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制》一尺九两

92、CHAPTER 92

　　五年后——
　　雪后的世界太安静了，安静到有些窒息，积雪被踩压出的咯吱声由远及近，还带着些回响。
　　黑色的军靴在一片雪白中显得格外分明，那人一身黑裤黑衣，外面穿了件及膝的蓝色大衣，大衣边缘和笔挺的双腿对比出几个直角，挺拔且棱角分明。
　　几处雪白的碎屑冰冷而安静的粘在皮鞋边缘上，动着的脚步看起来也像是毫无温度。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而均匀的吐了出去，鼻尖飘出一阵似有似无的薄雾，提着果篮的手透着着淡淡的粉红。

　　突然间，一阵与安静雪景及其不相符的风声响了起来，从尖锐变成呜呜的钝响。
　　他下意识的将手伸向腰间的配枪，警惕的盯着空中传来声响的方向，整个身体也戒备的崩成一道利刃。

　　上午渐盛起来的阳光被积雪映得更白了几分，在类似昼盲的视线范围里，他微眯的眼睛渐渐睁大，迎着如刺般的光线，眼白一圈渐渐翻起一层细密的血丝。
　　那抹银白，是个银色的物体，他看不清。
　　但是那种感觉……强烈，太强烈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融进精神的，无数次重复后刻进肌肉记忆里的熟悉感。

　　几乎是跟雪地一样雪白的七棱逃生仓一头扎进了雪地上，溅起一大片雪花，甚至连积雪下的雪泥都给撅了出来！

　　一人，一舱，就这样静止着，丝毫未动。

　　过了一会儿，还是逃生舱先动了起来——
　　面对着卫刻的那面，七边形的一圈分离出七个三角形，随后像周围扩散，逃生舱原地解体。
　　里面先是伸出了一只手，随后逃生舱中那人扶了一下身侧的舱体，从舱体剩余的底板上站了起来。
　　刚刚的冲击力不小，整个人还有些发蒙，他摇了摇头，揉着胸肌，想大力的喘两口气，刚刚深吸进去一口冰冷的空气，就看到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人，一口气哽在胸口正中。
　　“卫刻……”

　　卫刻的眼神并不惊讶，看起来，像是重温看过无数遍的故事情节一样，把整个过程看完。
　　直到洛阵出声叫他，他才不舍的把黏在眼前画面上的眼神收回。
　　僵硬的嘴角自嘲的稍稍挑了一下，便转身走了。

　　这……这是什么反应？
　　洛阵心想：难道不是应该冲过来，抱紧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达思念之情吗？
　　不过他想了想那画面，再想了想卫刻这个人……
　　嗯，感觉自己确实是在做白日梦。

　　可对方那种习惯到毫无波澜的眼神，还有那种自嘲着，像是努力在眼前的画面中找不同的神态，他看懂了。
　　很明显，自己从天而降、横空出世、原地现形、死而复生等等一系列的归来场景，对方大概已经幻想过无数次了。
　　甚至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是真实还是幻觉。
　　卫刻一直在等，等他回来，一定是是等了很久吧……
　　想到这儿，他心口绞得生疼，像是被滚烫的糖浆浇了一遍，再糊上一层冷空气，分不清是生理性的泪水还是情绪太过强烈，他疼的眼眶有些热。

　　他几大步跑了过去，还未碰到卫刻，卫刻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洛阵分明看到卫刻的背影崩塌似的微微颤了颤。
　　随后像是怕把身上的什么东西抖落似的，卫刻有些机械的缓缓抬起左手，轻轻的，用手指碰了碰一侧的脸颊——
　　一小抹凉意，带着细碎的砂砾感，那是逃生舱落地时，溅起的一滴雪泥……

　　他猛地转过身，眼神死死的盯在洛阵的脸上，眼中的红血丝已经洇成了一片浅红。
　　短暂的怔愣之后，开始无所适从。
　　积攒的思念和愤怒早已烧成了一望无际的死灰一片，几点火星飘过，开始浓烟弥漫，潮湿又温热的气息呛进鼻子里，却是怎么也没能生起火来。

　　那些执念一般的东西，像是深入骨髓，将他整个人浸透了一般，太深，太多，像是感觉不到了，也无法从中抽离，酝酿出个情绪来。
　　“回来了”，卫刻语气轻飘飘的，说的是三个字的陈述句。

　　“呃，呃……”，看到对方这种状态，洛阵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愣愣的回了句：“嗯，回来了。”
　　卫刻将手伸进大衣内的口袋里，拿出门卡，和钥匙包，递给洛阵：“我现在要去看皮兹，他今天刚刚醒过来，我待会儿就回去，你先回家，从这里往……”
　　路还没指完，洛阵就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
　　深深的在卫刻的发间深吸了一口，又在对方冰凉的颈间狠狠印了几个吻之后，才撒娇似的开口：“我找不到，你领我回去。”

　　“我……”，卫刻闷在他肩上，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洛阵打断了。
　　“我不管，就不准走！你表现不出来也没用，我看到你眼睛红了，也看到你手抖了，我知道你想我！特别想！”
　　“我想你跟……”，卫刻没说完，又被打断了。
　　“你想我跟你要去办事不冲突，我知道！”
　　洛阵说着在卫刻身上摸了几把，抗议似的说道：
　　“但是你穿的也太少了吧！这种天气，这种温度，随便一个人穿成这样都会冷好吗？更何况你本来就那么怕冷。”
　　洛阵稍稍松开卫刻，欠身看着对方微红的脸讨好的问：“我们先回家换衣服，换好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卫刻没看他，点了下头：“嗯。”

　　跟着卫刻进了院子，在卫刻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洛阵心里犯嘀咕了……
　　因为他看见的是：
　　门口的情侣拖鞋，茶几上的情侣水杯，以及衣架上那件跟卫刻身上同款的大衣……

　　看号码都是比卫刻大上几码的，卫刻这样的身高和体型在男性中绝对都算是高挑挺拔的，这些情侣物品的所属者，应该不是女性，对，肯定是男性。
　　他正想着，卫刻一把将衣架上的衣服拽了下来，逃也似的去卧室里扔下，拿了新的浴巾和衣服出来，往洛阵怀里一扔，顺势把脚边的拖鞋放到洛阵脚边：
　　“可能不合适，晚点我带你去选几套新的。”

　　“你……”，洛阵错愕着，看向卫刻的左手，果不其然，在无名指上看到了戒指。
　　“怎么？”卫刻疑惑得看着他，不知道洛阵还站在那儿干嘛。
　　洛阵又往卫刻的左手上看了一眼，迟疑的问道：“你……结婚了？”
　　卫刻：“嗯。”

　　“什么时候？”
　　“五年前。”

　　已经五年了……洛阵觉得自己在那个空间里待了几分钟而已，竟然已经过了五年这么久。
　　“也对……你肯定觉得我不可能回来……”
　　卫刻：“嗯。”

　　“那……”，洛阵缓了一下胸口的酸苦，“那你过得好吗，幸福吗？”
　　“跟空气结婚，不幸福”，卫刻一脸无所谓的回答。
　　“哈？怎么可以这样啊！他都不回家、不陪你的吗！”洛阵不自觉的已经满腔悲愤。
　　卫刻：“嗯，我也不常回家。”

　　“那你们还结什么婚？以为搭伙过日子呢？太过分了！”
　　洛阵越想越气，“他在哪儿？看我不打爆他！”
　　见卫刻一脸委屈还带着些恨意的看着他，他稍微收敛了些，看来这样说卫刻的另一半有些冒犯到对方了。
　　“我！”洛阵满心的嫉妒、歉意、遗憾……不知道多少情绪揉和在一起，堵的自己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眼看着，卫刻犹豫着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那架势跟掏枪差不多。
　　洛阵还以为卫刻真的生气到要给自己一枪，结果——
　　卫刻仿佛被扎了手似的，把一个黑色的方形小盒迅速朝他扔了过来，脸上好像还带着点窘迫？

　　他一把接住，那在手里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他抬头看着卫刻，卫刻眼睛看向一侧，不说话。

　　洛阵一脸疑惑，慢慢把盒子打开。
　　他愣了几秒，看了看盒子里面的东西，又看了看卫刻无名指上的戒指，连续看了好几次对比完之后，开始语无伦次：
　　“你！我！这？这是……你刚刚说的是？你跟我……”
　　卫刻快速的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催促：“戴上。”
　　如果洛阵有透视眼的话，会看到卫刻背到身后的双手用力的绞在一起，都快绞断了。

　　“你这是......在跟我求婚？！”
　　洛阵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抓着盒子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跟摇起来了差不多，语言表达能力也收到了重创。
　　“那！那这……这戒指我自己戴吗？哪……哪有这么求婚的？你你你！你……要不要重新酝酿一下，再来一次。”
　　洛阵说着，左手颠簸着往前伸。
　　还没等递到卫刻跟前，洛阵就闷哼一声！
　　卫刻抓住他的手腕一个反拧！
　　一脚将他踹跪在了地上，扯着洛阵的手腕，死死的用膝盖抵住对方的后背！
　　“戴还是不戴！”
　　“嘶……”，洛阵感觉膝盖都疼得快麻了，心口疼得发胀，又想哭又想笑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疼疼疼疼！疼！戴戴戴戴戴，我戴！我自己戴！yes I do！我愿意！我愿意还不行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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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撒个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