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梦》羽落留痕

8、饮酒和意外

　　“墨辞，你可以带我走吗？”
　　“哦？”云墨辞转身看她，“你可想好了？”
　　“嗯！”白月夕重重点头，看着他目光坚定。
　　“好啊好啊，”蜀行客似乎比他还高兴，“反正她在青丘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和我们一起走，你说呢？”
　　云墨辞不置可否，目光深深的看着白月夕：“你确定，要跟着我？”
　　不等白月夕开口，蜀行客又插嘴道：“我说，人家姑娘都愿意了，你还婆婆妈妈...”
　　“阿客，”云墨辞稍稍正色看了他一眼，“这是她的人生，以后要走上哪一条路，要她自己决定。旁人，无权干涉。”
　　“有这么...夸张吗？”蜀行客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她本是青丘的后裔，和族人生活在一起多少还有个庇佑，若是贸然和你我离开，她会成为全族的叛逃者，说不定还会被族人追杀。这后果，你有想过吗？”
　　“呃......似乎，有些棘手啊。”蜀行客看看云墨辞又看看低着头的白月夕，“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
　　不等他说完，云墨辞突然开口：“我既然救了你便是出于恻隐之心，更不愿意你日后再受伤害。我不会阻止你的决定，但是你要明白这其中利弊得失，若是衡量过后你还是执意跟我走，我便不会阻拦。”
　　白月夕抬头看着他，眼神清澈带了些乞求的意味，缓缓开口：“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云墨辞看了她片刻，抬手揉揉她的发，目光温润：“好，我带你走。”
　　“嗯！”她重重点头，仰着脸对他笑得灿烂明媚，那一双紫色的眼瞳发着亮光，倒映着眼前温柔含笑的白衣公子。
　　很久很久以后，白月夕依旧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记得那个白衣翩跹的男子第一次对着自己展现出的，发自真心的温柔笑意，还有抚摸过她头顶的宽大又温暖的手掌的触感。这些记忆在后来漫长的孤寂岁月中，成为支撑她独自活下去的全部的力量......

　　晚上，云墨辞和蜀行客坐在窗边饮酒。忽然窗外有扇动翅膀的声音。
　　蜀行客带了玩味的笑意，看着起身打开窗的云墨辞：“小媳妇又来查岗了？”
　　云墨辞也不否认，开了窗，一只通体鲜红的形似小麻雀的鸟儿如同暗器一般，嗖的一声飞进屋内，规规矩矩站在饭桌的边缘，挺着小胸脯，一只脚向外伸长露出一个很小的信筒。
　　云墨辞拿了信，食指的指尖轻轻搔了搔鸟儿脖子下面的绒毛，鸟儿似乎很舒服，撒娇般的鸣叫几声，讨好地用头顶蹭蹭他的手指。
　　“我说，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可以收服啊？”蜀行客摇摇头看这鸟儿，“这可是凤家的神鸟火雀，因为极为稀少又很危险，就连凤家的人都不一定能够驯服。怎么跟你这么熟悉？”
　　“我五百岁时在凤家住过一阵子，它破壳的时候第一眼恰好看见我，大概就记下了。算得上是有些缘分。”
　　云墨辞展开信纸看了看，扬起唇角。
　　蜀行客一看他眉眼温和的笑，不由得感慨：“你们两家的渊源也真够深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何时把人家娶进门呀？”
　　云墨辞收了信纸：“还不到时候。”不咸不淡回了句，蜀行客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他和云墨辞相处了近千年，不过若是旁人真的问他云墨辞在想什么，他还真是说不上来。眼前的白衣公子，看起来温温柔柔好说话，实际上，深不可测呀。
　　小火雀扑棱下翅膀从桌上飞起，站在他肩上梳理羽毛，红色的小眼睛骨碌碌的转。蜀行客对这鸟儿十分好奇，正要伸手去摸，那鸟儿突然周身着火化作一个燃烧的小火球，小眼睛中的火焰明亮的发着莹莹白光，小嘴微微张着，集聚起一团火球。
　　“哎呀，这么小的鸟儿，脾气真不小。”蜀行客飞快的收手。
　　云墨辞扭头看了下“小火球”，很平静的伸手，手掌心盖住它还在燃烧的头顶轻轻抚摸它全身的羽毛，火焰熄灭，火雀又恢复了原来的红色羽毛，啾啾地叫了几声蹭蹭他的脖子，云墨辞淡笑。
　　“阿客，你还是别摸它比较好。它虽然还是雏鸟尚未变化形态，不过它喷出的火，若不将目标完全烧干净，是不会熄灭的。”
　　“哎呀，好险。”蜀行客拍拍心口，对着小火雀作揖，“不愧是寂焰火雀，在下佩服佩服。或说回来，你的手没事吧？”
　　云墨辞伸出手掌给他看，不仅没有伤痕，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无妨。”

　　晚一些的时候，蜀行客喝了些酒有些醉了，趴在饭桌上就睡了。
　　云墨辞回了信，将信纸折好放进火雀的信桶里，抚摸它的绒毛。
　　“替我好好照顾你家小主子。”
　　火雀像是听懂了，红色的小嘴在他手指上轻轻啄了啄，似是答应了，他笑了下，摊开手掌稍稍凝聚妖力，掌心中燃起一小团火焰又很快的化作一颗红色的小珠子。
　　“算作你送信的报酬。”他喂给火雀，吃下后鸟儿兴奋的叫了一声，全身的红色羽毛变得更红，小爪子变大了一些，妖力增加了。
　　云墨辞打开窗，火雀飞出去，极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他站在窗前看了一会，蜀行客梦呓要喝水，要喝水。他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轻笑。

　　白月夕因为受了伤，自己在房中休息，傍晚时分蜀行客邀她一同吃酒被云墨辞拦下了。让小二给她备了些吃食。原本打算吃了饭就休息，只是越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胸口处就越发疼痛，本来不想再去打扰恩人，可是，她就快忍受不了了。
　　实在没办法，白月夕真正要去找蜀行客，一开门却看见云墨辞恰巧从她门口走过，开门的一瞬间两人对视，皆是一怔。
　　因为身体不适，她额头上都是冷汗，原本就虚弱的身体一时发软向后倒去，被云墨辞抱住才不至于摔倒。
　　“墨辞......”她气息奄奄，眼中没什么神采。
　　“先别说话。”云墨辞抱她回房中，搭上她的脉搏，眉头微蹙。
　　她是冰雪系的妖怪，原本性属寒凉，再加上之前妖力在全身乱走伤了自身，如今更是自己无法控制。日落之后原本就阳气不足，加重了她身体内的寒气。
　　“冷......”她小声抽泣，从小到大从未觉得冷，如今周身凉的僵硬，连指尖都被冻得麻木。原来冷竟然是这样的感觉，难怪很多人讨厌冷，讨厌属于冰雪系的自己。
　　她闭上眼，感觉自己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之中，就连牙齿都不自觉地打颤，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
　　忽然，有一股温暖的感觉从手掌心处慢慢传递过来，很快指尖恢复了知觉。
　　很温暖，就像是下雨天被娘亲抱在怀里一样，温热的气流将她包围，被冻僵的全身渐渐恢复了知觉，她动了动手指，指尖触摸到一块柔软顺滑的布料，带着很清雅的香气，那种香味似曾相识。白月夕下意识地抓住那块布料，不自觉把脸凑上去，轻轻的蹭蹭。
　　她始终闭着眼，只当这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温暖又不真实的梦境，既然是梦，就让她晚一点再醒来吧。存了这样的小心思，她很轻的笑了声，干脆整张脸都埋进那块柔软的布料中，拱起秀气的鼻子轻嗅。
　　“咳咳。”一阵略显突兀的轻咳从耳边响起，白月夕豁然睁开眼睛，黑暗中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瞳，两人的脸一时离的很近。
　　窗外，明月从乌云中升起，照亮了两张因为四目相对而微微泛红的脸庞。紫瞳的小妖身体前倾趴在白衣公子的怀里，双手按在他胸口，一只手还抓着他一边宽大的衣袖。白衣公子一双金色的眼瞳中波涛暗涌，那目光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波澜不惊，到突然多了些震动和慌乱。
　　“我...”白月夕立刻松手，有些慌张的后退，“我以为是我娘亲......”
　　“嗯。”云墨辞理了下衣摆从容起身，背对着她点头，“我知道的，你不必介怀。”匆匆走向门口。
　　“墨辞，你莫生我的气！”白月夕有些着急的开口，“我真的不是故意......那样。”
　　“我知道。”他脚步顿了下，却依旧没回头，“你好好休息。”说完他就很快的出去了。
　　白月夕看着关上的门，他应该没有生气吧？
　　云墨辞回了房间，小二已经把水送来了，他自己倒了杯水，茶杯中的水面映着自己那双因为平静下来，又恢复了漆黑的眼眸。他深深呼了口气，再次告诫自己只是个意外。
　　茶水喝尽，他对着墙角处的黑影很淡的笑了下：“出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