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梦》羽落留痕

4、雨中的他和她

　　云墨辞看向门口微微蹙起眉头，继而从容起身。
　　蜀行客黑着一张脸一下坐在小桌旁，自己倒了杯茶水，近乎咬牙切齿的灌了口。
　　云墨辞甚至可以听见蜀行客牙齿碰撞茶杯壁的清脆声音。
　　他轻笑：“怎么了？”这样说着潇洒的一挥袖，房间中的所有的油灯噗的一声齐齐点亮。
　　蜀行客喝完一大杯，这才稍稍浇灭了心头火，仍有些气郁的开口：“隔壁的呼噜声震天响！”
　　云墨辞一挑眉：“你竟没有冲上去直接打晕？”
　　“我潜进他房间，床都被我拍塌了他都没醒！”
　　云墨辞了然的点头，忽而故作疑惑：“那你来我这里，所谓何意？”
　　蜀行客有些诧异地看他，眼神真诚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云公子，能不能让我在你这里将就一晚？”
　　“哦...原来如此，”云墨辞笑的和善而大度，“我记得你我年幼之时就曾同住，如今你既然有麻烦，我岂有不帮之理？”
　　蜀行客二话不说大步走向床边，不料却被云墨辞挡住，低头看见他伸出宛如羊脂玉般温润修长的手。
　　“什么？”蜀行客狐疑。
　　云墨辞含笑：“老规矩。”
　　“知道了，我又欠你一个人情。”蜀行客越过他坐在床边，“不过上次要我办的事情你还未提？”
　　“先欠着吧，”云墨辞淡笑，“还有一件事。”
　　“什么？”
　　“留下可以，你去睡椅子。”
　　“你...”
　　两人对视，蜀行客最终没能赢过那双金瞳，怏怏坐在椅子上，抱紧自己.......

　　清晨，一场大雨瓢泼而下，像是要洗刷尽这世间所有的污浊与混沌。
　　树林中一处隐秘的树洞里，一个瘦小的小妖紧紧抱着膝盖缩在角落，衣衫单薄，身上还带着斑驳的伤痕，若不不是酒楼的店主说了几句好话，她怕是会被那两个熊妖打残。微微叹气，那双紫色的眼瞳中映着洞外的雨，无辜又担忧的望着青丘的方向。
　　这场意料之外的大雨或许会直接导致她饿死活着冻死，但是从内心深处她并不怕。只有那些害怕失去自己原本拥有的妖怪才会害怕死亡。怕死，说到底是害怕失去。若是早些时日，或许她还会怕死，如今却不会了，倒不是因为年纪轻轻就参悟了生死。只是因为她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除此之外，这场雨极为可能会将那个地方冲毁。
　　一想到就连那里也有可能消失，她越发的担忧和不安起来。猛地起身窜出树洞，漫天的雨滴小银珠子一般噼噼啪啪砸在她单薄的身体上，疼痛蔓延，不过极快的寒冷就使得她的身体麻木僵硬，哆哆嗦嗦的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行动，向着青丘的方向奔去......

　　“这场雨下的真够大。”蜀行客抱着手臂靠在客栈的门框旁，并不十分遗憾地说，“看来今天是出不了门了。”
　　“嗯。”云墨辞并未抬头，自顾自喝了杯茶。
　　原本也为打算出门，有些事他还是没想明白。自从昨天见了那个小妖之后，他的心里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细细想来又找不出什么破绽。
　　由于这几天云墨辞出手阔绰，狐妖店小二见他茶水快喝完了，不用他开口就主动凑上去添了热水。云墨辞淡笑，又赏他些银两，店小二笑得更加谄媚。
　　云墨辞看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开口攀谈：“店家在这里经营很久了？我见你这间店的生意很是红火。”
　　“公子好眼光！不瞒您说，我们这家店是青丘最好的，但凡有身份有地位的妖怪经过此地都会在我们这里暂住。”
　　“你是当地的？”
　　“正是。小的青丘人士，不才只开了五条尾巴。”
　　“哦？”他像是来了兴趣，“早就听闻青丘的狐族通过修习法术增进妖力，妖力越强尾巴的数量也就越多，这传闻竟是真的？”
　　蜀行客睨了他一眼，一个有资格看妖界圣书《百妖谱》并且看完后还增删了不少内容的家伙，假装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觉察到云墨辞要看向自己，蜀行客极快的撇开眼，装聋作哑。
　　“公子才识过人，正如公子所言。”小二立刻恭维几句，“我青丘狐族确是如此，最厉害的灵狐能修炼成九尾的状态，有传言说可以成神。不过都是传言罢了，不足为信。如今我族妖力最深厚的就要数我们八尾的族长以及....”他顿了下，脸色一变却不再说了，勉强对他笑笑。
　　“无妨，毕竟是你们族里的事。”云墨辞淡笑，“你们族里除了有修炼尾巴，可有修炼瞳术的？”
　　“瞳术，不曾有。”小二想了下，“我族人除了尾巴随妖力增加，和其他的妖怪并无太大差别。”
　　“哦，那日我看见一个异瞳小妖，还以为是你族人，大概是我搞错了。”云墨辞不甚在意的开扣，余光瞥见小二的眼神一变。
　　他眯了眯眼，果然有异。
　　小二干笑：“公子说笑了，我族哪有什么异瞳小妖，就算有您也要离远些，恐怕是什么不祥之物，虽然公子气度不凡妖力极盛，不过还是少去招惹的好。”
　　“嗯，多谢你提醒。”看着店小二面色有些深沉的走去里面，云墨辞目光微寒。
　　不祥之物......吗？
　　当的一声，他不轻不重放下茶杯，蜀行客被他惊了下，转身看见他理了下衣服朝门口走来，经过他身边时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这是要出去？”
　　“有什么问题？”语气不冷不热。
　　“雨下得很大。”
　　“哦？”云墨辞看了他一眼，毫不迟疑地走进雨中，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并没有浸湿他的身体，只是在靠近他周身时忽而化作细微的白烟，刹那间消失不见。由于一切发生的太快，稍远些看他，仿佛从天而降的大雨有了自己的意识，全都主动地避开他的身体一般。
　　蜀行客微微吃惊，自己与他年纪相差不多，然而他的妖力已经如此深厚了吗？已经不需要刻意的发动，便可以自在收放。而且对于妖力自身体各处引出精准的控制也令人在钦佩的同时感到心惊。
　　蜀行客收回震惊的目光，轻咳：“话说你不是应该怕水？”
　　云墨辞脚步顿住，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又走回客栈从墙角取了把油纸伞，淡淡开口：“只是这种程度的水，还不至于克制我。”
　　“那，若是我将东海倒在你身上呢？”
　　云墨辞失笑：“你可以试试。”
　　“算了吧，怕是我还没有攒够充足妖力控制那么多水，你就已经将我烤了。”
　　“或许。”
　　“你还用撑伞？”
　　他很轻的哼了声：“我可不想再成为‘不祥之物’。”
　　在蜀行客欲言又止的时候，云墨辞撑着伞走进雨中......

　　娇小的身影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全身湿透，抹了抹脸上擦不尽的雨水，勉强看清前面有些泥泞的小路，她匆匆奔过去。
　　幸好一切都来得及，幸好没有被冲坏！
　　心中的巨石一瞬间落地，她在大雨之中狼狈却灿烂的笑了，只是这笑容还没有完全展现，她忽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