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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才道当时错 ...

  •   夜里更深露重,崇熙处理完朝事后并未回龙华殿,而是来到了王芷宁的凤鸾殿,不过崇熙却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坐于殿前石阶上。
      王芷宁听说崇熙来了并无欣喜,只是一声叹息,站在殿门口凝视着崇熙良久,见他连背影都写满了心事与沉重,便知道他定是思念胭脂了。
      想着,王芷宁从宫中端着一壶酒和两盏杯,独自从殿中走出坐在了崇熙身边。
      崇熙身上发散着浓浓酒气,想来已独自饮了许多酒了。王芷宁将托盘放至地上,拿起一个杯盏斟满酒递给了崇熙。崇熙见着眼前玉杯盛着琥珀光,正好将月光倒映进了杯中,笑得苦涩。
      “朕方才已经饮了许多酒,怎么还让朕继续饮酒呢?”
      王芷宁凝视着手中那盏玉杯,笑得同样苦涩。
      “最是难消别离愁,皇上若非心中太苦,又岂会来此凤鸾殿独坐石台呢?”
      王芷宁所言句句落到了崇熙心里,他一声叹息后接过了那盏玉杯并未饮下,只是出起神来。
      王芷宁也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再次看向崇熙问到:“皇上可是又思念胭儿了?”
      崇熙鼻头微酸,每每此时他都独自饮恨,偌大一个皇宫除了王芷宁想必也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胭脂了。
      “你呢?可还思念南弦?”
      王芷宁怔愣着,然后微微一笑,独自饮尽杯中酒。烈酒下肚后,虽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兵荒马乱,可言语间又是云淡风轻。
      “自是不能忘。”
      话落,崇熙转头凝视着王芷宁,许久,再次苦笑道:“朕也甚是思念胭儿,为何朕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说完,崇熙也将杯中酒饮尽,虽然早已喝到意识出现了模糊,却依旧贪恋酒入愁肠的这番滋味。
      王芷宁再次为崇熙斟满酒,道:“臣妾知道,所以皇上今夜来了凤鸾殿。”
      崇熙抬头望月,痴痴言语道:“自从胭儿离开后,朕很少喝酒,你可知为何?”
      王芷宁轻笑回答道:“皇上是怕如今夜这般思念胭儿?”
      崇熙眼神飘向了远方似笑又伤,道:“朕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胭儿,朕不敢饮酒,是害怕醉了之后悔不当初,当年为何放不下江山梦?若非如此,想必朕此刻已与胭儿逍遥山水间了。”
      王芷宁并没有回应,因为若说悔恨谁又不曾有过呢?如若当年她不是任性离开大漠回到西琉,又怎会被乔贵妃嫁给崇熙?南弦又怎么会为了保护自己而丢了性命。可是这些年王芷宁早已知道,后悔这件事根本于事无补,该痛该伤的少不得分毫,所经一切无非都是为当年的错事忏悔罢了。
      “宁儿。”
      崇熙轻唤王芷宁闺名,这是崇熙第一次这么喊她,王芷宁虽然惊讶了一番,却也知道崇熙无非是只有在此才能肆无忌惮地想念胭脂。崇熙此生早已不会再爱上任何人,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心中早已为南弦立了一座碑,再也无法容下任何人,可她与崇熙今生都要这样绑在一起做一对夫妻,任谁也无法分开他们,因为只有他们在一起时才能让思念泛滥成灾又不必担心天翻地覆。
      想着,王芷宁也像原来在王府中那样,唤了崇熙一声“王爷”。
      这声“王爷”让崇熙似乎回到了原来王府时日,胭脂常伴身旁,而他也能与南弦对饮成诗,一切都仿佛都还来得及,一切心中所愿似乎皆在眼前触手可及。
      “朕以为得了这江山便守住了胭儿,哪曾想到得此江山却失了她。”
      王芷宁心中一怔,再看了眼崇熙,愁情烦事如今全数涌上眼里眉间。
      王芷宁不禁心生动容,安慰道:“胭儿之于王爷就如南弦之于臣妾,既然都是此生无法再拥有之人,不妨就此生不忘,至少不负爱过这一场。”
      王芷宁言语间,崇熙眼角有泪划过,喃喃说道:“我为何不肯相信她心中只有我?为了我,她孤身入魔窟、自断过筋脉、血洗东郊大营,她还陪我走了五载艰辛路,伴我苦中作乐,为何我不信她?为何我不信她?”
      崇熙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泪痕未干,就这样靠在王芷宁肩头沉沉睡去,面颊依稀带着笑。难得的一个不惊美梦,虽说梦醒后只会更加失意,可至少梦中快乐是崇熙此生再不可得。
      王芷宁待崇熙熟睡后,命人将他安置在床上,崇熙始终未曾醒过,也许酒入愁肠酩酊大醉,也许南柯一梦沉醉不醒,可怎样都好,崇熙至少今夜做得是个美梦。、
      待安置好崇熙后,王芷宁走到花园中,再抬头看向那轮明月渐向西移,夜深如此终究还是要天光大亮。
      丫鬟走到王芷宁身边为她披上披风,道:“皇后娘娘,夜凉如水,您别着了风寒。”
      王芷宁裹了裹披风,道:“无妨,深宫冷月,又何惧这点寒凉?”见丫鬟欲言又止,王芷宁笑道,“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丫鬟凝视着王芷宁,道:“皇后娘娘,皇上来我们凤鸾殿次数本就不多,为何您还要让皇上对胭脂姑娘念念不忘呢?”
      王芷宁一声叹息,道:“只有皇上不忘记胭儿,本宫这皇后之位才能稳固,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依稀感觉到胭儿不曾离开。皇上与本宫,甚至和蔚妃都无情感所依,可唯独只有在本宫这里他才能感到对胭儿的那份情深义重。所以,本宫不但不希望皇上忘了胭儿,反而希望他今生都铭记住他是如何深爱过,又是如何伤害过。”
      丫鬟欠了欠身,道:“果然还是娘娘高明。”
      王芷宁自嘲一笑,道:“哪是我高明?只不过我也如皇上那般深爱过、伤害过,最终还是无法如愿以偿罢了。”话落,王芷宁凝视着那轮明月,怔怔念道,“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胭脂如此离开,在世人眼中便是畏罪潜逃,古莱国各方施压,若不处置胭脂,便要以边陲十座城池来换,不然两国交战在所难免。
      面对古莱国如此挑衅,崇熙怒极,从强迫他娶明雁公主时,崇熙就心中不快了,古莱国主如今借明雁公主之死趁火打劫之举更是令崇熙怒火中烧。
      崇熙传召苏子木与钟文璟来到书房,直接令道:“钟文璟上前听旨!”
      钟文璟愣了愣,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拳紧握,道:“钟文璟接旨!”
      “朕封你为镇国大将军,持虎符,掌天下兵马,即可点兵召将,前去迎击古莱大军!”
      话落,钟文璟和苏子木都惊呆了,连一旁站立的九易都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崇熙。
      见钟文璟有所迟疑,崇熙极具威严问道:“钟文璟,你可领旨?”
      钟文璟沉思片刻,定定答道:“钟文璟领旨!定不负皇命!”
      说完,钟文璟起身,再看了崇熙一眼,转身离开了大殿。
      苏子木向前一步急急说道:“皇上,此时与古莱交兵万万不可!如今皇上帝位未稳,若是此刻交兵,也势必将与满朝文武为敌。”
      可是崇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不是少年侠王应有的治国抱负,苏子木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不为天下生,只求花下死”的决绝。
      崇熙怒视苏子木,道:“与满朝文武为敌又如何?大不了朕以天下陪胭脂。”
      苏子木毫不怯懦,只是有些惊讶,崇熙为了胭脂竟然不惜舍了理想,心甘情愿当一个昏君受后世唾骂鄙夷。然而,苏子木当然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崇熙必须是泽世明君,为此让他舍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若是如此,你既护不了天下,也护不了胭脂。”
      这边崇熙与苏子木在书房针锋相对,那厢古莱国大军蠢蠢欲动,不断逼近两国交界处,显然古莱国主对崇熙处理明雁公主之死的方式极度愤怒,朝中大臣不断谏言诛杀胭脂,以正法纪,以慰古莱。事情已经演变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似乎再无人在意明雁公主死因真相,胭脂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个人人得以诛之的祸国妖姬,不除不快。
      胭脂从来不介意世人看她是好是坏,因为她知道好与坏皆是世人目光,与她无关。唯一与她有关的,也许就是胭脂不忍心看着崇熙为了自己与天下为敌。
      胭脂忽然恼恨自己为何忽然懂事了?若是以前,她绝不介意当那个祸国妖姬,也不介意崇熙变成那个爱她至深的昏君,只要留在崇熙身边就好,世间一切皆是荒芜,唯爱永恒。可如今,她与崇熙走过了十年艰辛路,她突然变得深谙世事,也明白了人心冷暖,她懂了的同时也痛了。胭脂恨自己为何不能将一切抛诸脑后,冲进宫里将崇熙带出来,就这样把他带回鬼城,用余生陪伴他爱护他。现在的胭脂心里那些无聊的苍生大义居然跑出来作祟,让她反倒是不忍心见到崇熙身败名裂、被群臣倒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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