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士来到魔法大陆》六斐

81、第八一章

　　隔壁房间，赫尔曼听到了凌婉的话，唇角不自觉上扬。
　　他对面的希尔不屑撇嘴，心说春天也没到啊，怎么就荡漾成这个样子了？不过这话她万万不敢当着赫尔曼的面说出来。

　　赫尔曼倒也不是偷听，不过是“刚好”在这里和希尔谈事情，身为血族又过于耳聪目明，自然听了个全程。

　　凌婉心情郁闷，但工作还得继续，她找上准备出门的谢菲尔。
　　凌婉走开的这会儿功夫，他仔细查阅了和理查德神父相关的资料，不得不承认，这位德高望重的神父看似没什么，实则是疑点重重，无论是突然被教廷放逐到战场，还是在战功卓著的时候被流放到埃里克南。
　　特别是他从战场上回来后，带着个小婴儿。
　　这倒是印证了凌婉的一部分推测。
　　不过，真相到底如何，谢菲尔自己会判断，并不会只听凌婉的。

　　两人汇合一起去大门乘坐马车，马车刚启动，突然一个急刹，谢菲尔的大脑门儿“咚”地一下撞上车壁。
　　大约是疼急了，他掀开车门就骂车夫，“你脑子坏掉了，车都架不好，还做什么车夫！”
　　车夫战战兢兢地指着前面，“先先生，有人拦车。”
　　是个贵族少爷。

　　谢菲尔一看，“哦，我当是谁呢——”
　　他看清楚那个人的脸，立刻便要对凌婉开嘲讽，然而喉咙里的话还没说完，便想到了凌婉的警告，便跟个被卡住脖子的鸭子一样，除了不自然地“嘎”一声，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凌婉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就看到卡洛斯一身狼狈地来到车门前。
　　他比刚刚见到的还要更憔悴，很显然，辛特拉议员的事情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看到这样的卡洛斯，凌婉有点心软。
　　想到过去他对自己的帮助爱护，凌婉从车上下来，“我们去那边说。”

　　卡洛斯跟着凌婉的脚步，来到黎明审判所大门前的树荫下，卡洛斯看着凌婉的背影，一时间五味陈杂，口中满是苦涩。
　　他分明是来请凌婉帮忙的，却彻底将人推开了。

　　卡洛斯从小受到的教育和凌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对凌婉的青睐，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这个人，无论是出色的外貌还是有别于其他贵族小姐的个性，都让卡洛斯十分喜欢。
　　可能这份喜欢不足以支撑他将人娶回家，可他是真心的。
　　甚至于后来从父亲那里得知，凌婉很可能是兰顿伯爵的私生女时，他都动过将人娶回家的念头——有了一个名门父亲，凌婉的身份就有了质的飞跃。

　　但他没想到的是，凌婉凭借自己进了黎明审判所，以至于希望落空。但他也没有觉得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了，直到两人爆发了争吵。
　　到此时，卡洛斯才真正认识到两人的分歧。

　　人是很难背叛自己的阶级的。

　　卡洛斯尽管还年少，却也知道家族立身之根本是什么，而在卡洛斯的接受的教育中，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哪怕父亲很可能如凌婉所说的吃人，他第一反应也是，一个所谓魔法种族，怎么能让高贵的辛特拉家族成员入狱呢？如果真是如此，卡洛斯能想到的只有政治倾轧。

　　而在凌婉看来，这世界的人或许被划分为三六九等，但最基本的底线却一定要遵守，生命，是最最基本的底线。

　　两人在最底层的逻辑就相互冲突，以前在学校里没有机会发现彼此的问题，真正遇到紧要关头，自然是互不相容，谁也说服不了谁。

　　“好了，你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凌婉站在树荫下，看着这个瘦高的少年，他一向停止的脊梁骨似乎有了弯折的痕迹，凌婉心中又是一叹。

　　尽管两人有着最根本的分歧，但凌婉还是希望卡洛斯好好的，或许将来他很可能走上他父亲的老路，现在他还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一个人的想法和认知有关，经历了这些之后，卡洛斯在将来可能会变得不一样呢。
　　凌婉愿意去相信，这样的未来。

　　就像她相信，卡洛斯这个人的底色，是善良的。

　　“你能不能，让我见一见父亲？”卡洛斯低着头，不敢去看凌婉的眼睛。
　　他们才有过那样激烈的争吵，他心底自私的、卑劣的想法一股脑儿地全部都在凌婉面前露了出来，毫无表露地。
　　他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可听到凌婉说她很失望时，他却有种天都塌了的错觉。

　　卡洛斯不敢看凌婉，他怕看到凌婉脸上的鄙夷和不屑。

　　凌婉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沉吟片刻，说，“我没办法向你保证，卡洛斯，这个案子我没有参与。”
　　“这样吗，”卡洛斯始终低着头，“我知道了。今天的事……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
　　凌婉说，“这样吧，我去问问同事，如果能有探视的机会，我立刻通知你。我还有别的事，就这样吧。”

　　卡洛斯轻轻地“嗯”了声。
　　听到凌婉离开的脚步声，卡洛斯才慢慢抬起头来，泪水划过眼角，眼前一片朦胧。

　　……
　　凌婉和谢菲尔在布瑞沙的画廊里没找到人，便去了理查德神父的教堂。
　　教堂里面有几个人在祷告，临近午时，教堂会提供一餐免费的午餐，不会很好，仅仅是裹腹的黑面包和蔬菜汤，但这对于那些常年吃不饱的人，已经是足够美味的餐食了。
　　然而这些祷告的人当中，有些人会在理查德神父的邀请下留下来用餐，但大多数都拒绝了。
　　这一片穷人很多，但占这个便宜的很少，好像大家在面对纯粹的善意时，变得克制了。

　　凌婉在放餐点看到了柯西·布瑞沙。
　　他穿得跟个修士一样，帮着理查德神父的学徒分发餐食。

　　谢菲尔嘀咕，“没想到这家伙还挺听话。”他以为是理查德神父吩咐布瑞沙来工作的。
　　“你怎么知道他很听话？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耐烦。”
　　谢菲尔瞥了凌婉一眼，心说半路出家的就是不行，但只敢在心里腹诽，老老实实和凌婉解释，“他表情虽然不太好，但做事还是认真细致的，菜汤打得十分均匀，每一碗都差不多，刚刚有个老太太差点打翻菜汤，他立刻就去扶住了。”

　　听完谢菲尔的话，凌婉再看的时候，便又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那些留下来的人对布瑞沙好像并不怎么怕他。
　　还有人甚至和他开了个玩笑，他也板着脸搭了两句话。

　　凌婉看着布瑞沙，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凌婉看他们分发完食物，晃晃悠悠走到布瑞沙身边，戏谑说，“没想到你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来呢。”
　　布瑞沙早就发现凌婉和谢菲尔了，他干净利落地收拾起餐具，也不看凌婉，“你预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是想做个乖宝宝讨爸爸欢心吗？看起来没什么用啊，人都不在这里。”
　　理查德神父并没有在这里用餐。

　　柯西·布瑞沙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非常不客气地说，“滚！”
　　凌婉装模作样地摇头，“真可怜啊，缺爱的孩子。”
　　布瑞沙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他粗鲁地拉过凌婉的手腕，和学徒说了一声，就把人拽到了厨房后面的小院子。

　　“你到底想干嘛？”布瑞沙对凌婉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