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见我多欢喜［重生］》橘五六

50、走水

　　将军府里大得很，但不热闹，天色暗下来了有些凉飕飕。

　　竹华七拐八拐把梨生带到个小别院中，院子僻静，没有人声，白花花一片盖着几棵孤树。

　　近两日下雪，积雪覆了满地。

　　这个院子里的积雪平整，却没有人踏足的痕迹，只有一些麻雀留下的爪印。

　　竹华“哎呀”叫了一声，拿起墙角的扫帚抖了两下，把面前的积雪除了一些。

　　“这些人做的是什么事儿，竟忘了扫雪？”她佯装惊讶对着梨生，“姑娘稍等，我清出条路来。”

　　忘了？怕就没想过吧。

　　梨生心里知道，秦昭然必定是存心给她难堪。

　　沈府那么多空房，偏偏要带她来个这么远的小院子，为难她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

　　梨生出手拦了竹华，不气不恼：“不用费心，这雪不厚，我自己走过去便是。”

　　“谢姑娘体恤。”

　　竹华客套笑笑，把扫帚放在一边，又继续引梨生向前。

　　可不是体恤吗？那小扫帚扫到明天也不一定能把落雪除干净。

　　梨生腹诽，面上还是笑笑，随着她向前走。

　　院子的房间还算干净，至少没落灰尘，内里也比梨生想得好些，生活用具还算完备。

　　只是没有炉火，有些冷了。

　　梨生裹了裹身上的衣裳。

　　竹华看到她的动作又是一阵抱歉：“真是，连个炭火也不备！姑娘别急，我去取些来。”

　　梨生早想到会有这些问题，倒也没生气，淡淡应了，一个人打量起这间屋子。

　　屋子的用具都有些旧了，木质的桌椅都泛着陈腐的味道，看起来是很久没使用过了。

　　这是一间简单的茶室，也不是卧房，四面放些书和字画，甚至还有棋盘和断了木轴的燕子纸鸢。

　　看来曾是谁用作闲憩玩乐的房间。

　　“真是没人住吗？”

　　梨生觉得奇怪，的确是很久没人住过的痕迹，却又把一切保存得很好。

　　圆桌上一套茶具，书案上翻开半本的药理书，甚至于一张摊开的，有些发软了的旧纸——都还保存得好好的。

　　好像这间屋子的主人半刻后就会回来似的。

　　梨生沉下眼睛想了想。

　　房间里还有做至一半的绣活，看来曾经的主人是个女子。

　　将军府里人员不多，丫鬟婆子不可能有这个待遇，秦昭然的地方也不会没人打理，唯一的可能——这里曾住的是汀兰夫人。

　　梨生心下一喜，掏出怀里的无字信和房间里存留的信纸比较。

　　果然，纸张触感相近。

　　梨生喜悦地拆开信，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

　　“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读啊？”

　　她闷闷地叹口气，把信纸对着窗外的光，拇指盖住的右下角好像有些变化。

　　她移开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信纸角落出现了一朵墨画的兰花。

　　梨生慌忙找房间里的信纸一看，的确都带着兰花烙印，想来是汀兰夫人独有的。

　　昨天还没有，今天来这里却出现了，看来她要看信和沈延元找人是一样的，离得越近，知道的越多，越能把事办好。

　　看来她需要了解汀兰夫人更多一些。

　　梨生叠起信放回腰间，拿起书案上的那本药理书。

　　书里大致是讲些药草功效，再添些画来讲它们的样子。

　　梨生看不太明白，只能心里佩服汀兰夫人的才智。

　　她又翻了几页，书里掉出一张纸来，她便拾起来看。

　　“……福儿？”

　　纸上的墨字被洇染开，内容看不完全，梨生只能模模糊糊辨认出提头的人名。

　　“福儿？福儿是谁？”

　　梨生不曾听沈延元提起过这个名字，也没听那条莽交代过。

　　这人和汀兰夫人有什么关系？

　　梨生想去找找别的东西，看到窗纱上透出慢慢走来的人影，也许是竹华回来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回到原位去等着，却见那个人影在院子里绕着，还未进来。

　　梨生又等了一会儿，那人还不进来。

　　她狐疑地起身到门口将门打开，朗声问道：“你在干嘛？”

　　院子里的正是竹华，她端着一盆熏燃了的炭火，听到梨生的声音还抖了一下，火星子蹦了出来。

　　“没……没干嘛。”

　　她朝正门走过来。

　　梨生没多想，让开道来，随着她越来越近却又觉得有些不寻常。

　　“等等。”梨生叫住她，“是不是有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灯油之类的……”

　　竹华牵出一个笑来：“哪有什么味道，姑娘闻错了吧。”

　　“也许吧。”

　　梨生又嗅两下，那味道确实有点怪。

　　说是油味却好像还混了别的什么东西，她一时说不上来。

　　竹华快到门口了脚步却又慢下来，眼神飘忽着好像在等些什么。

　　梨生唤她：“进来啊。”

　　竹华点头又慢行一步。

　　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个，静得很。

　　梨生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传来。

　　声音的主人似乎很累地在奔跑，断然不可能是慢行的竹华，也不能是立在门口的梨生。

　　声音越来越近了，她越听越熟悉。

　　霎间，一只混黑的大狗向院口跑来，呼哧呼哧流着涎水，凶神恶煞地低吼着像在渴求，又像是发怒。

　　梨生还未反应过来，大狗迅猛地奔过来。

　　“小心！”

　　眼看着大狗要往竹华身上扑，梨生赶忙要去拉她，然而她却抢先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炭火尽数扑洒了出来。

　　梨生又要去扶她，她却先大呼小叫起来：“不好了！闲情院走水了！”

　　梨生一听，鼻腔里果然有了呛人的烟味。

　　她回头一看，那扑出来的炭火落到了屋内烧了起来，只有一瞬间的功夫，烧得熊熊。

　　“怎么会……”梨生不明白火势迅猛的原因，也不知道那条黑狗怎么会扑上来。

　　梨生忽然又感到奇怪：“不对，那只狗去了哪里？”

　　竹华踉跄地站起来，指着屋内：“寿喜……寿喜进屋了。”

　　“什么？”

　　梨生看着屋子里面的火势，心里为没看完汀兰夫人遗留的东西难过，也在担忧着那只大狗。

　　“它为什么会进……等会儿……你说它叫寿喜？”

　　梨生在和沈延元交流时，沈延元曾提到过他和母亲养了一条狗。

　　狗是他和母亲看可怜捡来养的，也是为了给他一个玩伴，是他宝贵的记忆。

　　沈延元还在传过来的信里提到：“小黑狗瘦弱，看起来像是活不长。母亲为了讨个彩，给它起了‘寿喜’的名字，大概也是为了它能活长久一些。”

　　她还记得，沈延元说寿喜对他来说很重要，像是“母亲留下来的宝贝”。

　　梨生按住额间跳动的穴位，一阵头疼。

　　火烧得猛，却还没见来灭火的家仆。犬吠声从屋子里面传来，一声声叫得她心慌。

　　“竹华，你快去叫人。”梨生往后推了她一把，“快去！”

　　“姑娘……”

　　梨生咬牙解下斗篷，把地上的雪水往自己身上盖。

　　“我得去救寿喜。”

　　“姑娘！”

　　竹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寿喜不过是条狗。”

　　梨生瞥了她一眼，身上水漉漉的，义无反顾地往里走。

　　“我当然知道。”她最后说了一句，“只是我怕他会伤心。”

　　火把木质的屋子吞没了，竹华刚洒上的灯油能让火燃得再旺些。

　　只见过一面的那个漂亮姑娘为了一只将死的老狗冲进火海中，她再怎么也难以相信。

　　“他会伤心？”竹华喃喃，“他……是谁？”

　　火依旧在烧，温热的气息在冬日里格外突兀。

　　竹华站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什么，立马冲出院子大声呼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