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人》西林分散剂

29、蓝草村（4）

　　凯尔温还想问下去，但奥登神父已经打算走了，他也不再挽留，将神父送出了村口，当他再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露西尔正站在旅店门口。早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开，她依旧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袍，但没有穿上斗篷，身影有些朦胧，看起来几乎和村落里的年轻姑娘没什么区别，身边围绕着刚才那几个在奥登神父身边的孩子。
　　“……你们从来都没见过雪吗？嗯，如果你们住得再北边一点说不定就能看到了，对从巨山脉往北走，一直走一直走，你们就会到北岸的高原森林，然后就是宽阔的风暴海峡，海对面还有另一片土地……”
　　“……对，不过那里可没有这里这么多绿树，冬天也要冷很多……不如还是往南走吧，那里有大陆最繁华的城市，最广阔的沙漠和森林，是冒险者的天堂，但你们还太小了……”
　　“……当然，虽然这里的生活也不错，但是等你们长大了如果有机会可以走出去看看，大陆比你们想象得要广大很多，你们并不一定要一辈子在这里种蓝草——当然，种蓝草也不是件坏事，但是你们也可以去其他地方种啊，比如说帝国东部的人就从来都没见过蓝草，那边可没有那么多花草香料……”
　　凯尔温一时间几乎有些错乱。露西尔那个黑女巫的称号在各种各样的传说里吓哭过孩子，然而她本人现在正和孩子们相处愉快，这场面荒谬而有讽刺。而且凯尔温至少从没见过一位法师能和小孩子们如此亲和地聊天。她弯下腰来倾听那些孩子说话的姿势非常熟练，而她脸上的神情也格外平和，她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适时地露出了微笑，就像任何一个年长者会做的事情。
　　“我来找你回收咒语。”露西尔看到了凯尔温，对着他挥了挥手，一边把那些孩子哄到了一边。
　　凯尔温没伸手：“你将那块圣石研究地怎么样了？”
　　“……你太过分了，就算我是神明也不可能一夜就出成果，我还要休息呢。”露西尔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哦？”凯尔温怀疑道。
　　露西尔似乎也不打算隐瞒：“告诉你也没事，有点结果。上面的确有神术的痕迹——但不是我熟悉的。我只能像解析你一样把我的解析法阵放进去，让它一点一点磨。”
　　凯尔温抓住了一个关键点：“解析我？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露西尔停顿了一下，“我每天放在你身上的那个咒语，你不是一直在问它的原理吗。它的原理就不停地攫取你的一部分血肉来分析——别紧张，这个血肉的量可能还不到每那一段时间身体所消耗的能量来得大，放在你这样体质特异的圣骑士身上几乎就几乎副作用了。每天我回收咒语后会做出一点修改，好让接下去的进展更快一些。”
　　“哦……原来你是把我当成了神术物品在分析。”
　　露西尔眨了眨眼睛：“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的话也可以……我其实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解析起来并不快。如果你真的想弄清楚这块石头到底是什么，或许可以去……我说这么多干什么，总而言之，要想短时间里弄清楚这块是头到底是什么是不可能的。”
　　“但是，虽然这块石头上没有神术痕迹，却有法术痕迹。”露西尔突然说道，“毕竟是出自至高神殿之手，我惯性地认为上面的东西并不简单，所以走了些歪路……其实，这块圣石触碰到我们四个人时发出的光芒里就蕴含着它的讯息。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讯息加密，任何一个水平合格的法师都会这种小戏法。”
　　“是什么信息？”
　　露西尔没有说话，拿出那块圣石，放到了自己手心上，圣石的光芒一下子亮了起来，露西尔对着它一指，原本只是一团的光芒里便呈现出一些文字。
　　‘达斯克邦 费因特镇’
　　那是两个东部地区的城市名。
　　露西尔又把圣石放到了凯尔温手上，光芒中的文字改变了。
　　‘科莱普斯’
　　那是王都中心城市的名字。
　　露西尔微微点了点头：“如果把它放在另外两人的手上，我猜测有可能会出现另外的地名。”
　　米丽莎恰好这时候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原本打算清晨就出发回闪城，然而大雾迟迟不散。
　　如果抛开一切条件，昨天在希特里城的经历让米丽莎不介意认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恐怖强大的邪恶法师，不过眼前的画面还是大大超脱了她的想象。光明神的圣骑士毫无防备地和一位危险的法师和平接触，这种画面从没在她脑海里出现过。
　　并不是米丽莎保守，甚至她是个脑袋里经常有古怪新想法的人。但是，她认识凯尔温很多年了，从他还不是个圣骑士的时候开始，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差不多就是一对关系亲密的兄妹，直到她离开王都，凯尔温接受了圣骑士的试炼，他们才渐渐地减少接触。有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对方了，但每隔几年不见，她总会觉得曾经熟悉的这个兄长正变得越来越捉摸不透。
　　米丽莎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就被一把塞进手里那块发光的圣石，她皱着眉想把它拿开，但那块石头里的文字变了。
　　‘闪城鲁比镇’
　　米丽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闪城大部分人都很熟悉，这个南方以长日照时间而出名的大城市，也是猎人公会，大量冒险者聚集的城市，只不过最近因为亡灵灾害变得混乱不堪。鲁比镇曾经又叫红宝石城邦，在沙漠中的自由城邦一个个衰落以后，它渐渐缩小成一个镇子，十几年前还和帝国还有频繁的贸易关系，但最近似乎关于这个城邦的消息变得很少。
　　“这些地名应当都和我们各自的身份有关联。”凯尔温总结道。
　　“设下这些地名的人应当非常了解我们几个。”露西尔补充道，她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块不断发光的圣石，“而且他似乎很肯定一定会有一个法师查看这枚圣石——虽然我说这只是一个小戏法，但确实是只有法师能看透的。神明的旨意竟然用这种方式传达，太随意了吧。”
　　“那列出这些地名的意义何在？”米丽莎问道。
　　“或许神明的旨意就是让我们前往这些地方？否则列出这些地名就没什么意义了……我们可以把接下来的目的地定在闪城，正好米丽莎就要回去了。”
　　“那么奥登神父呢？”露西尔问道。
　　“我想，他更愿意留在这里。不过我们也需要看看圣石给他的那几个地名是什么。”凯尔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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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恩清楚地记得那些地图上有一些部分是他亲手画的，奥登神父也亲自检查过，不可能出现如此大的错误。但是现在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地图上标示的一些小聚落不见了。伊恩从好几年前就跟着奥登神父在山间行走，早就不太可能迷路。如果一个地点可能是意外，但是两个，三个，都不见了，这是什么情况？
　　临近中午，荒凉的山间却依然弥漫着大雾，伊恩总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站在某个消失的聚落上，唤来与老师联络的那只白鸟，正打算将所见的内容写上去，突然感觉脚被人抓住了。他惊恐地转过头，发现土里伸出了一只黑漆漆的手，那只手正抓在他的脚腕上。而在不远处，似乎是那只手的主人，他的头部伸出了土外，脸上的眼睛翻着白，却直愣愣地朝着伊恩的方向。伊恩条件反射地释放了驱邪的神术，但那东西没有进攻也没有被击退。
　　土里的人抖了抖，附近有更多的手从土中伸了出来，都是一样的漆黑而污浊。
　　伊恩倒吸了一口冷气，谨慎地向后退去，面前的土地上却冒出了越来越多的手。
　　“光明神在上……”伊恩马上放走了手中的白鸟，转身就跑，他早晨是从蓝草村出发的，现在能到达最近的、并且是有人的聚落，也只有那里。奥登神父一定已经离开那里了，但在那里他还有熟人。他走上了好一段距离，直到走上通往蓝草村的那条小路，他才看到一个人影——
　　“光明神在上！前面的人——罗莎？你怎么在这里！”
　　“伊恩？”
　　年轻的女孩提着篮子，有些局促地站在草地中央。在远离聚居区的山间空地上，雾气似乎更大一些，一旦超过二十米就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去给外面的商人送一些蓝草香的样品……如果不在明年春天之前送出去，明年他们也许就不会来订购了。”
　　“为什么你一个人去？”
　　罗莎的脸似乎有些泛红：“我，我还想和商店换一些东西……万一你会来我们家拿我之前说要送你的那罐蓝草香，也许你会留下来吃饭……”
　　“不，罗莎，我早上就离开你们村子了。”伊恩生硬地说道，“我本来也，没有打算回来。”
　　罗莎微微撇下了眉毛：“那你现在是……”
　　“不要出去了。”伊恩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去找老师，外面的情况很不对劲。”
　　罗莎一惊：“我，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没有——快点回家吧，最近哪里都不太平，不要一个人外出了。”
　　“好吧……”罗莎转过了身，但还是试探性地回头问道，“你也是要回蓝草村吗？”
　　“……是的。”伊恩迟疑了一下，“我，我送你回去吧。”
　　罗莎似乎高兴了一点，脸上露出了光彩，但并没有靠近伊恩，只是有些拘谨地走在前面。山间的道路曲折而狭窄，还有大雾在眼前挡着视线，两人走得并不快。
　　“奥登神父似乎这两年都很忙？他都没有回过巨山脉这里的村子，我听父母说在我出生之前神父就经常出现在这里，他一个个村子地传播光明神的教义，拯救了无数无信者，帮我们改进了很多种子，教了我门更好种植蓝草的方法……说真的，如果没有神父，我们还在过着祖祖辈辈一成不变的生活，忍受饥荒和虫灾，只是靠着本能活着……”
　　“我那时候还没跟着老师到处走，那些种子什么的，都是老师之前的学生跟着他在做，那时候的事情我也不怎么了解。”伊恩简短地说道，一边谨慎地回头看去，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些土里的“人”也许会追上来。他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是最要命的。
　　“是吗，其实我也不太了解。”能和伊恩聊天让罗莎不再那么拘谨，“当初虫灾发生的时候山那边的执政官也派人过来过，但是他们只给了我们一些药剂，但是神父不一样，他亲自带着你们走进那些被毁坏的土地里，他会亲手去触摸那些变异了的作物甚至虫子。我父母那一辈说过，他们很奇怪为什么一位神父会懂这么多农人才懂的东西……但不管怎样，他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救命恩人。我们巨山脉里的人本来就像被遗忘了一样，只有收税的时候山那边的执政官才会派人过来，我们也很少走出这些山……”
　　“所以我们是真的很感谢像你们这样的人呀。”
　　突然被表扬让伊恩很不自在：“我并没有做什么，都是按照老师的吩咐而已。”
　　伊恩听着罗莎说话，注意力却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她的脚上。年轻姑娘的脚上穿着手编的鞋子，露出了一小截脚踝，他不是故意去注意女孩子的脚，但是，但是——
　　罗莎的脚踝上有一片黑色的痕迹。乍一看与他刚刚在那些从土里伸出的手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污浊和危险。
　　更令人担心的是那片黑色的东西似乎正在扭动着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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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QVQ
今天稍长一点的章节放上......接下去几天要去车站做防疫志愿者，开题报告deadline也近了，有小小的可能，可能，会忘记更新，以及没时间写更新（x 提前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