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栖梧》Kiraffey

5、（五）

　　红拂近日夜出越来越频繁，负伤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这让梧桐无法再坐视不理了。

　　“你又要灌醉我？”梧桐已经喝了一坛烈酒了，面色自若，无半分醉态。

　　红拂理了理窄口袖的带子，倒也不意外：“我还当你要接着骗下去呢。”

　　梧桐低眉：“抱歉。”

　　“你无须对我多言，你一开始就已与我说明缘由，我从始至终容忍你也不过是为你这一副好皮囊罢了。至少到当下，我们还是各取所需。”

　　“我……”梧桐不知如何回应。

　　“说来也好笑，道长，你还记得你的任务吗？”红拂取出狴犴兽面具，铜首覆面，再开口已易了声音，“一次又一次地纵容我杀人，这就是你说的感化吗？”

　　不待梧桐做出回答，红拂已轻笑着翻出了窗。

　　红拂是青犴卫，当今朝廷密探豢养的江湖死士，混迹其中的俱是些亡命之徒。

　　她，为什么会是青犴卫？

　　梧桐将手探进胸口，摸出藏着的那枚枭首令，那是他接下这个任务的信物。

　　枭首令不过半指长短，通体铜锈色，翠似孔雀尾，却有着最肃杀的意义。

　　遇见红拂前的半月，梧桐在真武殿后山遇到了一个人——玉龙，被长老联议逐出师门的污名弟子。

　　“梧桐师兄，我们好歹也算同门一场，这个忙你不会不帮吧。”若说笑道人师兄是生性洒脱，这玉龙只学到了他的笑脸迎人。

　　梧桐捏着来人抛出的铜绿金标，念着同门旧谊没有直接走开：“你要我代你接枭首令？”

　　“然也，这次可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作奸犯科的浑事。”玉龙见他接了令，从袖中抽出一卷画像，长卷打开示以对方，“你看，这画上女子，是叛逃的青犴卫，杀人无数，上头下令了，说是能取其性命者可得百金加十斛明珠。”

　　画中人现身，容华若桃李，红妆艳绝。

　　只一眼就叫久居襄州云海的梧桐失了神。

　　“真武弟子什么时候也参与进江湖生杀了？”梧桐实则是动了心的，不过不是为了那赏金，反而是这女人实在是勾人。

　　“师兄这可就说错了，真武弟子为的是匡扶天道正义，这妖女残害无辜，还携藏朝廷的无数要密，难道就是简单的江湖生杀吗？”玉龙巧舌如簧，似乎誓要撺掇着梧桐答应，“师兄大可不必担心，以你的实力，定能将其擒获，到时我只求师兄能将赏金中的明珠赐我两斛……”

　　“好。”梧桐收下女子画像，掩于袖中。

　　“师兄果然还是快人快语，不过这次可要抓紧了，枭首令这次可不止发了一枚，多方人都盯着这块肥肉……咱们事成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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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线聚回面前的油灯，梧桐又开始心绪纷乱。

　　最近的驱影似乎越来越难以被控制了。梧桐盘腿平息，胸中的混沌缠斗却越发激烈。

　　“驱影绝非妖法，乃道家真武独门内功修炼而成。”

　　旁人都知真武修炼一门名为驱影的道法，可只有门内的弟子知道修习驱影是何其艰难。驱影是阴阳融合的外化，是虚化的自己，也是真实的自己。真武弟子修炼多年，能灵活操纵驱影、合二为一者还是少数。梧桐曾以为自己是那少数人之一，可在见到红拂后，一切似乎都变了。

　　驱影反倒成了他的心魔，红拂就是那撩拨心魔的手。

　　“不可，不可……”梧桐默念，却连最简单的宁神法诀都无法完整背出。

　　“你就是动了心。”脑中自己的声音响起。

　　梧桐即刻反驳：“我没有。”

　　“你看你，失魂落魄，心恻绯绯。”那声音又来了。

　　“我这是修炼，这是阴阳博弈。”

　　“你装什么假正经，你修炼的是什么？驱影？那你为什么还压制不住我？哈哈哈哈……”

　　“你只是心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你若是再念这些无用文字，你的心上人就要魂归离恨天了。”

　　“你说什么！”梧桐猛地睁开眼，那声音却不再回他。

　　红拂。梧桐想到这个名字，又想起这两日她的倦态和悴色。

　　阴阳双剑出鞘，直插空中弦月。

　　驱影伴身，梧桐与剑影融为一体，大轻功掠夜无声。

　　账房先生起夜经过后院，只见空中划过一道明光：“这是……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