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风轻花落迟

17、17

　　“我走了。”沉默良久，轮回阁主在风中侧过头，修长的手指，覆上她单薄的肩膀，仿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在细雨中默然相对，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候，他望着那个应该叫凌洛的男子，沉重的回忆突破遥远的过往呼啸而来，剧烈的动荡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依然没有抬头，仿佛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路人。

　　白衣男子叹息一声，缓缓站直身子，手指轻轻掠过她的发丝，眉宇间的疲倦如同刀刻般深重——她会怎么样，就此死去亦或是重生归来，可是无论怎么样，她是不会再想看到他了。
　　凌洛……凌洛，我答应你的，终于还是无能无力。
　　他叹息着，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阁主！”黄泉仿佛回过了神，急急的唤了他一声。
　　然而，待到他回过头来，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双黯淡的眼眸轻轻落在他的身上，似是疲倦又似清冷，然而，那漫无边际的黑暗，却仿佛瞬间看透了他心中最深的隐密。
　　不知为何，那一刹那，幽冥剑主分明感觉到了与对面男子一样深沉无力的悲哀。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武林传说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我们，错过了太多太多东西。”他第一次直视着轮回阁主，空灵的眼底忽然露出某种奇异的悲悯，“所以……剩下的，至少不要轻易放弃。”
　　放弃？轮回阁主微微一怔，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眼前一片黯淡，仍是没有任何色彩。
　　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在看到那个真正的凌洛后，就没再有过任何的声响——天地间仿佛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苍茫风雨之间，陡然间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逐渐崩溃，悲凉，寂寞，迷茫，孤傲……各样的情感如同潮水，从崩塌后的屏障后面涌了出来，一分一分将他吞没。
　　蓦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他用力握紧了袖中的剑柄，却不肯退后半分。
　　“我们走吧。”良久，轮回阁主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生死枯荣，聚散离合乃是轮回之道，违逆规律是愚蠢的。”
　　“阳明……”黄泉看着他，从胸臆里无声的叹出一口气，叫出那个禁忌已久的名字，“好容易走到今日，轮回怎能在此时失去他们的日月！你忘记了对凌洛的承诺吗？”
　　承诺，是啊，这是他永远无法挣脱的束缚，是他毕生的宿命所在。
　　阳明没有说话，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微笑的意味似乎更深：“承诺？昔日我因了承诺才舍弃了凌阳明的灵魂，如今又因了轮回需要日月，需要日月同辉的传说——所以，我又要牺牲她和我的意愿吗？”
　　他慢慢抬起头，无光的眼睛里透出一丝讥诮的锐利，凌人笑意瞬间涌了上来——
　　“我为何要为你们而活，为何要把这一生当作献祭，凌洛过的生活，我就一定要过吗？我不是他！”
　　“不是的……不是的！”黄泉喃喃，直视着他，“从来没有人要求你成为凌洛。”
　　阳明蓦然一笑，眼色更深，仿佛看不见底的海水，“哈，没有人要求吗？怎么可能没有人要求！这么久了，我没有做到阳明想做的一件事……看着她在我眼前慢慢凋零，眼睁睁的看着她绝望！你不知道这个过程我有多么痛恨，我真恨透了凌洛……”
　　“这些年来，只要我闭上眼睛，总是他的影子！”
　　“我无法超越，无法摆脱！”
　　黄泉微微一颤，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语言都无法抚平这些年凌阳明的牺牲。
　　轮回阁主凝望着他，眼神渐渐平缓下来，变得说不出的空茫——那是真正盲人的眼神，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想看。刹那间，他又到了离这个世界一步之遥的地方。
　　“放心，我答应的必不反悔——轮回会掌握霸权。”他静静的立了一会儿，眼里有黯淡的光芒。
　　黄泉蓦地睁开眼睛，眼神复杂，看着他。
　　“不。”他缓缓开口，眼神似喜似悲，“不是你想的这样。”
　　幽冥剑主侧过脸，看着淡淡的天光，眼神清冷而悲凉：“凌洛并不是希望你样，他只是希望重要的人能得到他无法得到的幸福罢了……他受过的痛苦和宿命，并不想你们重新经历。”
　　低低的声音仿佛穿过了阴郁的天际，到达了某处无人的所在。凌洛手臂微微一颤，目光复杂的变幻。
　　重要的人吗……他也算他重要的人吗？那么多年，他根本不愿意看上他这个兄弟一眼，可是到了最后却还愿意把他当作重要的人来托付？他握住手中的长生，感觉那人留下的执念。
　　——遥远的童年时，他总是跟在那个人的后面，看着他练剑，看着他抚琴，看着他成为他心目中最崇敬的兄长。然而，他的存在还是影响了自己的兄长，害他失去了家族的一切，他以为他是恨他的。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最后他竟然还是把一切事情托付给了他。
　　“凌洛……大哥。”低低唤了一声，他的神色有些迷惘，那一刻，家族衰落之后与兄长再逢的一切忽然涌上心头，无数悲欢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让他有些支持不住。
　　从没想过，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时候。
　　“走吧。”阳明淡淡说了一句，一边缓步走开，雨丝中吹来的清风撩起他的发丝，仿佛再不迟疑，他的眼睛有了无可动摇的宁静。
　　“离兮，也不再对我笑了。”看着白衣男子走过身侧，楚歌轻轻的说了一句，忽然垂下头，深远的眼睛中泛起一丝细小的柔软。
　　轮回阁主神色一动，停下脚步，迷离的眼神转瞬间落在了不知名的过往。
　　“我重要的人，早就不对我微笑了——即使，她依然留在我的身边。”轻轻的咳嗽着，白衣男子的神色，朦胧的看不见未来。
　　顿了顿，他忽然笑了，修长的手指在袖中缓缓握紧，“可是，另外一件事也当有个分晓。”
　　慕容蓦然回头，却看见轮回阁主深沉寒冷的眼睛中纷涌的剑影，仿佛月下的轻霁轻轻掠过。那一刻，他感到了莫名压迫力弥漫在空气中。
　　武林传奇。刹那间，白衣谋士微微一变，眼神深处流过一抹细小的洪流，似是恍然，又似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