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夷》晓晓语

3、初识

　　萧昊深跟着太子逛了一圈花园，没借口推脱太子，就跟着他早早的来到了办宴会的花园，他的位子在太子对面，上首就是皇帝、太后和皇后。

　　时辰还早，只有宫人在忙碌，萧昊深也不着急，径直坐在那里把玩着折扇。

　　没多久时间，就有人陆陆续续来了，来人本不认识璟王，因为位置的原因都猜到了是他，恭敬的行礼并好奇的打量他,让璟王无端有了一种被耍猴的感觉。

　　大将军的接风宴办的很是热闹，朝中官位稍微高点的都来了，三省六部的主要负责人都带了女眷参加，璟王环顾四周，几乎一个都不认识。

　　旁边的座位空着，他都不用想就猜到应该是大将军的位置，人都差不多来齐了，这个战神居然还不现身。

　　正在萧昊深疑惑之时，大将军昂首阔步的走了过来。

　　看上去比萧昊深还高半个头的大将军，英俊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黝黑的肤色也掩盖不了凌厉肃杀的表情，一身黑色的劲装把他身材衬托的笔挺修长。

　　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环顾一遍四周，就被宫人引导着朝座位走去，一转眼就撞上了璟王刚好打量他的眼神，一瞬间目光和身体同时都僵硬了，眼神里的凌厉荡然无存，环成了一种急切又强忍着控制自己的无可奈何。

　　璟王在他复杂的眼神中也是一愣，像是在梦里无数次见过的那个带着杀气的表情，又像是在幻境中每次都对上的柔和，有种似曾相识又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挤进了他的脑子。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感觉如此熟悉？

　　“见过璟王爷。”大将军首先反应了过来，深吸一口气朝他抱拳行了个礼。

　　“啊？”萧昊深显然没反应过来，一时间都忘了该如何回答。

　　大将军看他犹如神游的表情，好像花了全身力气一般的挺起腰身，自顾自的朝旁边的位置坐下，黝黑也掩盖不住英俊的脸上又恢复了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来刚刚的失态。

　　璟王在脑子里回忆了一圈，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但是那个眼神和他掩饰不了的情绪，没有逃过璟王的一双慧眼。

　　于是他微微一笑，掩饰尴尬一般的咳了两声：“白星帆？镇国大将军？本王有礼了，早听闻白将军战无不胜，英俊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比传闻还俊俏几分。”

　　白星帆深吸一口气，掩饰语气中的颤抖和心上的翻江倒海，强做气定神闲道：“在下听闻璟王常年在俊疾山修养，居然也曾听过我的传闻吗？”

　　“哈哈哈。”璟王尴尬得转开脸，总不能说昨天听来的吧，但他明显感觉到了白星帆语气中的颤抖，更加的好奇起来。

　　“皇上驾到～”

　　上首的三人一同走来，开始了这场接风宴的序幕。

　　后面坐着很多女眷，璟王不想听也得假装没听到的把人家议论大将军风采的话一字不差的听完，居然只剩下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心情了，他忍不住想朝邑女子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状态难道是改变了？从今日之后，大将军家的门槛怕是要被媒婆踏平了，他微微摇摇头，自顾自的吃着桌上的东西。

　　璟王身体不好，加上久不在朝，没人能摸准他的性情，都不敢来敬酒，皇帝那些冠冕堂皇的官腔他一句没听进去，就只顾着回忆在哪里见过大将军，那双目光复杂的眼睛一直悬挂在他眼前，无法当做没看见。

　　哪怕是再自认为阅人无数、记性超群的璟王，也实在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白星帆，他感觉到自己自信的心情受到了打击，一时间居然迷茫起来。

　　“咳，咳，咳”萧昊深想了半天无果之后，干脆又犯病了，皇帝很是关怀备至的叫人扶他下去休息，经此一宴，怕是整个朝邑都不会有人再想嫁给这个风光的病猫子王爷了。

　　“这是我们军中特备的药，治疗咳疾效果很好，王爷可以试试。”白星帆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递给起身要走的璟王。

　　萧昊深看他一眼，没来由的熟悉之感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心，他来不及多想，顺手接过白星帆手中的药瓶，换了个看上去还不错的表情朝白星帆一笑，道了个谢就被小七扶着离开了。

　　离开宴会没多远，他又恢复了正常一般的推开小七，把玩着手里的药瓶，目光也深远起来：“小七，你觉得大将军熟悉吗？”

　　小七莫名其妙：“不熟悉啊，第一次见怎么可能熟悉。”

　　萧昊深苦笑一下：“太医说我活不过二十岁，看样子本王怕真是大限将至，这次回来可能是最后一次故地重游，回忆生平了。”

　　小七脸色很难看，都快哭了：“王爷，你不要吓唬我，你会好得，阁主不是说过保你无虞..……”

　　璟王打断他：“嘘～这话我不爱听，活着会比死了还好吗？小七，本王其实早就该死了，可为何就是死不了呢？”

　　小七平时也见过璟王感时伤怀，却没有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是悲伤的，可此时，他突然能感受到璟王无意间透露出来的灰败和心死之感。

　　小七强忍心中的难受，开口道：“王爷，明日我们回俊疾山吧，一早就走。”

　　璟王苦笑一声：“好，回俊疾山，除了躲好像本王也做不了什么，可是每次都是躲，要躲到何时呢，小七，有些事情好像也躲不掉，我累了，你去给我端点水来，我休息一下。”

　　萧昊深也不在意弄脏自己白色的衣服，顺着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小七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璟王，不放心的去给他端茶。

　　小七的身影刚消失在眼前，萧昊深就听到了不远处的打斗声，还离他越来越近。

　　萧昊深坐着没动，心里忍不住自暴自弃的感叹：“不惹麻烦就行了吗？可麻烦从来都是主动来找我的，我能选吗？谁给过我选择的权利了？”

　　“救命啊～”

　　从前方跑出来一个青衫的男子，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远处传来了禁卫军追过来的声音。

　　萧昊深没动，冷眼看着这一切，两个黑衣人当然也发现了坐着的萧昊深，互相使了个眼色，攻击的手法也更凌厉了，直到青衫的男子流血倒地，两个黑衣人才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从始至终，好像谁也没有在意璟王，璟王也完全没有动。

　　青衫的男子明显只有三脚猫功夫，在禁卫军赶到之前就断气了。

　　没多久整个宴会上的人都接到消息赶了过来，萧昊深依然坐在那里，身边站着几个恭敬的禁卫，没人敢开口质问他。

　　“恩泽，你醒醒。”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抱着尸体哭的胡天抢地，老泪纵横的爬到皇帝身边：“皇上，你要为臣做主啊，我儿子才十九岁，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皇帝扶起地上的男子：“白爱卿节哀，你放心，朕定会让他们把刺客捉拿归案的。”
　　死的正是尚书令白经伟的儿子：白恩泽。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璟王：“十四，你刚刚看见刺客了吗？”

　　璟王坐着都没有起来：“看见了，两个黑衣人，功夫应该还不错，就在我面前杀了他。”

　　白经伟沉思片刻才反应过来，扑通的跪在皇帝面前，眼泪溢出了眼眶：“皇上一定要为我儿做主，璟王久不在朝，回来恩泽就遇刺，请皇上恕臣大不敬之罪，当日彦家满门抄斩的案子是臣直接经手查的，璟王作为彦家外孙......皇上，要为臣做主啊。”

　　萧昊深听到“彦家”两个字，云淡风轻的表情微变，抬头打量了一下白经伟，目光也凌厉起来。

　　皇帝皱眉打量一下璟王，又看看身边的侍卫，朝着领头人问：“你们看见刺客没有？”

　　为首的侍卫：“回皇上吗，我们听到打斗声就追过来了，但是刺客已经走了，璟王爷就坐在这里，看白公子的伤口，应该是剑伤，王爷手上没有任何兵器，而且一身白衣一尘不染，未着半点血迹，不像是王爷做的......”

　　白经伟马上打断道：“剑哪里不能藏，丢在湖里也是有可能的....”

　　皇上脸色不渝：“放肆....”

　　“臣该死...”

　　璟王面不改色的打开折扇，冷风让自己忧伤的情绪消失了大半，他拖着病体，战战巍巍的站起来，还没站稳就感觉有人扶住了他。

　　璟王转眼一看，刚好对上大将军面无表情的脸，他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点了下头，也没有推开白星帆，开口道：“大家都知道，本王常年沉眠病榻，身体虚弱，不会武功，你白家男儿不是个个都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吗？哪会这么便宜就被我杀了？”

　　璟王咳嗽两声，盯着白经伟继续说：“再说了，本王久不在朝，你以为你白家是多了不起吗？本王根本不认识你白家人，怎么能把他引来这里，要是打斗声是我们两传出来的，那也是你儿子以下犯上，冲撞本王，死有余辜。”

　　扶着他的白星帆听他这样一说，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扬起了嘴角。

　　白经伟还沉浸在悲伤中，有些口不择言：“没有第三者目睹，都是王爷的一面之词。”

　　璟王扶着白星帆的手往前走两步，来到白经伟面前，换了个强忍愤怒的表情：“你是在怀疑本王说谎吗？”

　　白经伟被璟王凌厉的目光注视下，气势一下子弱了：“臣不敢。”

　　璟王冷笑一声：“你不敢就好，皇兄，十四身体不适，就告辞回府了，我刚刚看到的都告诉禁卫了，这里也没我什么事，臣弟就先告退了。”

　　说完看着皇上，就等他发话了，白经伟欲言又止。

　　皇上面色稍霁，瞪了白经伟一眼，换了个柔和的声音：“璟王都说得很清楚了，还有质疑的来找朕，十四，你先回去吧，带个太医，好好休养，既然你是目击者，暂时就不要离开朝邑，抓到刺客的时候也让你认认，这里乱麻麻的，你们收拾一下，白将军，还烦请你替朕送璟王回府。”

　　“臣遵旨。”

　　白星帆连现场都没有好好看一眼，小心翼翼的扶着璟王就转身离开，连头都没有回。

　　璟王能感受到白星帆情绪的变化，但又回忆不起来到底和他有什么交集，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白星帆动作小心翼翼，好像怕捏断璟王的胳膊一样，心绪翻滚，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走了一段路，璟王感觉自己体力都恢复了不少，他轻轻推开白星帆：“多谢大将军相送，本王身体恢复不少，小七也快回来了，还是我自己回府，就不浪费大将军宝贵的时间了。”

　　白星帆伸手又扶着他：“皇上吩咐我送王爷回府，怎么能算浪费时间呢，更深露重，王爷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府歇着吧。”

　　璟王被他扶着慢慢的往前走，也没在推开他：“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白星帆听到这话，明显一僵，呆立片刻，又扶着璟王往前走：“我自幼在边关长大，没有那个福气见过王爷。”

　　璟王探究的打量着他，在心里嘲笑：没见过你紧张什么？

　　既然不想说，璟王也没问，转移话题道：“将军是我东夷建国以来最年轻的镇国大将军，你今年有二十岁了吗？”

　　白星帆想都没想，顺口道：“我和你同岁。”

　　萧昊深表情很丰富：“你还知道本王几岁？”

　　“……”

　　白星帆再一次僵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继续说：“我猜我们应该同岁。”

　　萧昊深神秘的一笑：“你说同岁便同岁吧。”

　　此时刚好走到了璟王的马车边，白星帆未被允许骑马或者坐马车进宫，本想在马车外送他回府，却被璟王不由分说的拉进了马车。

　　璟王被白星帆今天的反常晃得措手不及，上了马车干脆就直接闭目养神，思考起明日该去哪里打听一下这个大将军到底是什么人。

　　白星帆本想就远远的看璟王一眼，没曾想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他，以至于自己反常的动作和神情在璟王面前暴露无遗。

　　此时坐在马车上，整个人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有多急切，他在心里摇摇头：才回来呢，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就要打草惊蛇了吗？八年都忍过来了，为何今日就忍不住了？自己准备了八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现在的条件，还不允许他犯任何一点错。

　　他看着身边神态疲惫，闭着眼睛的璟王，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靠在身后，提醒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不然马上就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