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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你的梦,只有自己知道吗?...是吗?

      我以前曾经奔跑过,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喜欢跑,一跑上了就停不下来。...体育场,学校,路上,在很多地方,我跑,我一直向前跑。
      我很喜欢,但却是没有好好珍惜。
      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更想要,因为曾经失去现在才要懂得珍惜。我自问,...贪心我有;失去,我也有;可珍惜,我懂能它的意思,但是做不到。
      很多人都是一样,受过教育,考过高考,知道“珍惜”在汉语词典里面的位置,知道“珍惜”能造出什么样的句子,甚至能用“珍惜”为命题写出精彩绝伦的论句。
      但很多人就是做不到。
      我跑过,也放弃过。我曾经后悔,可最后还是只有后悔留给了自己。
      有人说过:『杀身,以取义或者成仁。』
      但他说得太晚了。

      “你从没有说过你的梦想。”
      许应说,他喜欢把梦想写下来。因为他时常会看,因为那些能左右他的希望,他的颠覆,他的所有情绪。他依赖它,他靠着它,他是它的全部,它给了他的全部。
      “...我的梦想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和他不一样。我和梦想,是相对立的。
      我们不依赖,我们永远平行。我是我,梦想是梦想,我这么对许应说,“你能懂么?..为什么我的梦只有我自己知道?”
      “你真可怜。”
      许应摇头,皱眉看着眼前的河水。
      “不,..我不可怜。”
      我也摇头,背靠河岸的栏杆,面对河堤绿化带和对面的车流。人不算多,寥寥可数,清早的成都除了破雾的日光外,许多人,许多事都还在小城里做着梦。
      梦一直延续下去,顺着河流,迤逦每一个春夏秋冬。时常抬眼的时候见到春鹊,闭眼的时候却是夏花,拂手捋开一雨掉尽的银杏,梦醒了,会有冬末的黑枝寥寥,将天空分开,也将你带进下一个梦中。
      年复一年。
      又一次,年复一年。
      许应在身旁叹了口气,“...你以为精神能强过一切?”
      我踩开地上的积水,翘动的石板缝仿佛成了一个沟壑。我转身和他一起看着河水,问他,“支撑你生活下去的,难道不是精神?”
      “....不。是梦。”
      他摇头,水里的影子是一个模糊的黑色,没有表情,只有晃动的波纹和一个轮廓。
      “我不做梦。”
      “.......。”
      “许应,..我跟你不一样。”我说,“我们会做的梦和会做的事都不一样。”
      “可你才说了自己不做梦。”
      他抬头,抓住我前言不搭后语的毛病,眨了眨眼睛。
      “.........。”
      “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有梦,或者没有。”他用手指了指我的额头,“弄不好,你现在就是在做梦,一直都是在梦中。”
      “笑话。”
      我偏头看着他笑了。
      我们吵不起来,而且是双方都不想吵架,都是在自己的坚持上让对方一步,从不逾越。
      “我说的梦,不是指睡觉做的梦。”他也笑了,笑得有些酸,“...唉,我知道你听懂了,只是在装傻。”
      “你真固执。”
      “你还还有脸说我固执?”
      许应难得生气,扭头去看着另外一边的两个亭子。
      桥下,岸边的树和座椅都有一层雾水,所以是不能坐的。我和他顺着河道走,从锦江一路向西走去,没有明确的目的,也没有一个既定的时间。只是在走,不停地走,就像我以前喜欢跑一样,绕着体育场一圈又一圈地下去。
      直到回到原地,直到觉得累了。
      才能肯定那是身体真的需要休息了。

      “姑娘,...醒醒?”
      我睁眼,看见唐先生在遥我的肩。
      “...我们到了哪儿?”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在那个人住的地方。”
      他口里的那个人,就是许应。
      “你怎么这儿的?”我从车窗外看着淹没在夜色里的旧楼,水泥色和黑色混合在了一起,一进到里面,我才发现这跟我在院外看的又不是一个模样。我问他,“纪夏呢?”
      “地址是医院给的,因为联系不到你口中的那个...呃,..那个妹妹。”说到这里,唐先生尴尬地断了一下,看了眼身后亮光的地方,“所以可能只有下放了。”
      “...不是还有我和纪夏?”我摇头说,“我和他应该也能签。”
      “可是......。”
      唐先生声音越来越小,身后有人过来,遮挡住了光源。
      纪夏摇头说,“我不会签。”
      “我签。”
      “你的户口在成都?”
      “我是成都人,为什么不在成都?”我想了想,又问,“再说,这跟户口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我知道你想找什么理由,但很遗憾,...那根本不是理由。”
      说完,我拉开车门下去。
      他低头看着地面没有说话,头垂得很低,几乎碰到了衣领。
      守门的大爷从收发室里出来。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不过他还是认出了我。他说,“那是许应么?怎么不过来?”
      “...不是。”我对纪夏和唐先生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笑着说,“...许应住院了,我们回来帮他拿点东西。”
      “住院了?”大爷皱眉,“怎么会,他这个月不是去北京了?”
      “去北京?”我回头看了看纪夏。他走过来,在暗黄的灯光下微眯着眼睛。
      “哎...这小子,有病也不说。还以为他能躲了地震了。”大爷弯身坐在收发室前的藤条椅上,伸手指着路口的站牌说,“那天清早他背了个包出去,问他什么都不说,我还以为他又去北京了。...你看,他每次走的时候都是从那儿坐车的。”
      “他没有来过北京。”纪夏摇头。
      “你怎么知道?”我用手肘向后抵了一下。
      “...他每个月都要走那么几天。”大爷偏头想了想,然后问我,“...你上次不是跟他来过么?他隔天就走了,个把月才回来。”
      “啊,是寒假的时候。”我想了一下,两个月前。我还在成都。许应说要回来拿东西,我就顺路一起过来。
      “对对,都快三个月了。”大爷点头,眯着眼睛打量了纪夏,能看出他有些话想说,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转头来问我,“他是不是一直有病?...他之前说去北京其实是去医院?”
      “.....。”我皱眉摇头,“他一直都不说,我们也是才知道的。”
      “严重么?”
      我点头,“挺严重的。”
      “那...那会不会出事?”
      “.....。”
      我看着他。我其实也很想说,他已经死了。
      死了。
      这个人已经再也不存在了。
      “唉,可惜,...那么年轻。”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用跟护士长一样的语气。
      我转头看着院子外面,夜深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收发室里的灯光,把我和纪夏的影子拉长照在院口的人行道上。那里有两棵树,我和纪夏的影子被茂密的枝叶打散了,散到每一片叶上都是影子。
      我听到背后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远。

      我隐隐约约地觉得,一场戏开始了。
      有人在舞台上面来回走动,在检查幕帘是否装好。然后会随着一身高呼,厚重的帘子拉开,有一束光从左上方斜斜地射在十字架上,在黑色的舞台上,那个木制十字架发着白光。
      非常刺眼。
      “我有罪!”
      一个男人跪在地上,背影朝向观众,脊骨颤抖起伏。
      “我有罪!”
      一个女人又出现在舞台的右方,戴着帽子穿着灰蓝色的长裙,长裙及地,她神色木然,似在要面对整个世界的狂风暴雨前最后的宁静。
      然后灯光缓缓游移,从地板到十字架,再到女人的胸前。
      一个红字,比血还要红的红字。
      一个A。
      “神啊!”
      男人高叫着起身向光束看去。
      “神啊!!”
      女人低吟着从十字架面前走过。面孔被灯光照成一片亮白。...里面有一个眼神,在移动,始终在移动,从顶灯移动到地面,然后她向男人看去。
      “欲望。”男人说。
      “还是欲望!”
      女人转身,昂头向左离开。
      面对了白光,融进了白光。
      我闭眼,坐在天鹅绒的靠垫上面。看到幕帘合上,如同布满异星的夜空被双手遮住一般。...那双手苍老,布满皱纹,没有一丝的缝隙和机会,能让我再向外面看去。
      他温暖,但令人窒息。
      他寒冷,又让人恐惧。

      “红字,第三幕。”
      纪夏坐在床前抽烟。唐先生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我靠着窗,吹着背后的凉风。
      “...暴风雨,卡门,复活,..哈姆雷特。”纪夏站起来从柜子的一边走向另外一边,一边看一遍念,“如梦之梦,君子,雷雨。”
      “他是学戏剧的?”
      唐先生睁开一只眼睛问。
      “不是。”
      “表演?”
      “不。”我摇头,看着他越发茫然地表情笑了笑,“油画。”
      “油画?!”他坐起来往室内看了一圈,“这看不出来。”
      “...你知道一管油画颜料要多少钱么?”我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及的问题,...表面上是。我伸手比了大约十公分的长度,三公分宽,“..就这么大。”
      “呃,..两块?”
      我摇头。
      他又接着猜,“六块?”
      我还是摇头。
      唐先生笑了,“唉,隔行如隔山,我怎么猜得到?”
      “一般的八块,贵的十五。”纪夏停掉DVD,转身面对窗口说。
      “啊,那还好。”
      “...你觉得这么多能用多久?”我问。
      “好几次吧,我侄儿就是学美术的。那么大的水粉都能画很久呢。...呃,不过水粉也不是那个价。”
      “油画不一样,加了松节油后那么一管有可能一幅画都画不完。”我指着垫在茶几上一张完全摊开的报纸说,“如果是那么大的画布,常用的白色和黄色得准备一桶。”
      “一桶?...那么多!”
      “差不多,要是多了可以留着下次用。...我以前也修过油画,不过最后还是没学下去。”
      “那你学的是什么?”
      “设计。”
      我一说完,纪夏就抬头看着我。
      一眼后,什么也没说,转头继续按播放键让《红字》又进入第四幕。他调高了声音,舞台剧里的对白就如真实的人在眼前嘶吼一样。
      沙哑,力竭,并且痛苦万分。
      唐先生捂着耳朵说,“哎呀!现在都两点了,你小声点儿!”
      “没关系。”我关上窗户,“这儿没多少人住。”
      许应的房子是一套一的小间,客厅小,卧室大,而且中间还有个长长的阳台,构造很奇怪。而且地震之际,这也算半个危房,能搬出去的人都搬了,只有实在不想走的或者无处可走的人还在。
      凌晨两点,整个楼房就完全漆黑了。
      “你去把房门关了。”纪夏对离门比较近的唐先生说。
      “....唉。”那人叹了口气,走去阳台那边,“我也顺便去客厅的沙发睡。”
      纪夏没有说话,我对他招了招手。
      “喂,你朋友出去了。”
      “你不去睡?”
      “不。”我想了想,“...我的机票是明天一早的,我怕睡了会起不来。”
      “明早?”他转头问,“那许应呢?”
      “你不是还在成都?”
      “我?”他笑了,“你就那么相信我?”
      “那你为什么要来成都?”
      “...是许应叫我过来的。”
      “你可以不来。”我坐在床边,跟他一起看着在电视里流动的剧幕。有很多人出来了,扶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灯光让那个交叉的阴影照在男人和女人的身上,男人躬身跪地,女人低头面对那个阴影。
      阴影越来越来,周围变得吵嚷。
      “我不会签字。”纪夏说,“...我不会签。”
      “有人会帮他签。”我举起双手说,“我就想签。”
      “你不能签。”
      “为什么?”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他一手撑着额头,皱眉吸了一口烟,“你明早要走,..时间不对。”
      “所以,该你来签。”
      “我不签。”
      “那就找到他的妹妹。”
      “他没有妹妹。”
      “有。”我从床头拿来一个相框,看了看,然后对他点头,“他有妹妹。”
      “.........。”
      我手里的相框中有一张照片,已经很久了,上面有黑黄的光点和曝光过度的灰白。
      ...照相的地方我认识,是南城的南郊公园。红色的拱门前面,三道门前的长路上。周围有人,穿着灰蓝色的衣服,甚至连整个天空都是那种色调。而许应在其中笑得非常开心。
      他很小,穿着棉袄和长裤,抱了一个熊正咧嘴大笑,那是他。他的妹妹站在一边,也穿着棉袄,不过是红色的,比许应那件要漂亮很多,头发上还有一个结,也是红色。
      许应在笑,妹妹在哭,歪着嘴,拧着眉,好不伤心。
      我看着照片笑了笑,指着小女孩说,“这是他妹妹。”

      我看着纪夏的眼睛,告诉他,许应有一个妹妹。
      许应一直都说他有一个妹妹。
      一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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