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士来到魔法大陆》六斐

3、没入职的第三天

　　“请问，回马尔代诺十字街要去哪里乘坐马车？”
　　那两个男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楚她的脸，两人便连连后退，慌乱又害怕，“别过来，你这个该死的吸血鬼！”
　　凌婉笑容僵住，“你们误会了，我就想问问路——”
　　“你骗不了我们！”男人斩钉截铁道，“该死的吸血鬼，你休想吸食我的鲜血。滚！滚远点！”还冲门里喊，“快出来，这里有吸血鬼！”
　　有人冲出来，手里拿着银制十字架，嘴里念念有词；有人拿着银制刀叉，对着她挥舞却又不敢靠近；还有人拿着一把大蒜，在她一步远的地方晃来晃去……简直比杂耍的还要精彩。

　　凌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你们在干嘛呢？”
　　有人拿银十字架去戳凌婉的脸，凌婉给他打掉了。
　　十字架掉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人“嗷”一嗓子，跟狗咬屁股一样飞快蹿进酒馆里面。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吸血鬼要吃人，快跑！”
　　一群人又哗啦啦退得干干净净，最后一个人跑进酒馆里，“哐”一声把门砸上，里面热闹了一会儿，然后便重归寂静。连灯也给灭了。
　　凌婉：……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凌婉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她就想问个路，这些人却把她当洪水猛兽，至于吗？

　　事实上——还真至于。
　　时值午夜时分，凌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平平安安走在贫民窟的大街上（众所周知，这破地方治安差得连治安官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她裙子上是晕开的血，嘴角也有干涸的血迹，明明一副惨烈的样子，人却行动自如，完全不像受伤的样子。
　　暗夜，行动自如的年轻女孩，身上还有血——这血当然不可能是她的，是谁的就不言自明了！

　　这种时候，不跑难道嫌命长吗？

　　凌婉极度无语，没找到人问路，她只能凭着往回家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时间，总算到了一处宽敞的大路。
　　这里的煤油路灯要明亮许多，路面上也是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但光线充足的地方，总叫人安心。
　　然而她安心得太早，空起来有什么突然变得活跃起来，接着便响起了马蹄声。
　　那声音是突然出现在凌婉耳边的，很近，它出现在凌婉的视网膜时，马车就到了眼前。

　　凌婉心中警惕，在对方靠近的一瞬间，便用指甲划破指尖，在手掌心内画出一道疾行符。

　　马夫是一个穿着正装、带着半高礼帽的中年人，他坐在驾车的位置，摘下帽子，居高临下地朝着凌婉行了个绅士礼，“美丽的小姐，夜风寒凉，需要我载您一程吗？”
　　煤油灯下，中年马车夫的脸苍白如纸，瞳孔猩红，嘴角张合间隐约能看到他见见的犬齿。他整个人，从骨子里散发着一股让人不适的血腥气息。
　　他看向凌婉的贪婪眼神，仿佛在流着哈喇子的狗在看一块肥肉。
　　最让凌婉忌惮的是，他身后的车厢中，一道极具压迫性的气息铺开，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一辆马车，而是一道会把她吞噬的巨浪。

　　凌婉的心跳蓦地加快。
　　刚刚才被人当成吸血鬼，转眼她就遇到了真正的吸血鬼——这怎么看怎么想笑。
　　但她却笑不出来。
　　站在华丽的马车外，凌婉切身感受到了排山倒海般的恐惧。

　　凌婉深吸一口气，“多谢先生您的美意，我应当是不需要的。再见！”
　　说着便立刻转身，驱动疾行符，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原地。
　　凌婉的速度快得让马车夫都没反应过来，等凌婉的身影消失，他后知后觉地惶恐起来，“主人，我没能留住她……”
　　车厢里传来男人隐约的笑声，“她走不远。”

　　凌婉一口气跑出几个街区，在几公里外才停下，停下后她又画了个隐匿符，将自身的气息完全遮盖起来，心想这应该万无一失了。
　　到此时，凌婉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下来，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能用神识驱动符阵虽然方便，但对于现在的凌婉而言，是一件负担相当大的事。
　　她歇了好一会儿，那种被掏空的感觉才渐渐有所好转。

　　贫民区的范围比凌婉想象中的还要大，她走在仅能通过一条马车的窄巷内，两边建筑内，偶有一个亮着灯光的房间，听到她的脚步声也立刻吹灭了灯。
　　经历过半路遭遇吸血鬼，凌婉也不觉得这些人活得胆战心惊了——她前十八年被母亲保护得太好，太不知人间疾苦了。

　　凌婉只能在黑暗里独自前行，试图找一条回家的路，但入眼全是黑漆漆的建筑，连月光也变得微弱，这条路似乎很长，长得没有尽头。

　　凌婉尽量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将思绪从突如其来的低落中拔出来，她有意将记忆里那些美好的事情翻出来。
　　小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教认字，父亲赵谦也陪着，她写一篇赵谦也写一篇；龙凤胎弟妹出生的时候，父亲一手一个小婴儿，弯着腰让她看仔细看，小婴儿的眼睛漂亮得像星辰一样；她中学毕业，父母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在许许多多白人中间，夫妻俩对她笑得又开心又欣慰……
　　果然温暖的记忆最是治愈，凌婉的心情所有好转。
　　然而她走过一个转角，迎面就是那辆熟悉的马车。
　　凌婉：……

　　她垮着脸，几乎要哭出来，“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我？”
　　马车夫小心地收起了垂涎的表情，像个刚穿上人皮的畜生一样，故作彬彬有礼弯腰行礼，“您去了就知道了。”
　　凌婉挥手避开马车夫的搀扶，车厢门打开，凌婉双手结印，口中念道：“乾三连，坤六断，离为火——”
　　凌婉的控火术口诀只念到一半，一只温度极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天干物燥，就不要给治安官们增加工作了，这个区域烧起来，火势会把整条街都点燃。”
　　清亮的男声突兀地出现在凌婉身侧，她掌中闪现的火花如同哑火一般，突兀地熄灭了。
　　凌婉抬头一看，车厢里果然没了那个人的身影。

　　凌婉也不在伪装，她沉着脸，胳膊一甩，嫌弃道，“离我远点。”
　　男人松开手，身侧一空，下一秒，一只手从车厢里伸到凌婉的面前，“可爱的小姐，你不必对我有如此敌意。我并不会对你做什么。”
　　凌婉，“那就让我离开。”
　　男人摇摇头，“夜已深，小姐一个人在路上行走并不安全。或者，小姐想试试是我对情绪的操控更厉害，还是你的意志更坚定？”

　　凌婉犹豫了一会儿，将手搭在男人掌心，上了马车。
　　早在心情低落时，凌婉便发觉了不对。她之所以配合，也不过是想出其不意，找机会开溜。然而这个吸血鬼明显比现在的她厉害太多，她根本看不透对方深浅。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
　　凌婉精神紧绷。
　　车厢内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地板上放着昂贵的波斯地毯，放在正中央的小几上摆着细白的瓷器，凌婉似乎见过，同类型的瓷器从港口出来几乎卖出了天价。

　　至于那个男人，凌婉也不得不承认，虽然非常让人厌恶，但他的确比天价瓷器更加夺人眼球。
　　男人五官轮廓优美，线条流畅，棕褐色的卷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缱绻的味道，完全是吟游诗人赞扬的“一见让人倾心”的类型。
　　除了，他过于苍白的皮肤。
　　一看就长年累月没有晒过太阳的，白得几乎透明，一点也不健康。

　　男子的目光看过来，他温和地对凌婉笑笑，将小几上一碟子有着漂亮包装的糖块推到凌婉面前，“吃糖吗？西奥多瓦糖果公司新出的坚果巧克力，味道很不错。”
　　凌婉狐疑看他一眼，讽刺说：“活死人竟然还有味觉，这是这个世纪的伟大发现了吧？”

　　他像是没听懂凌婉的话，若无其事地端起瓷杯，给她倒了一杯水，凌婉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小姐大可不必这样防备我，我名巴罗斯·安提斯，是西大陆北方皇庭派遣来埃里克南的特使，目的是为皇庭物色更多新鲜的、有天赋的后裔。”
　　凌婉嗤笑一声。
　　安提斯眉头微挑，似乎很好奇凌婉在笑什么。
　　凌婉：“谁这么想不开？放弃阳光下自由行走的权利，去做个只能在黑暗里的角落里腐朽的行尸走肉？”

　　被这样讽刺，安提斯脸上的表情仍是温和的，“似小姐这样天赋出众的孩子，也是极佳的血仆人选，或者，小姐更愿意做一个能在阳光下行走，但受制于人的血仆？”
　　这就是威胁！
　　凌婉脸色发青，她哪个都不想选！

　　安提斯接着说：“据说东大陆人有非常完善且特别的魔法体系，小姐应该是用的那种魔法吧？”
　　凌婉不意外他能看出来，但还内心还是稍微有点吃惊。在她失去记忆的十八年里，她几乎没有感受到灵气，但安提斯竟然说东大陆还有修仙人士，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灵气啊！
　　得了这个消息，凌婉的表情不那么难看了，她盯着安提斯，倒要看看他能吐什么象牙。

　　安提斯话锋一转，“我是喜欢公平交易的人，如果小姐愿意成为我的后裔，我可以答应小姐一件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吗？
　　凌婉突然心神激荡起来，如果什么都可以，她是不是，可以立刻去找母亲呢？

　　这个念头一起，凌婉便遏制不住，她心里有个声音不断怂恿她，答应他，答应他，答应安提斯就可以很快知道母亲在哪里！她不用到处奔波，也不用父亲一边顾着厂子一边还要打探母亲的下落，两个小的也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答应他！
　　安提斯含笑看着凌婉，眼神中带着鼓励，“小姐，为了你心中期盼的事，答应我，成为我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