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士来到魔法大陆》六斐

80、第八十章

　　凌婉在接待房客的茶室捡到了卡洛斯·辛特拉。
　　这个少年比上一次看到的时候，憔悴了几分。
　　他看到凌婉过来，神情很有些激动，但余光瞥见一起进来的比利，他立刻便收敛了表情，坐在那里没动，只是他的声音多多少少泄露了一点真实情绪，“阿婉……我从叔叔那里知道，你一直住在审判所。”
　　凌婉对他笑了笑，然后和比利说，“比利先生，我想单独和他聊聊，可以吗？”

　　比利心说怎么不可以，希尔小姐都说过了，让我们少管你的事。然而凌婉表情很有些请示的意思，他便明白过来，她可能是有什么不好说，才要扯面大旗。
　　便也配合凌婉说，“当然可以，不过凌婉小姐你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凌婉顺从地表示了解。

　　比利出去，体贴地给两人关上门。

　　他一离开，卡洛斯便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凌婉面前，想要抱她，不过很快克制住了。
　　卡洛斯盯着凌婉的脸看了一会儿，看得凌婉十分不自在，“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凌婉的话，而是说，“我以为，我们分手了，仍然还能是朋友。”
　　凌婉讪笑，“当然是朋友。”
　　不过这话也只是场面话，两人心知肚明。

　　当初凌小妍失踪，凌婉和卡洛斯还是情侣，凌婉走投无路，想要找卡洛斯帮忙找人，卡洛斯一个半大少年能有什么路子，回家找辛特拉议员。
　　凌婉和卡洛斯的恋情一直都是保密的，辛特拉知道儿子和一个东大陆后裔纠缠不清，可想而知有多愤怒，特别是两个人的感情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卡洛斯在学校里为凌婉保驾护航，还未凌婉做过很多事。
　　辛特拉议员没立刻将凌婉收拾一顿，已经是卡洛斯求情的结果了。
　　他用和凌婉断绝关系，来换取辛特拉议员放过凌婉。

　　凌婉等了两天没能等到任何回信，也就明白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可这个事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凌婉想要找凌小妍的事几乎不被所有人支持，卡洛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就是如此，这段感情才断得那样彻骨铭心。
　　这并不是卡洛斯的错。
　　凌婉心里很明白，但这件事就是一道鸿沟，将两人分割开来，再也无法回到曾经。

　　两人相顾无言，卡洛斯看着凌婉柔美的面庞，很多话他日夜联系，都已经涌上喉咙，可仍然无法说出口。
　　卡洛斯闭了闭眼，有些人，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再也没有回头路。

　　“我来找你，是想打听一下父亲的事……兰顿伯爵来得太突然，我们几家得到消息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凌婉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如果卡洛斯这时候要和她聊聊过去，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
　　凌婉斟酌了一下语言，说，“卡洛斯，你从辛特拉议员那里听说过‘秘密集会’吗？”

　　凌婉十分严肃，卡洛斯心里一突，“听说过。父亲曾和我说，等我满了二十岁，会带我去‘秘密集会’上见市面……”
　　这话是在卡洛斯求辛特拉议员帮凌婉的时候，辛特拉议员说的。
　　他当时的原话是，“如过不是你年纪不够，我就带你去我们的集会上见见市面，省得你被一个低贱的东大陆后裔迷得神魂颠倒！”

　　卡洛斯当时还以为是什么美女如云的成年人游戏场所，可看凌婉的表情，他意识到事情没他想的那样简单。

　　凌婉说，“我最近在查一个案子，亚伦·盖瑞律师被人杀害分尸，手段极其残忍，审判所的侦探查到他也是那个秘密集会的成员，因而怀疑他是遭到了秘密集会受害人家人的报复——”
　　凌婉顿了顿，小心地观察着卡洛斯的表情。
　　卡洛斯蹙着眉，但没说什么。
　　凌婉便接着说下去，“秘密集会的贵族们玩得非常出格，不，应该说非常残忍。据我所知，他们会抓捕稀有的魔法种族，放到集会上供所有人玩乐，性侵犯只是最轻的手段。有的魔法种族会带有动物特征，他们会……”
　　凌婉没再说下去，“总之，死在集会上的魔法种族的数量十分惊人，他们这次被抓的时候，正在让厨师活刮一条人鱼。”

　　凌婉艰难地将事情说完，卡洛斯的表情已经不是难看能形容了。
　　“你在开玩笑吧，阿婉？”
　　凌婉表情凝重地对他摇摇头，“这都是真的。”

　　“不可能，”卡洛斯神情恍惚，连退好几步，被椅子绊了一下，失魂落魄地下。
　　一个少年的纯真之心的毁灭，凌婉十分心疼，心里把辛特拉议员骂了无数次。
　　卡洛斯陷入回忆，“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会给庄园的佃农减租减税，会关心家里的仆人薪水是不是够用，还很支持母亲的慈善事业……
　　“每个周末都会抽时间去穷人的社区听取意见，认真地提交改革方案……
　　“他一直和我说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要有一颗正义之心，才不会在居于高位的时候，得意忘形，被权力腐蚀……”

　　这样的父亲，怎么可能是凌婉说的那样的人！
　　想到这里，卡洛斯好似重新找到力量一样，盯着凌婉的眼睛，“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因为我父亲曾经拒绝帮你的忙，所以你很讨厌他，怨恨他，才会这么诬陷他！”
　　“什么？”凌婉呆了，这么她有什么关系？

　　“一定是这样！”卡洛斯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那个兰顿伯爵，他其实是你真正的父亲对吧？我上次去找你的时候，父亲非常支持我，他说兰顿伯爵只有你一个孩子了，将来他的一切都会是你的，所以你为了兰顿伯爵，才会这样污蔑父亲对不对？”

　　凌婉收敛了表情，“首先，我说的都是有证据的，那个被切下尾鳍的人鱼现在还在审判所里治疗，你不信，可以去问问那个受害者！其次，
　　“兰顿伯爵和我没有关系，请你不要造谣诽谤！”

　　自己的想法被推翻，卡洛斯的表情有了片刻凝滞，但长久以来，对父亲的信仰让他无法认同凌婉，他想到了另一点，“那就是一条人鱼，凌婉，那甚至都不是个人！兰顿伯爵用这样的理由来攻讦我的父亲，你觉得这公平吗？
　　“我的父亲老卡洛斯·辛特拉议员，一生矜矜业业，自二十几年前离开布鲁图来到埃里克南，就扎根于此，他亲眼见证了这座城市的诞生，他为了这座城市付出了无数心血，现在，他竟然因为一条人鱼就身败名裂？凌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凌婉眯着眼，瞳孔里倒映着卡洛斯扭曲的面孔。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是卡洛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只是一条人鱼吗？那些是魔法种族，智慧生物，他们有历史有传承，是和人类同样的存在。
　　“食用这样的智慧生物，和吃人有什么区别？
　　“那些贵族衣冠楚楚，以高等文明人自居，看不起穷人，看不起东大陆人，自己干的事却比野蛮未开化的部落还要残忍！
　　“野蛮人为了填饱肚子而捕猎，可你父亲，他们都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就是为了取乐！你知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吗？血族！以人类为食的血族！”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炸开，凌婉的话如从最锋利的刀刃，撕开了卡洛斯心中最后的防御。
　　卡洛斯看着咄咄逼人的凌婉，那样美的面孔，那样恶毒的话语，可恨至极！
　　好吵。
　　好讨厌。
　　他扬起手，想要给凌婉一巴掌，让他闭嘴。
　　可凌婉的速度比他更快，她架住卡洛斯手腕，反手一巴掌甩回他脸上，一字一句说，“卡洛斯，你真让人失望！”

　　说完，凌婉转身离开。
　　面对已然的疯魔了的卡洛斯，她无话可说。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卡洛斯问，“黎明审判所的主人也是血族，他难道不是一样吗？”
　　凌婉冷笑，“披着人皮的不一定是人，很可能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而被迫走上艰难道路的人，却总是被无缘无故攻击——比起你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父亲，赫尔曼就是个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