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夫妇互穿日常》易端

4、负伤

　　六月初九的早上，管家刘公公拿进来一筐拜帖，他是常流青中状元后皇上赐下的人，识文断字又不多嘴多舌，很得常家人信任。

　　事实上，常家久居乡间，对京都的人际交往并不了解，多亏了刘公公的前后帮助，否则孤儿寡母加上刚采买的下人，这状元府定是要出事。

　　刘公公甘愿待在这里也不是没缘由的，这里的人从上到下都对他很尊重，并没有宫里那种两面三刀的虚假客气，让他熨帖不少。

　　苏嬷嬷收回目光，对皇上重视常流青的程度有了重新的计较。这刘元可是内务府的老人，当初姚延又赏东西又赏人的，莫不是早已经在为姚瑶打算了？

　　常流青自是不知道苏嬷嬷这一脑门子官司，他拿起一张帖子对姚瑶道：“流青，你看，这是你同僚们送来的，说是明天邀你赴宴呢。”

　　现在两人对于彼此的称呼转换还比较熟练，只不过有时候不太适应而已，在独处或者是常时安苏嬷嬷四人在的时候可以放松点，但是该改口的也是得抓紧练起来的。

　　姚瑶装模作样地接过来，翻开，映入眼帘的是繁体字写就的请帖，落款是昨天。和常流青同届的学子们来宴请，于情于理都要过去，免得落人口实。

　　屏退了左右，姚瑶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夫君，阿瑶写字不好看。”

　　岂止是不好看，简直就是不能看！

　　常流青一开始以为姚瑶就是客气客气，毕竟是天家血脉，怎么可能真的写一笔狗爬字呢，姚瑶握笔的姿势还比较端正，但是字体的结构和下笔的力道往往掌握得不太好，不是写得大小不一就是墨团点点，看得他直叹气。

　　听着耳畔传来女子的阵阵叹气，姚瑶顶着新晋状元的脸皮有些发烧，当朝文风盛行写诗作画，虽然没有李白杜甫之类的诗仙，可也有不少大家。新晋状元的字写成这样，怕是连背几首名家的诗来充数别人都不信。

　　为何不信？

　　若想走科举一途，除了坐得住、脑子好之外，还要有一笔好字，否则极容易在秀才时就落第。当朝状元写了一笔狗爬字，这不是在明晃晃打姚延的脸吗？而且弄不好他们两个互换身体的事也会被拆穿。

　　“你…你别生气啊。”姚瑶好心安慰着常流青，“搞不好别人一看我写得这么丑就对我放松警惕，便不会让我吟诗作对了呢？”

　　被对方直接的目光瞪得一时语塞，没跟女子单独相处过这么久的常流青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感觉耳根有点热？

　　但看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慢慢地在白纸上留下无数丑字，他哽咽了半晌，终于开口：“这字怕是一时半会无法练好，不如，就从这手上下功夫吧！”

　　过了一会，只听堂屋中一阵瓷器坠地的清脆声响，下人们打开门一看，一整套茶具都摔在了地上，水花四溅，而男主人扶着手腕眉头紧皱，疼痛难忍的样子，女主人一脸心疼。

　　于是，姚瑶光荣“被扭伤”了。

　　本来常流青打算给自己划一道口子的，被姚瑶连连摆手阻止了，开什么玩笑，读书人的手这么重要，怎么能说划就划，万一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说两个人发生矛盾打起来了怎么办？还是扭伤比较好。

　　其实是姚瑶怕疼，但在常流青眼里，这就是娘子为自己的仕途着想，妥妥地关心他。

　　因为姚瑶什么事都没有还坚称“手疼”弄得大夫只得开了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便离开了。常流青亲自送到府门口，不知不觉为姚瑶博得了“仁爱”的美名。

　　送走大夫，回到小院的常流青发现常母带着弟妹过来探望了。

　　“娘，没事，就是看那杯子掉地上太可惜，我伸手去抓，太着急了才扭伤的。”姚瑶一脸认真地解释着，让常流青脸上的财迷本色尽显。看了她焦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常流青在心里赞叹着姚瑶的演技，在他看来，皇家人是不愁吃穿用度的，自然也不知道俭省为何物。

　　可他却不知道姚瑶在现代是父母离异的小可怜，18岁之后便没有了生活费自己勤工俭学，胆子大也有主见。饶是姚瑶这具真正的便宜身体的主人，在姚延登基之前也是默默无闻的小透明。

　　对着常时安小声吩咐了些什么，他迈过门槛，姚瑶四人正坐在堂屋说话，常流青为表关切，拉着姚瑶的手细细地看了半天，又小心地将姚瑶的手放到桌子上，眼中流露出放松与关切。

　　“娘，大夫说流青的手并无大碍，只是扭一下，多补养几天再好好上药，定然没问题的。”

　　常母点点头，拉过常流青的手：“好孩子，你多费心了。”

　　“都是阿瑶应该做的，”常流青笑得乖巧，却让知情的姚瑶感到一阵恶寒：原来她的脸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表情！

　　常时安捧着一叠字帖过来了：“主子，这是您要的字帖。”

　　常流青一笑：“母亲，之前流青和我提到想给小弟请先生的事，正好趁着你们过来，将这字帖给小弟练一练吧，回头我进宫带去。”话并未说完，常母已是惊喜地笑了。

　　姚瑶见状面露不解，然而并没有开口相问，她知道常流青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果然，他接下来说：“正巧我也想和流青练练字呢，流青可要好好指点指点我和小弟。”

　　这个心机男，姚瑶默默腹诽，不过也好，这样给常流青日后进书房也过了明路。

　　“母亲，阿瑶说得是，我觉得小妹也应该练练字。”

　　常流海和常琳是龙凤胎，两人都已经七岁了，也该到了读书的年龄。

　　“好好好，你们说什么都好！流海、阿琳，还不快谢过哥哥嫂子！”常母喜形于色，拉着兄妹二人就要让他们行礼。

　　常流青眼疾手快扶起两个孩子：“都是一家人，莫要客气。流青的弟弟妹妹也是我的弟弟妹妹，我还盼着以后状元府多出几个状元呢！”

　　常流青的眼神柔和，语气真诚，让人觉得似乎他生来就是他家的人，而不是皇上指婚的公主。姚瑶见常流青对家人十足上心，不由心中微动。

　　说实话，从大婚到现在，她真的没有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大的缺点。

　　于是在姚瑶的坚持下，一家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了饭，在正院的堂屋摆开了大圆桌。

　　姚瑶见常母几人在下人的服侍下有点不自在，常琳和常流海虽然是小孩，可也定定地坐在椅子上，只有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一道道上来的菜，让姚瑶回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也是和家人这样围成一桌吃饭的，只不过没有人服侍罢了。

　　于是她等菜都上齐之后吩咐道：“你们也去吃吧，这里暂时不用人伺候。”话音落下，几人福了一福便有序地轻轻退下。

　　姚瑶随后用余光望向常小弟和常小妹，发现他们略略放松了些，后背不再那么紧绷了。

　　常流青也仿佛懂得了她的意思，率先拿起筷子夹了鲈鱼给常母：“母亲，快吃吧，弟弟妹妹也吃。在家里莫要那么多规矩。”常母这才慢慢拿起筷子准备开饭。

　　常流青给姚瑶主动夹了好些菜，照顾到她手不方便，还特地把汤为她盛好。姚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在她心里两人目前属于合作关系，就应该互相帮助。但可把常小妹新鲜坏了，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嘴里还有一口饭，含混不清地说：“嫂嫂对哥哥真好！”

　　常母一记眼刀飞过去，她怕公主觉得自家家教不好，哪知公主现在是自己儿子呢。常流青听清了自家小妹说的话，有点窃喜，却又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阿琳放心，我们是一家人，嫂嫂也给你夹菜。”说着便夹了一筷子拔丝山药到小姑娘碗里，着实惊喜了常琳一番，她最喜欢吃甜的啦！

　　常母欲言又止，看着公主和自家儿女都相处得不错，口味这种小事也有了解，想来她不该多心。便又专心埋头吃起饭来。

　　反观常小弟，那是个内敛的孩子，但也有属于这个年龄特有的活泼，在常流青给他夹红烧肉的时候轻快地道了谢，捧着碗吭哧吭哧地吃起来。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姚瑶也对常家每个人的性格都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总体来说都是比较好相处的人。其他还有待观察。

　　下午便在给姚瑶恶补常流青的同窗关系中度过，考虑到明天不知道两个人能否换回来，鸿胪寺的相关内容也被提上了日程。

　　“怎么样，我这导图不错吧？”姚瑶在被狗爬字打击之后终于找到了一点自信，显摆着自己的导图还有书架整理法，活脱脱一副求表扬的狗腿子模样。

　　“阿瑶有的是才华，只是还要好生练字。”常流青评价，他也按照导图法整理出了自己的同窗谱系。

　　常流青这一届的一甲除了他之外的二人都是世家子，被安排在翰林院，与他关系比较一般。二甲中，与他关系最好的叫柳市安，是扬州一个小官的儿子。还有与他进京后相识的董博康、庞硕等人，也都是寒门出身。

　　总体来说，常流青和五大世家的子弟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与他交好的寒门出身居多。但是这次宴会的主办者，郑天放便是五大世家之一陈家的外孙，与常流青在进京后相识。

　　关于这二人的相识还有一段典故，我们稍后再议。

　　“郑天放是陈家现任家主的外孙，他母亲是家主的女儿，和夫君双双早逝，剩下郑天放在陈家被养大。此人与世家颇有渊源，但又愿意结交寒门学子，在两边都很吃得开。”常流青表情淡然，看不出对郑天放的态度究竟如何。

　　“那么，这个人就是我明天要重点应付的对象了？”

　　“多半如此，他举办的这场文会，定是世家想让他探听什么消息，但又邀请了旧日寒门同窗，所以让人有点摸不到头脑。”常流青分析，“不然，你背几首我的诗？”

　　“背诗？”姚瑶愣住，“我手都这样了，他们还会让我写诗吗？”

　　“你都说只是手受伤，别处没有问题啊。”常流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