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糖》对9当歌

13、深夜酒吧13

　　关上门外的喧嚣，门内的温度却不断攀升。
　　戴着面具的女郎详姿态妖娆，面具后面的眸子闪着光，她大胆地慢攀上许久的肩膀。
　　魏云微脸色不善，她眯着眼睛想掐住眼前的女人。
　　什么？许久可是她的！

　　许久冷冷地扫过魏云微，告诫她不准轻举妄动。
　　这里没有小精怪，那日的小酒鬼、胆小鬼，全部消失不见，仿佛从来不曾盘桓此地。

　　妖冶的女人，也没有被附体。她不过是举止轻佻的肉体凡胎，魏云微唯一的筹码——鲜血，对她毫无作用。魏云微没有更好的应对策略。
　　她总不能与她肉搏吧？
　　魏云微有些为难。肉搏，她不一定有胜算。
　　再说，肉搏算什么？泼妇打架？

　　许久已经了然，今天的“玉色”酒吧同昨天的“玉色”酒吧完全不同。
　　如果说昨天的玉色酒吧还是凡人场，今天的玉色酒吧已经彻底沦为大咖们的饕餮盛宴。
　　那些小精怪，甚至没有资格进入。

　　不是只有人类世界才等级分明，妖怪世界同样有层层森严的等级。
　　今天的玉色酒吧，已经被某种神秘力量征用，小精怪们不得不退让，躲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期待着不被波及牵连。

　　“小姐姐，我们很有诚意招贤纳士。”妙龄女郎舍弃了魏云微，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许久身上，她只想攻略她。
　　眼前的女人，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如果她能力超群，她们不介意与她结盟；如果她弱鸡，那么她们也不介意一口吞了……

　　而另一个女孩，不仅举止幼稚，而且似乎是个凡人，虽然也有一些能量，但是太嫩了，上不了台面。
　　带着玩玩无妨，但是要她劳心费力，那还够不上格。

　　许久从烟夹里抽出一支香烟，女郎亦步亦趋，替她点燃香烟，女郎忘情地嗅着许久手指上的芬芳，浑身难耐地战栗。
　　许久注意到她虽然肌肤白皙，但是手臂和裸露在外的后背上长着细细的绒毛，比普通的女子毛发更加浓密。
　　只是光影交错，被掩盖了。

　　淡淡的烟草香，弥漫在整个包厢里。
　　烟雾朦胧中的许久，睥睨着身边的女郎。女郎眉目传情，身体姿态全部都是勾引，她径直大胆地坐在许久的腿上。
　　“你喜欢女人，我就是漂亮的女人；你喜欢男人，我可以帮你找最野的男人；你喜欢……我也都可以……”女人一手搂上许久的脖颈，亲吻着许久的侧脸。

　　魏云微的脸黑得可以刮下来当颜料了。
　　好在许久一侧身，躲过了女人的亲热。

　　“你们有什么？”许久慢条斯理地问，似乎很不屑，但又似乎来者不拒。
　　女郎不死心，她继续缠上去：“那要看你要什么。”
　　她似乎对许久指尖的香烟味道没有任何抵抗力，追着许久之间的烟火不断深呼吸，仿佛着烟草香味是天生灵药、延年益寿。

　　许久笑了：“是不是我要什么你们就能给我什么？”
　　女郎低头，用脸贴近许久的指尖，她实在控制不住，就着许久指尖的香烟吸了一口，浑身发出一阵战栗。
　　“你这香烟，真是特别……”女郎喃喃自语，“只要我有的，只要你要的。”她继续追寻燃烧的烟火，似中蛊上瘾，却依旧锲而不舍发出诚挚的邀请。

　　真美，烟雾缭绕中的两人都是美艳不可方物。
　　许久的沉静、女人的撩人，都在烟雾中看不真切，但是又因为烟雾缭绕蒙上更加神秘的色彩。

　　魏云微心中是五味杂陈，说她美，真是赏心悦目。但是她什么意思？表演活春宫？魏云微没有这种癖好，且拒绝。
　　魏云微很生气，魏云微要发怒了！
　　魏云微轻掐着指尖，她想要指尖的鲜血灼烧这个浪荡的女人。

　　许久“哦”了一声，却出手如闪电，她比魏云微更快。
　　许久手心一翻，一手掐住女人的咽喉，一手迅速凝结成冰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第一根狠狠地刺入女人的太阳穴，紧接着第二根冰锥狠狠地刺入女人的左肩膀，将她固定在沙发上，第三根，直直地射入女人的右脚踝。

　　面具跌落在地面上，女人尖叫咆哮，然后又变成凄厉的惨叫。
　　一切发生得太快，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缕黑色的烟气从女人身体里逃窜出来，许久的反应比黑烟更快。她早已运筹帷幄，以厚厚的一层冰帘将整个包厢包裹封闭。
　　冰帘呈现淡蓝色，凝结了巨大的能量。
　　魏云微抹掉指尖的鲜血，她忽然意识到她们二人的能量外化正好相反相反。
　　她炽热，许久冰冷。贸贸然则此消彼长。

　　而许久的能量霸道。连魏云微都受胁迫，更别提眼前这个女人，女人已经受伤，无法逃脱这寒冰牢笼。

　　“怎么会？你怎么这么快……”
　　魏云微愣愣地说不出话，她以为许久是欲擒故纵，甚至她怀疑许久想用出卖色相换取情报……事实上许久根本不屑与女人谈条件，她只不过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

　　许久抬眼看看魏云微：“还愣着做什么？”
　　魏云微：“啥？”瞬间打了鸡血，“你要我帮忙吗？我有什么能做的？”
　　许久不耐烦：“烟灰缸。怎么能把烟灰弹在地上！”
　　魏云微：“啊？”

　　然后在许久不耐烦的眼神中，魏云微跌跌撞撞，终于在壁柜里找到水晶烟灰缸，毕恭毕敬地放在许久面前。
　　在女人染指了香烟之后，许久没有吸一口。但是她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一直拿着那支抽了一半的香烟。

　　“随地扔烟头，不道德。”许久好心地解释道。
　　魏云微：？？？

　　许久掐灭了指尖的香烟，回头凝视那一缕黑烟：“说吧，目的是什么？”

　　那黑烟被许久的冰锥死死地定在冰帘上，渐渐显露本尊。
　　人面兽身，头顶簪花，长眉入鬓，脸蛋称得上漂亮，但是脖颈脖颈以下全部都是长长的团状黑色毛发。

　　怪不得她即便幻化成美女，但是周身毛发异于常人。
　　许久睨了魏云微一眼：“记下来了吗？即便是幻化，终归有破绽。这叫百密一疏。”
　　魏云微：啊？这还上课了？

　　魏云微由是，也更加仔细地打量着怪物，毛发并不是最主要的。
　　更可怖是她只有一手一足，呈不对称分布——左手和右脚踝，许久的冰锥，箭无虚发，每一根都切中要害。
　　太阳穴的冰锥逼本尊显形，左手和右脚踝的冰锥将怪物死死钉住，不得挣脱。

　　不知是因为冰锥寒气逼人，还是她本性如此，这人面兽身的怪物嘤嘤地低声哭泣，似在呻吟，又似在叹息。

　　“饶过奴，奴也是被逼无奈。”那女人，那怪物，低声婉转哀求。如泣如诉，叫人不忍直视。

　　被冰锥定在冰帘上的怪物灵力削弱，黑色身影在冰帘中若隐若现。她哭声婉转，声声入耳，仿佛有勾人心弦的魔力。
　　许久冷冷道：“人有人道，鬼有鬼界。是精怪也不能随意害人，你们这么做，不怕受到天谴反噬？”

　　那怪物哭得更加凄惨，真意拳拳：“奴，不是故意的，奴是被胁迫的。”
　　许久挑眉：“有话直说。”她最烦人家说一半藏一般，还要揣测其心意。
　　男人是这样，女人是这样，凡人是这样，现在连精怪也是这样。

　　似乎察觉到许久的不耐烦，那怪物这才抽抽噎噎地将眼泪擦干，嘤嘤说话，连说话声，仿佛也是呻吟。
　　“奴是神嗤，生活在天水的深山之中。奴全族受过天谴，族人全部只有一手一脚。上天怜悯奴族人生活艰辛，所以赋予奴们一种技能——”

　　许久眯着眼睛：“幻化，或者说是幻术？如果我没记错，你族可以凭空幻化而不要附身、附体。”
　　那神嗤忙不迭地点头：“是，是幻化，奴不需要附体既可以幻化人形，但是时间极短，不过一两个时辰。”

　　魏云微再看那跌落地上的女体，在数分钟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败，如同腐败的树叶草木。片刻之后，化成黄色的污水，在地上留下一个人形的痕迹。

　　一般精怪无法修炼成人形，大多数是能量体。
　　低级一点的可以寄生在人类的欲望中，通过潜意识操纵其行为。这当然受制于本尊本性、情绪以及欲望之强弱。
　　厉害一点的，可以附身。
　　像上次交手的独玉，它本尊为兽，无法在人类社会中正常生活。它挑选合适的宿主，附身于陆伟辰身上，它就成为了陆伟辰，那个夜晚，它可以直接取代陆伟辰。
　　但是，也仅仅只有一晚。

　　大千世界、物种繁多。但是人类是当之无愧的主宰。
　　即便是力量超越人类的妖魔鬼怪也觊觎一张人皮。
　　差一点的寄居灵魂、吮吸人世繁华；高级一点的选择宿主，短暂取代。而神嗤，竟然可以凭空幻化。
　　真是让精怪们红了眼的天赋异禀。

　　魏云微忍不住鼓掌：“你们这哪里是天谴？分明是上天的厚待。难学吗？能不能教教我？”
　　她认真、虔诚，真心实意想要学习这门技术。到时候，她想幻化成男人幻化成男人，想幻化成女人幻化成女人，想幻化成妖精就幻化成妖精……
　　这样床地乐趣可丰富多了。

　　许久斜着眼睛看着魏云微，眉毛又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魏云微反骨太强，有点活泼过了头。
　　魏云微理直气壮：“干嘛？我这也是为你好！”
　　许久怎知道她心中已经小剧场走马灯了几辈子，只当作她是发癫，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能幻化，也不应该以此害人。”许久看着跪在地上的神嗤，语气依旧冷冷的。
　　许久收回了神嗤肩头和太阳穴中的冰锥，但是依旧留着一根，将神嗤定在地上。

　　若赋有天分者可以肆意妄为，这个世界的秩序将会大乱。
　　精怪并不可怕，人类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权力不被控制，可怕的是人鬼混杂、互相以掠夺为乐趣。

　　神嗤这个种族冠以“神”姓，本是受过天谴的神诋后人。他们虽然身体残缺，但是同样，被赋予了异于常人的能力。
　　两相抵消，不算吃亏。

　　但是，用幻化能力害人——许久打量这酒吧，这酒吧像不像是盘丝洞？神嗤幻化成美女，吸引着人类的热闹；人类的热闹又吸引了凡尘的小精怪聚集；然后小精怪吸引了大怪物，就像独玉……
　　最终，这里凝结了巨大的能量，这能量若经年累月，简直不堪设想……

　　神嗤继续嘤嘤诉说：“奴生活在西部刚山之中，奴族避世，过得怡然自得。虽然也有猎奇的驴友会前来奴族居处，但是奴们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直到有一天，有一个能量强大的人来到我们的聚居处。”
　　神嗤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战栗，仿佛回忆起什么不堪的记忆。

　　许久心一动：“说清楚。”
　　神嗤继续说：“他是一个人类的男人，终日穿着黑色的斗笠，奴看不见他的真面目。但是那个人很可怕，他身上拥有奴们惧怕的能力。奴们不是不想反抗，但是反抗的族类要不被杀了，要不被剥了皮。”
　　神嗤颤抖得更加厉害，她声泪俱下，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魏云微只觉得神嗤嘤嘤说话的声音非常刺耳，如泣如诉，周围仿佛也风声鹤唳，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神嗤的叙述回到刚山之中。

　　那身穿黑色斗笠的男人，看不清容貌。一部分神嗤不愿意沦为傀儡，独手独脚的神嗤擅长幻化，但是并不擅长搏斗。
　　男人早就警告过他们。
　　但是他们不愿意服从，依旧有马前卒冲上来想要博取一线生机。

　　男人冷笑着伸出手指，他的指尖有长长的指甲。指甲戳入神嗤的头顶，方才还是呲牙裂嘴的神嗤应声倒地。
　　肖似人类的五官开始流血，想要反抗的神嗤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那哭声凄惨，比这跪在地上的女神嗤痛苦上千百倍。

　　魏云微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这仅仅是开始。
　　男人伸出那长着尖锐细长指甲的手指，刺入神嗤头顶的伤口处皮肤。尖锐的指甲如同裁纸刀，活生生、血淋淋，将神嗤的皮肤给活剥了下来。

　　周围再也没有敢冲上前的神嗤。
　　男人只是冷笑着，将那皮囊收好。神嗤的皮囊，同大象的牙齿、犀牛的牛角一样，都是宝物。
　　千金易得，一宝难求。尤其是这样毫无破损的皮囊。

　　江湖传言，拥有神嗤的皮囊，就能够拥有百变的外表。但是神嗤这种生物，在临死之前都会自毁皮囊，这也正是为什么神嗤皮囊如此珍贵的原因。

　　男人说：“早听说，神嗤能幻化，都是倚靠这皮囊。你们说，要是我收集了你们全族的皮囊一同炼化——神嗤族灭，是不是这幻化的能力也将移植到我身上？”

　　神嗤们噤若寒蝉。
　　地上被剥了皮的神嗤一时间还没有气绝，他睁着眼睛，眼珠在空洞的眼眶里留下泪水。他脸上的经络、血管和肉的纤维都能够清晰看见。
　　伴随着泪水滴落的，还有神嗤的血液，滴滴答答，在濒死的神嗤身边渲染出悲鸣的一场红色风沙。

　　男人的指甲，简直比最锋利的刀还要厉害。他单单用手指，将神嗤的皮囊完整地剥离。
　　他并不怜悯，生吞活剥，让这出头的神嗤受尽了苦楚。
　　他还恶劣地并不直接杀死他，而是杀鸡儆猴。
　　神嗤们，都颤抖着、恐惧着、愤怒着、哭泣着。

　　那神嗤终于在族人的注视中、和男人的好整以暇中，流尽了鲜血、断了气。
　　它死不瞑目，至死没有闭上圆睁的双眼。

　　族人中这才有人嘤嘤开始哭泣。
　　神嗤群居，没有夫妻子女的人伦关系，但是他们类少团结，每个人都是对方的夫夫妻妻、父母子女。

　　他们全族开始哀嚎，似乎在为地上牺牲的神嗤奏响哀乐。
　　只是一切都没有意义。
　　从此时此刻其，他们全族都沦为了这个男人的傀儡，他们为地上死去的神嗤哀嚎，也为自己的命运哀嚎。
　　人为刀俎，它们为鱼肉。鱼肉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寒而栗……

　　魏云微感到浑身血液在沸腾。
　　这样残忍的手段、这样强权的胁迫，这样惨无人道的行为——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一个人吗？
　　魏云微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她想要掀开男人的斗笠，她想要看看他的真面目……

　　许久伸手，陡然扼住地上神嗤的咽喉。
　　许久：“你们是很可怜，但是可怜并不能成为你们害人的理由。并且，你竟然执迷不悟，到现在还试图用幻术迷惑他人！”

　　许久反手扔出一个冰锥，冰锥在魏云微的瞳孔前炸裂。
　　细细密密的碎冰仿佛将要刺入魏云微的双眼。

　　魏云微来不及闭上眼睛，那冰锥也并没有真的刺入她的双目。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世界土崩瓦解、片片碎裂、化作尘埃。
　　魏云微颓然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前碎裂的冰锥。

　　——她竟然被神嗤的幻术左右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