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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风雨 ...

  •   烛火摇曳,风声穿梭在屋顶瓦片间哗啦作响,荷塘的水吹得起皱,月亮的倒影在其中支离破碎。

      大风夜晚,乌云也散,一瞬中万事万物无所遁形。

      沈延元后颈一阵发凉,护住了转过身,才发现是风吹开了半扇窗户。

      近侍最先反应过来,悄无声息去掩上窗再挂了木条封严实,对着沈延元毕恭毕敬行了礼:“天色不早,沈将军早些歇息,属下去门外守着,就不叨扰您了。”

      沈延元应了一声,看着眼前的书卷,心思却飘远了。离开都城已有半月,昨日刚至裕岸,护送使臣入了皇城,沈延元也驻在此处,等着完成谈判回仁国。

      “领军来看看”,自然不是一句简单的“看看”就好。既已至边境,定要两国使臣相会,洽谈国之交际。派沈延元来护使臣,是试他的忠心,也是用个不痛不痒的活来牵制他。

      他明白,倒也不计较,他向来不是爱权势功名的,何况现下无大仗需他支援——他也不希望再有什么仗,打得百姓苦不堪言。

      他烦心不是为平顺的差事,沈小将军也有个人的私心。

      黎稚在他身边待了十日,十日里也无过多接触。姑娘天生不会说话,他又要护在使臣身边,两人没什么交流。

      只有姑娘在自家府门前回身冲他一笑,深深鞠躬,无声道谢。他本想回敬,又想对着鞠躬像是会产生什么误会,于是说了句“不必客气”,再点头就罢。

      他怀疑是梦里交待错了,还是月老的线牵得不对?他和黎稚怎么看也就是陌路人,哪里来的“命定”?

      还有梨生……

      沈延元只要一想起这个名字,心里的滋味就复杂。怎么办才好,她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还会哭吗?

      他理不清楚喜不喜欢的,只能说梨生的确是特别的。他不是什么烂好人,没必要把每个相处过的人都挂在心上,和歌楼里的姑娘说着漂亮话——那也只是漂亮话罢了。

      他不会和梨生说那些“漂亮话”,也说不出来。面对着她,他总是一片空白。

      门外的风随着他的叹息撞了木门哗啦,晃神间,窗户又开,蜡烛迎风而灭。

      沈延元眯着眼适应了黑暗,抬头想叫人进来重点,却又注意到窗户外隐约透出的绰约人影。

      廊上的灯笼光被风吹得乱晃,就连使臣也说,这样的风,怕是要降一场不小的雨。他鼻腔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潮润味道,是雨已在细细地飘了。

      门外的那个人影站在那里,兀地有些奇怪。杨柳细腰一看便是个女儿身,而他门外的近侍不见踪影,只有这个女人的影子,出现地颇为诡异。

      沈延元下意识屏住自己的呼吸,手往腰间摸向短刀。还未再做下一步的反应,门外影子开了口:“沈公子,外边雨大,我能进屋避一避吗?”

      熟悉的声音一响,沈延元难以置信地反问:“梨生?”

      那声音他再熟不过,可是她怎会出现在裕岸?

      屋外的人抬起手惊呼一声:“哎呀,公子您见我是这样的么?”

      沈延元皱起眉头,细嗅周边,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香味,雨水将其冲淡,以至他差些忽略。还有耳畔若有若无的笛声,混在风和雨间,倒是听不全曲调了。

      他立马反映过来身处幻境间,于是坦荡地将短刀举起来,用她听得见的声音说:“有求于人便说,不要化作她的样子。”

      “您搞错了,仙使。”

      既然这么称呼,看来来人确是妖鬼。

      她继续说:“不是我想变,是您的心意如此。”

      “什么意思?”

      “您想见她咯。”

      沈延元的眉头蹙紧,短刀穿透薄薄的麻纸抵到门外人的侧边。“她”躲也没躲,反而笑出了声:“您不信,就推门来看。”

      话音刚落,沈延元便穿透了出来,人已立于庭院中。分明在下雨,风也急号,偏偏他们二人立的地方一滴雨也不沾,风也吹不动,像是形成了屏障。

      破幻境第一法则便是无忧无惧,沈延元从前便是如此,也没哪个幻境能真正困他。而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犯了大错。

      面前的人就是梨生的样貌,不过穿的却是初雪那日在蓝玉楼见过的软罗纱裙。纱裙在月色下似乎漾着一层光,把她整个人都衬在其间,柔和如同珍珠。她的五官也由此故,变得更“薄”,与此同时氛围加重,让她的动人从内而外渗出。

      半透的纱层层垒起来,隐约可见一些身线,危险地在他眼中映现。月色让人变得愚蠢,格外能沉溺于情感,冲动驱使理智丧失,印证便是他现在莫名的悸动。

      “梨生”将头微偏,几缕头发从左晃荡至右,她眼睛眯起来,启了朱唇:“仙使您的表情实在精彩。”

      沈延元持刀的手颤一下,最终还是咬牙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您想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她微微一笑,手指绞弄着发梢,“嗯……我们应当是观水寺初见的,你是那里的主人……好奇怪,寺庙的主人,怎么会有头发的?”

      她这么一说,沈延元回想起来初见梨生的时候。那时只觉得她是个说话做事都奇怪的姑娘,从未想过会有这样多的牵连。

      沈延元见过不少姑娘,这种氛围也多见不怪,可换着梨生的脸在眼前媚眼如丝,他总觉得不一样。

      “谁说寺庙主人一定要是和尚?”

      “哦。”她应下来,靠近沈延元。沈延元往后躲了躲,她又把人拉住。

      “躲什么呢,是怕我么?”说话间的鼻息拂到他的身上,温热到让人紧张。

      沈延元微微偏过头去,“梨生”像是得到机会,拉住他的头发扯了扯。等沈延元皱着眉回头来看,她又嬉皮笑脸地说:“是真发,仙使果真不骗人的。”

      “我没什么要骗你的。”他把她的手拉下来,手掌将手腕握得严实,“还有,很疼。”

      “梨生”意识到是那个扯头发的动作,却也不道歉,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注视自己。那副认真的样子,像要把谁看穿,像要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她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挡在二人之间,说道:“别再有更多动作了,我担心你梦醒了记恨我。”

      “梦?”

      “是啊。”她退后一步,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支笛子。

      “我也奇怪,没想到您也会做/春/……”

      “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沈延元脸红到耳朵根,面上却还是一副严肃样子。

      “不对啊,我可听说您是都城浪子,怎么撩拨一下就这样了?”她的笛子敲着腿侧,雨好像也随之越离越近。

      沈延元岔开话说道:“你来找我,是什么目的?千辛万苦潜入我的梦里,不会只是想说这些吧?”

      “当然不是。虽然这也很有趣,可您的梦真是难破。听说您无忧无惧,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我还怕您灭了幻象之主破局,看来是舍不得。”

      沈延元移了目光,说:“你有什么就快说。”

      “那您总要看着我,我才好说啊。”

      沈延元无奈又把头转过去,她扬起手中的笛子:“我想请您去拿这支笛子,就在裕岸皇宫的唯一废殿中,很好找的。”

      “所以,这是你的信物?为什么不自己拿给我?”

      “我拿不到啊,我没有肉身,只是个魂体。”

      她转了个圈,又说:“拿到后我再讲别的请求,您先帮我做这一件就好。”

      “你可有梨仙的印记?”

      “有,在笛子上。”她把笛子凑近沈延元眼下,果然有个梨花花苞似的雕刻。

      沈延元狐疑地看她:“我第一次见刻着的印记。”

      “您疑心太重。若不是梨仙,我怎么能见您呢?您的梦这样……”

      接下去的话被她蔓延成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尔后是一句:“您知道,若是不想,必不会梦。梦见了,就是心里有鬼。”

      “什么意思?”

      “好好看看您自己的心意吧。”

      她的话淹没在雨中,随着最后一声笛子敲击腿侧的细小声音落下,风雨骤然向沈延元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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