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即事》金击玉磬

14、第 14 章

　　结果几个人吃到了月上三竿。
　　李静思早就吃不下了，一个人笑意盈盈地烤肉，添菜，还注意看着炭火，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光，看着几个男孩一边吃一边聊的热火朝天的，秋夜虽寒，此地不冷。
　　热一壶梅子酒，几个人都能小酌一杯，只李静思面前是沈辙倒的清茶一杯。李惟偷偷瞄了瞄沈先生，心里有一点高兴。李静思也是一愣，在寒夜冷月的烘托下，身旁的侧脸说不出的温柔，李静思立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好像这般就能掩盖心脏慌乱的跳动。而沈辙还是温温柔柔的安慰，埋怨她喝的太快不顾自己。
　　“以后喝慢些，茶水是管够的。”
　　她仔细地琢磨半天这句话的含义，不管怎么看都是哥哥对妹妹，爹爹对女儿的叮嘱。心里不由得就有些泄气，什么嘛，她一个大人还用别人告诉吗？
　　随手扯了扯帕子，又陡然发觉自己小女儿的心态，李静思麻爪了。不会吧，人家随手挖了个坑，她自己乐颠颠就跳了下去，没骨气。作为一个大家小姐，面子和矜持必须是主要的，无论婚嫁与否，她也不能再进一步了，进退得宜才是一个闺秀的必修功课。
　　李静思这边做好了“防御工事”，沈辙看天色不早，笑着说道：“太晚了，李姑娘每日也不得闲，我们还是回去吧！”说着站了起来，不仅他自己站了起来，还伸手去扶李静思，她刚刚还觉得要保持距离，转眼沈辙就来扶她，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都知道。转而又一个激灵，这个比喻也太恶心了些。看着眼前的“好意”，她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下人家面子。
　　微微借了力就撒开手，李静思笑道：“多谢先生，我那里还腌了些脆桃，过几日好了就给先生送去。今日晚了，静思先告退了。”
　　李静思告别回房，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直哼哼，坐久了躺下真是舒服，李静思模模糊糊的，现在就是卖了她也无甚感觉了。
　　“你就这样睡觉了？”
　　听到有人说话李静思吓了一个激灵。定定神抬头向前看去，一个绰约人影坐在她对面，她本人则是浑身冷汗，不知谁人进来。平日她房间里连个伺候的都没有，简直是太过于大意了。
　　“连你亲娘也不认得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李静思才松了一口气。“娘大晚上不睡觉来找我什么事啊？”
　　“倒也没什么事。大丫，你最近做的很好，但是，”李王氏走到床边坐下，李静思连忙搂住她，“你若不喜欢，爹娘也不是非要你嫁沈辙不可。我的女儿，虽然不是众星捧月长大的，但也是我和你爹的心尖肉，不论你有几个弟弟妹妹都不会改变的。”
　　“我知道，”李静思轻轻靠在母亲身侧，明白这是父母的保证，“我可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李家大小姐，我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狂妄自大，这是爹娘教过我的。”
　　李王氏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你明白就好。”李王氏目光怜爱地看着她，“明日你大哥明杰成亲，大家都会去凑热闹，你和他这样要好，准备个贵重礼物吧！”
　　“我，我没听错吧？真是我大哥？”
　　看着女儿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李王氏笑着点点头，“是你大哥，下午才送来消息，就没扫你们的兴。”
　　“怎会这般仓促？”
　　“为娘也不知。不过听说女方是刘家次女，为人聪慧可爱，敬上怜下。做长嫂挺可靠的。”
　　李静思点点头，前些日子忙，知道她大哥身体好了也没有亲自前去，好在大哥明杰是个宽厚人，不仅没怪她还带话问好。李静思心下感慨，经此一事，兄弟俩的感情必然大不如以往，两个人的成长还是不少的，但愿相互之间还能兄友弟恭。
　　李王氏说大家都来凑热闹，不过碍于人多嘈杂，老太太和李王氏都没有露面，李恪倒是大出风头。李静思一直以为沈辙才会是那个大受欢迎的，没想到李恪更受大娘小姑娘们的喜欢。
　　天越来越冷，就连吃酒席也不能暖和身体，李静思应了一会儿景儿，就跑去给嫂子献殷勤了。站在一众明家女亲友里，李静思一会儿给奉个果子，一会儿持灯擎扇，被喜娘拉出来单独介绍，“这就是你的义妹，李家大丫。”
　　李静思乖乖巧巧地行礼问安。新嫂子笑容满面，拉着她说道：“你大哥哥一直夸你孝顺懂礼，人又温和好相与，一见你果然如此。我和你大哥哥都要多多谢你。”
　　最后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李静思还是听懂了，笑着不言语。
　　终于看过了新娘子，李静思一个人溜出了喜庆的正堂，站在大门外琢磨着要不要回家，被明雨抓住了。
　　“姐姐在这里做什么？”
　　李静思不能说想回家，就说道：“里面太吵了，我出来清净一会儿。”
　　明雨点点头，“姐姐，你婚事有眉目了吗？”
　　李静思失笑，“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管这么多。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不能随便说这个话题，明不明白？”
　　明雨沮丧地看了她一眼，“这不是担心你么。”
　　“还是惦记你二哥吧！”
　　明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她很久，看得李静思浑身不自在，“姐姐，我一直都觉得你看得很清楚，你越来越聪明了。”
　　李静思被他看得心虚，“嘿嘿，是吧？我爹娘教的就是好，不然我今天还是可怜巴巴的大丫。”
　　明雨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他没福气。”说完也不管李静思，一个人走了。李静思有限的大脑更迷糊了，她理解这个孩子的关心，不过她猜可能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以后也是个封侯拜相的能人，不是一般人所能及。
　　一身出门的新衣裙不能坐也不能皱，李静思乖乖站着也怪没意思的，沿着墙根慢慢向前走着，听见前面有说话的声音，“沈先生还是该考虑家妹才是，这李家也只有些许银钱，那李大丫怎会比得了我妹子芳儿。”
　　“邢公子慎言。”
　　“唉，沈先生婚姻大事还得好好考虑，一不小心，这对象可能就要换人了。”
　　“刑公子还是多多考虑自己吧。”
　　“沈先生也不必动怒嘛，”那人嘻嘻哈哈，“比起美貌她大丫怎能与我家芳儿相配，何况她自见过先生一面，就一直心系先生。若是李姑娘大度，我妹子也不是不能为小。”
　　李静思听得是怒从心头起，怎么走回明家大门的都不清楚。她就不明白自己这个婚事怎么就一直不顺，在这里也没有符合的人家，李富贵夫妻想着回到京城，李王氏又有了身孕，现在是回不去了。
　　走还走不了，李静思心里冷冷一哼，这个芳儿还真是检验一个人的神兵利器，什么妖魔鬼怪一照就现原形了。现在她不觉得与她关系不大了。
　　李静思一个人回了家，作为李家大小姐，她自是有一些非常的途径。
　　屋里青烟袅袅，一个人影隐藏在阴冷潮湿处。李静思道：“我要知道沈辙来南山村之后所有见过的人，说过的话。”
　　“是。”
　　李静思打开窗户，看见沈辙和李惟远远地走来，心里没有一点波动。
　　她能理解家族联姻没有感情，也能理解谁也并非非谁不可，可依照昨日她娘的意思，怕是两个人的事情近了。这也不代表她嫁定了，她完全可以等回京再考虑，万事切忌急躁。
　　她深深呼吸，然后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李家的骄傲就是要别人来求娶，而不是上赶着，她现在是闺阁仕女，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矩，谁也不能破坏。
　　其实私心里她很生气，很委屈。若是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也不会这般在意，就是明白才更不能谅解。
　　一晃眼就到了冬日，李静思在用长竹筷取脆桃子，送给沈辙一部分，余下的就送去堂屋大家都尝尝。
　　坐在灶下，李静思正看着给李王氏熬煮的米粥。她母亲现在也有五个来月了，身子愈来愈沉，晨起就不太方便，她就看着火，她娘随时都能吃上。
　　正和婆子说着冬月的菜色，李惟带着沈辙来了。
　　“姐，早上还有剩下的吗？”
　　“怎么没吃饭吗？”
　　李惟看了沈辙一眼，“我和沈先生写了一早上文章，有些饿了。”
　　李静思了然，“可巧你大伯母也未吃过呢，这里还有红糖馒头，小米粥，小笼包和咸菜。也不知道和不和你们的胃口？”
　　李惟又看了看沈辙，“姐，有没有面条啊，我想吃面。”
　　李静思笑道：“这有什么，我叫厨子下面，还有留下的酱牛肉。你和沈先生先回去，好了就派人送过去。”
　　沈辙微微一笑，“不必劳烦李姑娘，我们在这里吃就好了。”
　　“这里？”
　　“正是。”
　　李静思不好驳了客人面子，“那就等一会儿吧！我还有些杂务。”点头示意后就走了出去，就像在躲人一样。
　　李惟一副饿了的模样，急匆匆去找红糖馒头。沈辙站在门口，眼色深沉地看着那个躲了他一个月的女孩。他也知道，李家众人无不在明里暗里看着他。他并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他知道可能是因为那日在明家的一番话，但是他什么也没答应。
　　或许只有三位太太才能明白，一个女孩没了信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而作为李家大小姐，她的选择远比她以为的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