之中的无数闪光。……」

　　萤……啊。

　　“那么，等到真夏之时，我再陪你过来看一次萤火虫吧。”

　　幸村精市略略思考了一下，忽的如此说道。

　　雾岛清泠面上划过一丝讶色，抬眸看他：“专程？”

　　“专程过来，看萤火虫。”他重复了一遍确认道。

　　确认他并不是在开玩笑，黑发的少女眨眨眼，低头认真斟酌了两秒钟。

　　——“好。”

　　于是这个也不知该说是随性还是草率的约定就这么定下来。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雾岛清泠不自禁地微微弯了弯唇角，却不想立时便被幸村精市捕捉到，引得他挑了挑眉，出声问道：“怎么啦，什么有意思的事能让清泠都忍不住发笑？”

　　唔……黑发的小姑娘抿唇，抬头看着他，眸中是还未褪去的点点笑意，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顿时熠熠生辉：“就是想到……我总是在问你这样的问题。‘有没有听过什么’…之类的。”

　　少年闻言微怔，略略回忆了一番，随即隐约猜到了身侧的少女话语中指的是什么，眸中亦是泛起笑意：“清泠是说《囚徒》吗？”

　　普希金的《囚徒》，幸村同学有听过这一首吗？——一个多月以前，黑发的少女这样问他道。

　　只是这短短的一月有余，双方的称呼却是调转了个儿。

　　“正解。”

　　得到肯定的答案，少年便没有掩饰地轻笑出声，为着雾岛清泠稀奇古怪的关注点而感到有趣。

　　渐暗的天色中，随着海风涌来的湿润空气已然带上些许凉意。幸村精市抬起手微蜷，像是想要抓住风一般感受着空气的温度，随即将他身上的外套取下，很是自然地披在身侧少女的肩上。

　　那上面还有着温热的温度，仿佛他的气息还未散去，猝不及防地将她围住。

　　“夜里有些凉，不要着了风寒。”迎着少女疑惑的目光，少年的面上没有丝毫不自然，笑意柔和地起身，朝她伸出了手，“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你的家大概是在哪里呢？”

　　*

　　雾岛清泠最终还是没有成功拒绝幸村精市的好意，只得由着他送她到了家附近。

　　远远望见女儿回家的雾岛妈妈走出玄关迎着独自走过来的雾岛清泠，笑眯眯地问她送她回来的男孩子是哪一位，收获了女儿莫名的视线，以及一声回答，“朋友。”

　　“朋友”吗？雾岛妈妈笑而不语，没有继续接话。她先前收到女儿的邮件，说她会迟一些回家，现在看来，只能是因为刚才那个男孩子的缘故了——毕竟女儿向来如果完成了要做的事的话，都会很快就回到家中来的。

　　雾岛妈妈接过女儿递来的报告书，仔仔细细端详着上面的文字，待到将报告书看完，放心地舒展开眉头。

　　她也清楚女儿虽然话少却是很有主见的，两年前受的伤把她吓得不轻，反倒是女儿自己处理的事情更多一些，有条有理地复健从未放下，她的手也恢复得很好，去医院复诊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女子捏了捏手上的报告书，转身将它好好地收起来。

　　正想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雾岛清泠却像是察觉到了母亲有些犹疑的情绪一般，又重新坐了回来，安静地抬眸看着母亲，等待着她开口说想要说的事。
　　雾岛妈妈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她的情绪一直以来都瞒不过女儿的。

　　“泠泠啊，你听我说……”

　　母亲要说的事，雾岛清泠其实并不如何意外。要说完全没有察觉也是不可能的，关于母亲似乎找到了新的心悦之人这一件事。虽然幼时她曾因为双亲的矛盾而对于“爱情”这一情感一度持怀疑态度，但是她本人终究不是什么喜好纠结的性格，被那个小小的男孩子拉了一把之后，更是再也没有把多余的情感投与那个已经消失在她们母女生活中的男人身上一丝一毫。

　　比起因为一次伤害就再也不对某事抱有希望，不如顺其自然。

　　看着母亲小心翼翼的眼神，雾岛清泠歪了歪头，支配着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安慰似的弧度。

　　“妈妈幸福的话，我就不会反对。”
　　“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过些日子，可以让我见一见那位叔叔吗？”

　　这是少女的应答。

　　她回到房间内，靠着床坐下，安静地盯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叮—”
　　是手机接收到line的声音。

　　会给她发line的，只有幸村精市吧。

　　少女继续发了会呆，方才侧过头，拿过扔在旁边的手机，打开了屏幕。

　　Line的对话框内，静静地躺着几条来自于幸村精市的信息。

　　「在休息吗？我刚刚到家呢。」
　　「今天难得在海边放松了一下，还要谢谢清泠陪我过去才是。」
　　「不过，下一个周末还有空吗？」
　　「[照片]」
　　「如果有的话，不知道清泠愿不愿意再出来一次，一起去这家店逛一逛？」
　　「而且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料理…。」
　　「就当是今天陪我去海边的回礼，如何？」

　　雾岛清泠的手指缓缓滑动着，待她读完幸村精市的消息，点开那张显得有些眼熟的照片，微微一怔，视线定格了许久。

　　这家店，是她今天因为有些感兴趣而多看了两眼的……

　　竟然，被幸村精市注意到了。

　　这样的邀请，哪里是要她陪他去，分明是替她找理由过去才对。

　　少女原本有些复杂的心绪奇妙地平静下来。

　　她动了动手指，回过幸村精市的消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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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雾岛·我行我素·想到一出是一出·行走存糖罐·清泠
幸村·察言观色一流·超会·预备读雾机·精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