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陈世美》金火禾

16、第 16 章

　　陈家的满月宴在G市一家有名的酒楼举办，林苏菱下班后一人独自前往。陈聿昨晚告诉她，今天下午七点他有个例会，可能会晚点才到。

　　林苏菱在酒楼大厅打电话给婆婆，告知自己到来的消息。陈母对儿媳这次的顺从是满意的，让她到二楼3号厅来，跟几个亲近的姑嫂婶姨打招呼。林苏菱挂了电话，脑海中搜索着那些人脸与称谓，如做小学生连线题将其一一对应。

　　陈聿家族人丁兴旺，他爷爷那辈有数十个兄弟姐妹，还没算上他祖父好几任外室的儿女，各系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就算林苏菱不常不与之接触，也能听到一星半点的秘闻。她挺佩服自己婆婆八面玲珑的手段，即使心里骂了对方千百遍，见面时还是热络地笑脸相迎，在交际场如鱼得水。

　　林苏菱想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到陈母的地步，如果不是嫁给陈聿，她对这类人都是敬而远之的。与其跟人打交道，她还是喜欢静静待在实验室。

　　从旋转楼梯走上去，厅堂里人声鼎沸，还未到开宴的时间。林苏菱绕过人群，远远的看见陈母那桌师奶团，一圈人浑身珠光宝气，个个妆容精致，长相各有差异，却奇异地散发出相似的不容忽略的气场。

　　“妈。”她走到陈母身边，接着向桌上的人问好。陈母言笑晏晏，向周围人介绍她，林苏菱在旁挂起和顺的微笑，时不时点头应答。

　　周围人对陈家的这个儿媳印象淡薄，只知道陈聿娶的女人是个大学老师，看她样子斯斯文文的，似乎没有么出众之处。不过这倒也正常，所谓王不见王，和谐的婆媳里必有一方是弱势的。

　　一遍招呼过后，众人聊起了珠宝首饰，美容保养，孙子孙女。林苏菱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甚了解，出于礼貌不能低头看手机，只好静坐着当一个真人微笑机器。旁边的一位看出了她的尴尬，主动开口与她攀谈。

　　“小菱，我们家的一个孩子今年想报G大的xx专业，你觉得怎么样？”知道林苏菱任职的学校后，她发问。

　　据林苏菱的了解，xx专业在G大的冷门榜上排倒数几名，常年被人嘲讽，有点砸招牌的意味，也不知道那位小孩是怎么想不开的，真在这个专业深造，有那个分数不如去其他学校。

　　“钱姨，我不建议孩子报这个专业，学校给那边的资金支持不够，发展较慢，确实跟别人传的那样，是G大比较烂的一个专业。G大还有其他很多好的专业，有需要的话，我给您介绍介绍。”

　　“怎么会呢，G大的师资优良，怎么样都差不到哪里去吧，我觉得这个专业就挺好的，发展前景很大，跟各行各业都有联系，社会需求量大，我听消息说今年开始政府要大力培养这方面的人才，有不少的资金支持呢。”旁边知道点情况的人，都在心里暗暗发笑。xx专业在G大录取分数较低，估计钱姨家里的那位小孩成绩不怎么够看，只想要挣个G大的招牌吧。

　　林苏菱面色正经，平淡地说:“现在不怎么样的专业，都在夸夸其谈发展前景，实际就业范围狭窄紧迫，有些东西百年后也不一定能看见。从长远看，博个G大的名声是没有多大用处。”她一针见血地道出钱姨的心思，钱姨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她本来只是寒暄寒暄，顺便炫耀一下自家的子孙，听些别人说些好话，没真想问什么建议。林苏菱不懂这些人弯弯道道的心思，她是真心实意为人家着想，人家是不是真心实意地求问不在她的考量范围。

　　“诶，丽芸，你家的孙子不是也在今年高考吗？他现在怎么样？”陈母及时地截了话题。

　　“别提了，我那小孩皮得不行，哪像人家能上G大那么优秀啊，国内的教育他适应不了，还是送出国看看能不能有点造化吧。”

　　钱姨笑了笑，“哪里，国内也就G大有点水平，欧美那边的顶级大学多了去，比这里先进，不少孩子到了那边都是聪明得不得了。”

　　“我记得谁家孩子在英国留学吧？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一群人又兴致高昂地谈起国内外的教育环境，刚才僵硬冻结的不快气息一扫而散。林苏菱恢复刚才的状态，假装默默地听着，神游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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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楼门口驶来一辆黑色的公务车，一男人从后座上下来，长腿宽肩，仪表堂堂，出色的面相让人过目难忘。陈聿身上穿黑色衬衫，手里搭着宝蓝色西装外套，他在车上嫌热把细领带扯下，领口大咧咧敞开，微微露出喉结下性感的锁骨。

　　他来的这个时间不算晚，今晚有几位叔叔伯伯值得重视，这种宴会是最佳的交流感情的时机。脚踏进大堂不远，背后一个年轻的女声喊住他，“陈聿。”

　　他转头一看，是个年轻的美女，穿露肩的小礼服，身姿妙曼。陈聿见过的女人太多，他不动声色地打量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孔，抱歉，您是哪位？

　　美女脸含着笑，傲慢地踱步到他身旁，偏头看他。“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男人表情沉静，默而不语。

　　气氛静止几秒，他回答:“你变了，变得我认不出来。”女人噗地笑出声，默认陈聿恭维自己女大十八变，是脱胎换骨的漂亮，她手搭上他肩膀，心中久藏的那句话一下冒出口，语气有点凶悍地问:“欠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

　　陈聿的目光一跳，哦，是她。远房的亲戚，这个小表姑跟他暧昧过一阵，他欠她一个生日礼物，他没有忘记这件事。那年他高三，二模成绩公布，他的语文成绩差了些，阅读理解被扣了两分，几项单科排名里最靠后，他心情很差，回家还被她拦截，缠着说要生日礼物，陈聿克制情绪沉脸答应高考过后给她一个惊喜，小女孩才作罢。

　　这位小表姑很快没有了动静，后来陈聿从家人口中得知他们一家搬去了某市，他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没有再关注她的消息，两人也从此断了联系。

　　“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时间我请你吃饭。”他客气地说。

　　美女心知这里不是叙旧的好地方，低头拿出手机，笑吟吟地看他，“好呀，先加个微信吧。”她对这个人一直念念不忘，如今这人还是一样能吸引她的心神，听说他已经结婚了，好像整个人变得更有魅力了呢。

　　陈聿微笑着从裤袋掏出手机，顺她的心意加了她，“好，再联系。”他等下再麻烦点动手把人删掉就好。那段日子现在想想有些荒诞，学习压力太大，少年交往了无数女友，连有亲缘的女孩也招惹了，即使他们早已出了五服三代，名义上还是不好听。如今他不再单纯追求快感，新鲜劲也已过去，自然不想再跟她发生点什么暧昧联系。

　　“我们一起上去吧。”女人发出邀请，陈聿点头。她和他靠得很近，能闻到男人身上特殊的气味，清淡得像秋天里广阔的原野，是什么样的女人占据了这方天地？她既好奇又抗拒去了解，害怕对方比她优秀太多。

　　到了宴客厅，陈聿欲开口要和她分开，女人却先说:“不给我介绍介绍你老婆？”陈聿看看她认真的眼神，心里是无所谓的，将人一路领到了陈母那边。

　　林苏菱被陈聿的声音惊醒，朝他露出笑容，丈夫身后冒出一个妙龄美女，她惊讶了几秒，直到他为美女作介绍，原来是一位表姑，她心底的莫名异样消散大半。陈聿与众人闲谈几句后，拍拍林苏菱的肩膀，告辞去了其他角落。

　　那位表姑没有离开，与周围众人聊得火热，两人差不多的年纪，一对比，林苏菱的处境更加微妙了。

　　“不和你们说了，苏菱，我们去看看小弟弟吧。”

　　“呵，就知道年轻人待不住，去吧去吧，带你嫂子去，她也还没看过孩子呢。”大家笑看她们。

　　“大姨这样说不对，明明我的辈分比陈聿高啊，怎么就能叫嫂子，应该叫侄媳妇吧，苏菱你说对不对？”

　　“呃……”林苏菱不曾想自己的名字被人这么亲热叫出口，还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表姑。她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拉走了。

　　这位表姑热络地问东问西，对她的事情十分关心。林苏菱觉得自己刚脱离一个火坑，现在又进了另一个。“我知道陈聿高中时候的事情哦，苏菱你要不要听？”

　　林苏菱真被她勾起了点兴趣，陈聿没有主动说过他以前的事情，她也没有问过，不知道他中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呀，可讨厌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大伯家，大人的聚会里只有我一个小孩，无聊死了，我跑到某个房间里玩，不小心把别人一个陶瓷玩偶碰碎了，我心虚地把碎片捡起来从窗口扔出去，回头却看见有个男孩站在门口盯着我，吓死宝宝了。”她拍了拍胸脯作惊恐状，“那个男孩就是陈聿，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了吗？”

　　林苏菱摇摇头，她笑说:“他严肃地告诉我他是这个房间的主人。我慌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他又说我看见你的动作了。我跟他说对不起，脸红了半天。后来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房间的主人，和我一样是来访的客人而已，气死我了，这个坏蛋。我们两个就这样认识了。”

　　林苏菱对陈聿的行为有些好笑，他原来也有这样捉弄人的一面么。她没有意识到这话题已经有点偏了。

　　“男孩嘛，就喜欢欺负女孩子，陈聿怪幼稚的。”林苏菱听到对陈聿的这个评价有点新奇，从她认识他起，就没见过他幼稚的样子了。林苏菱对自己错过的东西有些遗憾。

　　女孩眼珠一转，“还有件事，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跟陈聿说是我爆料的。他高中时就有个女朋友，我见过几次，那女孩听说是他的同班同学，像增高版的某某某，陈聿对人家挺好的，最后还是被人甩了哈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然后停下看她:“苏菱，陈聿一定很爱你啦，白月光什么的天一亮就看不见了，你别在意哈。”

　　林苏菱要是这时候还看不出女孩的恶意，那她就是个傻子了。她淡淡地笑笑，没有说话。这位表姑不是讨厌陈聿，就是讨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