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陈世美》金火禾

17、第 17 章

　　粉嫩的婴儿被裹在薄被里，还不如一条圆柱形长枕头大，丁点的小人儿，头顶的发量却奇异的多，乌压压的，看起来十分柔软。他的鼻子精巧细嫩，可看出陈家人继承的一向优良基因，纤长的睫毛低垂，时不时在眼皮上轻扫，偶尔张开小嘴打个哈欠，引起周围人的一片惊呼。

　　女人看林苏菱凑得近，笑着问她:“菱子，要不要抱抱？”林苏菱连忙摆摆手，脸上热气浮起。

　　“不用，我不会抱小孩。”

　　她最近一次和婴儿接触还是五年前，这些小东西总让人感觉很脆弱。

　　“没事，大家都是从新手做起的，你和阿聿也要生孩子了吧，就当预习了。”堂哥堂嫂结婚时间比陈聿他们晚两年，如今却已是有了第二个宝贝，他们都盼望着陈聿早点给家族带来好消息。

　　林苏菱的心情忐忑不安，伸出手接触到那温热的一霎，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神色郑重，双手轻轻地捧起婴儿，不由自主联想到了大学第一次进实验室触碰危险物品的场景。

　　好轻！

　　这是她接到小孩的第一感觉。婴儿表情安然，丝毫不在意自己经过了几双手，他静静地躺在她的怀中，几乎感觉不到重量，鼻孔能捕捉到淡淡奶香味。女人天生的那丝母性柔情泛起，她仿佛穿越到未来某个时空的自己，脑海晕乎了几秒，好似自己确实生过了一个孩子。

　　他母亲笑看林苏菱生涩的举动，帮她调整手的位置，这时她才回过神来，别扭地摆好手的姿势。

　　“他嘴巴长得像妈妈。”旁边的那位表姑笑着说，林苏菱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来。小孩子脸都没张开，哪里瞧得出样子呢，天下的婴儿其实都是相似的模样，只像人类的幼崽。

　　陈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旁边，给了小孩一个大红包，向哥嫂贺喜。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苏菱怀里抱的人儿，心里竟也有点喜悦，一种对新生命诞生的敬意，同时隐隐有股羡慕。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会选择和现在不一样的道路。不是因为对现在的生活不满，而是他喜欢尝试别的可能性。就像在玩年少时热衷的游戏，即使顺利通关也要倒过重来，把其他结局一一试验。

　　有人评价他身上有一个特点，爱冒险，好奇心重，激进但不冒进。他面上不显声露色，别人只有从他的行动上才能窥见其本质的一面。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这个特质仍然高高置于神坛的主位，只不过隐藏得更深，如一只蛰伏的巨兽，饥肠辘辘的，等待吞噬新鲜有趣的猎物。

　　林苏菱见过陈聿在年轻时锐意进取的风流姿态，完全不加隐藏，她知道他喜欢追求刺激、享受快意。在这点上，她与他不大相同。某方面上说，她很保守，甚至可以说是墨守成规，她的专注力有限，且只放在一样事物上。

　　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他们一定是相似而不相同的。

　　他们能接受对方的这些不同，所以一直走到了现在。林苏菱没有专门去打听过陈聿有过几任女友，她们毕竟是曾经的人，拿出来再谈没有意义，还可能破坏感情。即使她情感经历简单，也懂得这点。

　　爱屋及乌是长久不变的人性。

　　没有谁能完整地拥有另一个人，如果真的爱他，应该是包容他的每一段伤痛、每一次成长。林苏菱后来醒悟，从生物本性上说，她还是更爱她自己。

　　客人差不多来齐，大厅里人来人往，中央的高台上，有人正在试音，陈家今晚请了卫视某著名主持人致词。

　　林苏菱看着怀中的婴儿眉头一点点皱起，嘴巴的弧度发生细微的变化，她不自觉调动起可怜的知识储备，右手轻轻地拍打裹团儿。可惜这一招根本不灵，小侄子下一秒就发出哇哇的哭声，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四处搜寻小孩的母亲。

　　不远处，陈聿正与几位男士在交谈，听到声音侧头看到妻子抱着小孩手足无措，跟眼前人告离，缓步走向她。

　　“小家伙睡得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

　　“可能是肚子饿了，还是太吵了，抱她去安静的地方试试。”

　　“可怜哟，是不是被掐屁股啦？不哭不哭，妈妈很快就来。”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接手。林苏菱站起身，一边拍打一边轻哄。

　　“你在干什么？”陈聿的语气戏谑。

　　如果林苏菱现在状态正常，她会发现他此刻幸灾乐祸的调笑。她一边拍打一边轻哄着，脚步踱来踱去，婴儿哭了小会儿，脸憋得又紫又红，小嘴露出两排光滑软嫩的牙龈，一开始嗓子响亮地大号，渐渐又开始抽泣，像夜晚怪叫的大猫，林苏菱额角浮起一层薄薄的虚汗。

　　她把刚才觉得他很可爱的想法收回。

　　“怎么办？我搞不定他。嫂子来了吗？”

　　林苏菱罕见的苦脸，无助抬头望陈聿，陈聿极快收起脸上的笑容，大手一伸，好心地将烫手山芋接了过去。她瞬时如同卸下一座大山，身上轻飘飘浮荡，呵呵，平常很难体验到这鬼魅的感觉。

　　小侄子也许是哭累了，竟在陈聿的怀抱中慢慢停下哭闹，皱成一团的五官渐渐舒展，又沉沉地睡着了。陈聿心道，好小子，这么小就会欺负人了。他抱小孩的姿势娴熟，这是从小训练出来的成果，他后面出生的小辈可不少。陈聿有模有样地带起了小孩，十足像个好父亲，哦不，是好叔叔。林苏菱嘴角有温柔的笑意。

　　“苏菱，你们结婚几年了？”有把甜腻的嗓音。

　　陈聿这才把视线转向说话的人，她怎么还在这里。林苏菱说了个数字，心中不详，她预感这表姑又要说些尖利刻薄的话。

　　“啊，这么长时间了，我真羡慕。”女人说话间眼波流转，明明是在与林苏菱对话，眼神却盯向陈聿，一双翦水秋瞳脉脉含情。

　　“你和阿聿怎么还不要孩子呢？哦，我忘了阿聿好像不喜欢小孩，以前的弟弟妹妹都怕他呢，不敢在他面前哭，只有我不怕他，嘻嘻。”她说着往陈聿身边靠近，似要逗弄他怀里的婴儿，“小弟弟，你以后被陈聿打屁股，记得来找姐姐呀，我帮你对付他。”

　　她笑盈盈抬眸看陈聿。

　　“姑父在哪里高就？有时间我去拜访拜访。”陈聿不冷不淡回应。

　　女人愣住，什么姑父？过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陈聿抬出了辈分，他竟然认了她表姑，还默认她已经结婚了，她看起来很像已婚的老女人吗！

　　林苏菱看见她精致的面孔微微僵硬，“你说什么呢，我还是未婚的少女，别乱造谣啊。”她心里一阵失落，不再多话，看着夫妻俩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眼底漫起淡红，没多久便告辞离开了。

　　孩子的母亲姗姗来迟，陈聿的手终于解放。两人无声地站在原地，林苏菱能察觉刚刚几人间怪异的氛围，心中有疑问，身体贴近陈聿，在他耳边假装不经意地细语：“那位表姑是谁？”

　　没等陈聿答话，一个熟悉的人出现。

　　只穿简单衬衫的陈立端着一杯鸡尾酒款款而来，“哥，嫂子，你们怎么站在这里？”他奇怪大哥这时候不应该在那堆人物里混着么。

　　“你现在才到？爸在找你。”

　　“呃，是吗？我不是在忙公司的事情嘛，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是真的惨啊。”陈立有大倒苦水之势。林苏菱觉得在一旁有些多余，不想打扰兄弟间的谈话，跟陈立说了几句话，离开去了女眷区。

　　陈立见四周无人靠近，笑嘻嘻问：“爸找我什么事情？”

　　陈聿斜睨他一眼，“你自己清楚。”

　　“哥，你别这样，我害怕，我知道什么呀我知道。您给透个口风吧，让我有个心理准备。”陈立最近做的出格事情有点多，他才不会上他哥的当，这是无数次经历后总结的教训。

　　“两个字，慎重。”陈聿前几天听到风声，大概猜到陈立惹上了什么麻烦，他直接开除了几个有些资历的中层，引起某些人的不满，爸觉得他的做法太冒进了，忍不住要提点他。陈聿倒没认为他弟做错了，他的方向没问题，只是做法需要改进，面子里子最好都能保住。

　　“行，我懂了，哥，明天请你吃饭。”

　　“吃饭回家吃，妈说如果你没有正式的女朋友，她准备给你安排几场相亲。”

　　陈立凛然，“要不要这样搞？哥谢谢了，好人帮到底，你给我支一招。”陈聿说没什么招数，但首先他不能让妈看到他跟那些女孩是认真的。陈立笑着松口气，他当然不跟她们认真啦，玩玩而已，他也不认为除了身家外，她们能忍受得了他。陈家人都有一种傲气，在夜店迪吧认识的普通人，他能一时心无芥蒂地与其玩在一块儿，其实没什么真情实感。他很容易分辨出哪些人是不怀好意，别有用心的。

　　至于他的择偶范围，从来都在中上层圈子，他可以接受灰姑娘，不过别忘了灰姑娘的父亲并不简单。

　　“好的，我收敛收敛。”

　　宴会开席，陈家兄弟在主位某桌安坐。男人的话题总是聊不完的，等到宾客一一散去，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林苏菱送走了婆婆，给陈聿发了信息，她等他一起回家。

　　上车不久，陈聿主动回答了刚才的问题，他说得轻描淡写，别人还挑不出毛病。只是一个远房亲戚，小时候见过几面，有段时间玩在一起，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玩在一起。

　　林苏菱敏感地挑出这几个字，几个画面一闪而过，她心怦怦地跳。

　　“她好像喜欢你。”

　　陈聿听到这话，侧头看她，“我觉得你今晚跟平常不大一样。”林苏菱极少问他这类问题，他以为她没有在意，他都快忘记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林苏菱没有看他，拽紧衣服的手暴露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

　　“哪里……不太一样？”

　　“嗯，变得有点笨。”

　　林苏菱想张口说点什么，陈聿又很快补上下句。

　　“笨得可爱。”

　　林苏菱的表情千变万化，陈聿伸手将她搂过来，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说：“女孩对哥哥的崇拜喜欢很正常，更何况别人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吗？那位家里的人都不是善茬，以后碰上了别理。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我们找个时间出去玩玩，嗯？”

　　林苏菱低声应答，两人亲密挨着喁喁私语，窄小的空间充满浓浓的暧.昧温情。前座的人看了眼后视镜，自觉主动降下隔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