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风轻花落迟

12、12

　　真的不去寻她？”黄泉望着身边犹似鬼魅的人影，忍不住插口问了一句，“即使是为了轮回，就把想说的说出来了吧……哪怕只是一句。”
　　他低低的叹息，声音轻浅而慎重，眼眸中浮出复杂的神色，“玲珑小筑如今随时都会刺杀——现在不说只怕……阁主想像那个人一般后悔吗？”
　　风在雨中静静荡漾，让白衣男子的长发在风中不断纠缠。他望着远处的风雨，仿佛有某种说不出的悲伤在他的灵魂中缓缓绽放。
　　“还能说什么呢？”他淡淡笑了，面容宁静而清冷，如夜色中匆匆淌过的流云，带着一丝倦然，却知要奔到哪里去。
　　顿了顿，白衣阁主扬眉一笑，笑容轻而冷，宛如月光下流淌的飞霜：“五年前我没有说，五年之后云泥相别，我还能说些什么……黄泉，这么多年生死相伴她都不明白的话，我说了会有用么？”
　　是的，如果这么多年的过往都不能让她明白，那么言语又有什么意义呢？五年之前，是那个人一手改变了他的生命，造就他与她的相逢，却无法安排未来，这么多年，即使相逢相伴，也只能如同光与影的映照，无法真正的接触。
　　如果真的忘记自己就好了……如果能够真正成为那个人，他就不会再为身里身外而迷惑，也不会计较她要守护的究竟是谁。
　　或许，他本来就不该被生下来，本来就不该有那样一个哥哥……也不应该和她相逢。
　　“阁主，玲珑小筑已经拦下了司月使。”幽暗有，影卫的属下低低的说道。
　　玲珑小筑？他没有说话，阴郁的神情间似乎涌起一丝丝不安的波动，身形一动，仿佛一阵清风，匆匆的远去。
　　黄泉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这样病弱的男子遇事居然还是这般的反复无常，说走就走，根本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阁主，这样会死的。”青衫男子看着越来越远的白影，沉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巨大的惊讶。
　　然而，只是一瞬，那白影已去得远了。
　　“楚歌要是伤了她……我……”他刚刚赶上，却听得一旁的男子低低喃语，浅笑之间，眼神冷冽，即使是黄泉，也是心下一惊。
　　月魄会……死——那样的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容易死的人啊。
　　然而，震惊于阁主素日平静的语气中陡然流露的强悍与凌厉，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竟有极深极远的恐慌，仿佛闪电一样击中了迟疑的心神。
　　“阁主！”黄泉失声，“你是故意让月魄……”
　　“是的。”轮回阁主有些嘲弄的笑了，眼眸中光亮如剑，“置之死地而后生——要让猎物上钩，就要有足够的饵，不是么？”
　　黄泉一颤，脸上顿时血色尽褪，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个莫测的阁主。
　　做为王者，出于大局牺牲是再所难免的，可是，他怎么能够这么轻易的就把心里最重要的人当作弃子而舍掉呢？
　　“玲珑……岂是一人之力能够抗衡的，即使承影也……”说到这里，轮回阁主忽然低下头，眼中的神情更为莫测，然而，只是一瞬，他忽然发力，瘦削的身形流星般在黄泉的眼前掠过，转瞬间，又朦胧在前面的雨丝之中。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分明嗅到了那个男子身上浓重的血腥。
　　黄泉一怔，沉静的眼睛中涌起了奇异的涟漪，他停下脚步，忽然展眉笑了一下，惊讶的神情间掠过的是复杂的情愫——
　　方才一瞥之间，那个能令整个武林谈之色变的年轻公子，素日里静如泰山的手指竟然不自禁的微颤着，仿佛正在对抗着某种不可抗拒的恐惧。

　　想不到，一向践踏着万千尸骨前行，内心都不曾丝毫动摇的王者，现在也会为另外一个人，心神激荡至斯。
　　那个人……对于他，一定是极为重要的。
　　来不及了么？
　　夜色中，疾奔而行的年轻男子脸色忍不住苍白起来，幽明不定的眼睛里却愈发的锐利。他轻轻喘息着，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握紧的手中的长生剑。
　　从来没有过这种不祥的恐惧，仿佛隐约之中，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生命中慢慢抽离，永远的离去。
　　凌洛的手指颤抖的越来越烈，如若不是因了楚歌的蓦然出现，如若不是他方才一时动摇让她知道了这样的事实，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谓的宿命和责任实在是太过沉重的东西，它与梦想是截然相反的道路，他不能不顾轮回的大局，不能看他所托付他的东西烟消散，不能看轮回倒塌后弟子门人忙于奔命，所以他会在决断的时候，毅然选择了轮回。
　　但是他口口声声答应要守护她的幸福，如今却眼看着她绝望的离去，看着她走入这样的凶险中——如果这次，她真的不能回来……
　　凌洛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仿佛想把最后一个念头压回心里，然而‘不能回来’这四个字却犹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有无法遏止的恐惧悄然生起。 他没有再想下去，沉寂的神情却陡然一变，眼神里有冷冷的光芒泛起。幽蓝的长生剑在雪白的长袖中轻轻一颤，带起一阵奇异的抖动。
　　明知此去凶险极大，还是一人一剑孤身而去……他何尝不知道这对于轮回阁主而言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愚蠢的令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是，他就是不能让她这么离开……绝不！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病弱无助的孩子，不再是只能目睹重要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毁灭却无可奈何的弱者，血行至今，他要的就是不再失去。
　　或许，这样的守护已然不再是因了当初对那个人的承诺了吧？ 陡然间，仿佛一道流霜飞入他的心底，惊散了心头的激烈，凌洛眼里的惊诧缓缓的流露了出来，眉宇间的神情，似是迟疑，又似欢欣。
　　不是为了他……又是为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