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人》西林分散剂

30、蓝草村（5）

　　奥登神父面前的路不好走。早晨离开的时候他挑选了一条不怎么平坦的路，去往了他记忆中比较偏僻的聚落。
　　他意识到问题的速度比伊恩要快很多。靠近西海岸的巨山脉区域并没有多高的山，但丘陵起伏间隔了一个又一个区域，想要从一个区域前往另一个区域，要走的路也不少。当奥登神父发现到那些聚落消失后，他立马蹲下身捻起地上的一撮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接着神色变得越来越严峻。他掘开了土壤——
　　漆黑的尸体凌乱地埋在泥土里，他们通体漆黑，四肢和头部都向上弯曲。他们原本都是附近村落中的居民，不知道死在这里已经多久了，他们的房屋，房屋内的物品，活动的痕迹全都不见了踪影，甚至连他们的田地也消失了，只剩下大片的荒草。
　　接触到光亮和空气的瞬间，那些原本安静的尸体不安地动了起来，他们漆黑的手指扒拉着土壤，似乎想从土中钻出来。
　　“愿邪恶回归它的故里。”奥登神父念了一句祷词，那些地里的尸体安静了不少，但它们的肢体仍然在抽搐着。与此同时，它们身体周边的土地也是漆黑的，并且看起来更像是粘液一般。
　　刚刚在森林那边经历了一整晚的奥登神父当然不会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虽然似乎与深渊污泥还有些差别，但毫无疑问，这些死去人身上都有浓重的深渊气息。而且他知道这是人类被深渊气息感染后的的一种状态。他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这些尸体又会“活过来”，再去感染其他陆地上的活物。
　　白色的小鸟停在奥登神父的肩头，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学生的来信，信上写着的东西和他猜测的没什么区别——
　　自从成为一名真正的神职者后，他已经很少感到恐慌。但他现在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就像几十年前的那一天，父亲死在房子里，人们拿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刚从监狱里回来的他只能和空荡荡的房间与尸体度过了一整晚。
　　他已经晚了。这些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在感染中死去了，剩下的生者还会有多少？他还有多少时间采取紧急措施？
　　当然，是的，就像圣骑士说的那样，他不是国王，不是执政官，甚至都不是个被神殿承认的光明神信徒，他根本没有责任一定要救下这些人。
　　他过去也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不用帮人们攘除虫灾，不用帮他们改善生活。这不是他的事。虽然他出身不算高贵，凭借着他出色的能力但做一个有职阶的正式牧师完全没问题，甚至如果他足够努力会巴结经营，副主教也不是什么问题。他根本没必要再回到这片贫瘠而毫无希望的土地，帮助这些对他来说并没有恩泽的人。他更没有必要宣扬与神殿官方有出入的教义，执意用自己的方式来布道。
　　但就像他当年本来可以把父亲的尸体卖给外面的收尸人却没有这么做一样，有些事情他不想做就不会做，有些事情他必须做，他就一定会去做。当年如果他卖掉了父亲的尸体，起码可以换一笔急用的钱让自己度过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可他选择的是拖着尸体走了后半夜，到野外的坟场里埋了起来，又用从空房间里拿来的唯一一块破木板雕了一个简陋的墓碑。为此他后两天整整饿了两天，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偷偷藏在村里最大的那户人家的运货马车上，来到了西海岸。
　　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当年那些趁机偷走家中剩余财产的人，但比起报复，他一直都更想知道是什么驱使他们变得那么冷血残酷，他想改变人，他想改变这片土地，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他妄想改变更多人的命运。
　　奥登神父对着那些尸体祈祷着，神术的光芒落了下来，深渊的力量被驱逐回土地深处，尸体变回了正常尸体发白发僵的模样。但深渊的力量不会就此消失。传说中的记载很模糊，并没有说明那位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神选者使用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大范围祝福，才让这些深渊的力量退却。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至少奥登神父认知里目前在世的那些高阶牧师或是主教没有人能做到。
　　但他至少在蔓延的深渊气息伤害更多的人之前让人们先去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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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神在上……”伊恩出于职责重复了几个他刚才对土地里那些黑色尸体的神术，如他所料一般对罗莎脚上的东西毫无作用。
　　“伊恩先生？”罗莎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们得快点回去——”伊恩下意识地想通知他的老师，但随即想起白鸟已经飞出去了，至少要一刻钟以后才能回来。那些黑斑在罗莎的脚上缓慢地蠕动着，似乎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先回蓝草村去。老师说不定也会回那里。” 伊恩说道。他拉住罗莎加快脚步往蓝草村的方向赶，没有看到背后大雾弥漫的大地上，黑色的物质正在缓慢地上涨，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前进。
　　而与此同时，圣骑士，半精灵和法师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凯尔温在旅店的柜台上放了几枚银币，虽然奥登神父说不定已经替他们付过账，但亲自表示谢意对于圣骑士来说是种美德。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米丽莎怀疑地问道。
　　“去年我的游记再版了。”凯尔温神色平静地说道，倒是引起了露西尔的兴趣。
　　“游记？”
　　“就是一本关于——”
　　“打扰一下，请问奥登神父今天还会回来吗？”
　　伊恩和罗莎就是这时候达到了蓝草村，出于一个光明神信徒和见习牧师的知觉，伊恩让罗莎先不要接触到其他人群。伊恩记得早上他的老师是从旅店里出来的，也就选择先来这里询问。
　　露西尔是最先发现异常的，她指向罗莎：“看她脚上。”
　　凯尔温和米丽莎当然不会认不出来。他们昨天一整天几乎都和这种东西呆在一起。只是他们昨天并没有发现有感染深渊气息的人类。
　　“他早上就已经离开了这里。你们是？”凯尔温向他问道
　　“我是……神父的学生，这位是蓝草村的村民——你们认识神父？”
　　眼前的人几个人肯定不是蓝草村的村民。从他们的衣着来看更像是外面来的那种冒险者，而且是较为富有但低调的冒险者。很奇怪，这种冒险者很少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是的。”露西尔说道，一边突然把罗莎拉到了椅子上，一边对另外两个人说道：“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些人类似乎没有被感染的情况。当时没觉得奇怪，现在终于想到了——树林里这么多被感染的半人，这么大一块充满了深渊污泥的地方……怎么西海岸似乎并没有被感染的人,反倒是这里离得比较远的地区出现了感染者？”
　　“这的确是个问题。”凯尔温说道，“种族会影响感染程度，像精灵就天生能够克服深渊的影响，甚至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能够对深渊力量造成反向的压迫，但是……西海岸的都是人类吧？”
　　“劳驾，你们在说什么……你们知道她脚上的东西是什么？”伊恩小心翼翼地插了句嘴。在他的印象中，这种类型的“冒险者”脾气一般不好。
　　“这位姑娘被深渊感染了。”露西尔干脆地解释道，一边又问罗莎，“你之前的时候去了哪里？”
　　罗莎被一群人围住，有些惶恐：“我去了村子外面……往大路走的方向，我想去找那几个常驻在外的商人……就从村外往西走。”
　　伊恩犹豫了一下 “现在村子外面有些，非常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向我们说说吧。”露西尔从身上不知道哪个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刀，“我顺便帮这位姑娘处理一下。”
　　“你要做什么！”
　　露西尔猝不及防地在罗莎的腿上划了一道，对着伤口念了一道短促的咒语。
　　“我要防止这些东西继续在她身上扩散。”
　　罗莎想要去捂住伤口，却被露西尔制止了，她从自己的袍子上撕下一根布条，帮罗莎把小腿包扎起来。在那里，原本已经蔓延到整个小腿的黑色斑块逐渐不动了。
　　“如果让它继续在那里，会发生什么吗？”罗莎小心翼翼地问道。
　　“会死。”露西尔伤口系上结，“会继续感染其他的生物。不管是植物，动物，还是人。而且我并没有帮你祛除，只是阻止蔓延了而已。”
　　“露西尔，你没法去除这种污染吗？”凯尔温问道。
　　“我可以做到。但是一种方法是直接把这部分血肉割掉，第二种方法也舒服不到哪里去。调制相应的药品喝下去将这些污染强行排除体内。但是首先这里附近没有足够多材料，第二，喝下那些药水也是一种煎熬，只不过把割血肉的痛苦延长了而已，无论怎样都是要受些苦的。”
　　罗莎的脸变得格外苍白，她刚刚还在幸运遇到了几个似乎大有来头的外乡人治好了她脚上突然出现的问题，但现在她似乎面临着更加严峻的形势。
　　“不过，奥登神父不是治好了那些半鱼人吗？也许在神术当中有什么不会带来痛苦的方法。”
　　伊恩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听出来这几个人似乎和他的老师熟识。这让他稍微放心了一些，起码有人知道现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肯定还是一头雾水。
　　“你早上除了出门以外还做了些什么事情？”露西尔继续向罗莎问道。
　　“早上？早上我洗了衣服，喂了鸭子，还去摘了一些花和果子，然后去拿了蓝草香的样品，接着就出门了……”
　　“真糟糕。”米丽莎神色冷峻，“我们如果要往南方走必须要走这个女孩走的那个方向。按照这位小牧师的说法，那边似乎藏了一大堆被一惊被深渊彻底感染的尸体呢。”
　　“可能不止是被感染的尸体。”凯尔温说道。他把早上神父的猜测告诉了另外两人。
　　露西尔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西海岸曾经就被深渊污染过？”
　　“这只是一个传说。”
　　“大概率不只是传说，如果西海岸曾经被污染过……”露西尔摇着头，“……我太迟钝了。”
　　凯尔温没见过法师这么犀利的自我评价，疑惑地望向她。
　　露西尔叹了口气：“我猜现在如果我们走出蓝草村的话，可能到处都是被深渊物质污染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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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QVQ
（被开题报告deadline折磨中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