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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对峙 ...

  •   大将军府是沈延元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虽说他幼时孱弱多病,是个不爱走动的“药罐子”,又要时常去观水,祈求“心诚则灵”。可是这府上,他终究还是存留了一些感情在的。

      沈恪大将军不像儿子似的爱招惹美人,未曾纳过妾。

      沈府大宅子里就只有秦昭然一位夫人,那些莺莺燕燕都飞不进宅门;宅子里的侍女丫鬟也伶俐又守规矩,没闹出过桃色故事来。

      将军府从半月前就为了正月新年忙活起来,除去些惯例要做之事——无非和别的高宅大院一般,给手下人发银子,还有采备年货,清算租佃之类琐事。

      沈府最紧要的还是祭拜一环。

      祖宗那边,腊月里开了宗祠,沈家人该拜的都拜了。沈延元作为沈恪独子,自然也是去了的。

      临近正月里,沈府还有一场私人祭拜。

      拜的不是祖先,也不是贤者仙人,而是沈延元的生母汀兰夫人。

      汀兰夫人去世后未入沈家祖坟,也没在宗祠里摆上牌子。

      沈恪在她生前住过的院子里立了个碑,没带“沈”字,只简单写“汀兰”二字。

      每逢需要祭拜的日子,他便带沈延元来此处,父子二人无言地祭奠先人,彼此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汀兰夫人的祭拜场合一般也只有他们二人,连秦昭然这个生前好友也掺和不进来。

      与此同时观水也进行着法事,为汀兰夫人祈福。

      她生前是个善人,都城内外受她恩惠的不在少数。在观水寺的法事常有人自发前往,虔心为汀兰夫人诵念一段。

      汀兰夫人的祭拜既低调又隆重。她扬名在外,难免有一两个,说夫人的死蹊跷了些,也见不惯沈府把她草率葬了,见碑不见墓的。

      本就是与沈家有些恩怨的人更传,汀兰夫人无权无势一孤女,偏偏得人心,沈恪想休妻又怕激民怒,联合起秦昭然把人背地里害了。

      秦昭然耳目通达,第一天听见这个传闻就去找沈恪哭哭啼啼,说没什么对不起姐姐的。

      沈延元对于这种戏码厌倦极了,也懒得去信那些毫无事实依据的传闻。

      他的母亲身子不好,他是知道的。

      她还常说对不起他,总觉得沈延元身体不好她有逃不开的责任。

      母亲的去世是沈延元难以纾解的心结,其中原因复杂,他无法和任何人讲,只将它压在心头。

      他明白母亲的死和父亲没有直接关系,但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快娶了秦昭然,又为什么对她的身后事显得敷衍,甚至比不上那些和她萍水相逢之人。

      沈延元不愿意去猜原因。

      一猜他就会回想到自己和母亲独处的那些时光,他的童年不曾有太多父亲的影子。

      他自小就有人教他该读些什么书,该结识些什么人,身体好了后,又有人带他学武用兵。

      可这些人从来就不是他的父亲,他的冷漠笼着沈延元,他们最终成为一样的人。

      沈延元的手此时很冰,冰得像那个早晨母亲的身体。

      他看着沈府大门,心情复杂。

      “怎么了?”

      梨生在他后面下车,穿着他送的那件斗篷,在雪地里像小绒花般开着。

      她见他不说话,去拉他的手,被冰凉吓了一跳。

      “沈延元,你手好冰。”

      梨生怕凉,碰了一下手离开了,沈延元面无表情回了一句“嗯”。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又伸过来,紧紧握住他的手。

      女儿家的手小小的,一只手只抵他的一半,两只手都伸出来,才将好兜住他的一只。可是那手暖和极了,片刻间冰雪就融化。

      “沈延元,你该不是在紧张吧?哪里有人回自家还紧张的?今晚不就是吃个提早的团圆饭么,你明天还要进宫赴宴,岂不是会更紧张?”

      梨生调侃他两句,眼睛闪闪的,手也没放下来。

      是,不过就是祭拜母亲,再和他同桌吃个饭罢了。

      宫里三十晚上设宴,沈延元和沈恪都需要出席,并在宫里守岁。

      沈家把团圆饭提到二十九吃,已成惯例。

      沈延元的手动弹两下,梨生松开自己的手放下来,他又反手再握住。

      “我们进去吧。”沈延元用另一只手掸掸她头上的雪花,“别离我太远,怕你被秦昭然欺负。”

      梨生神气地挺直腰板:“沈小将军亲自带我来的,她不敢。”

      沈延元笑了笑没多做解释,把她领了进去。

      大将军府过年只清扫,不装饰,一路上也没有红艳的灯笼和窗花,还比不上寻常人家有年味儿。

      沈延元一踏进来涌上熟悉的感觉,压抑,奇怪,孤单。

      他把手握得紧了些,梨生的温度传到他的手心。

      这次不一样,他不是一个人了。

      还未到沈恪在的正厅,机灵的丫鬟便传了消息给秦昭然,她急切地跑出来,一瞬间就红了眼眶,演得倒真像个慈母。

      秦昭然模样端正,比汀兰夫人小个几岁,大将军夫人的身份在那里,养尊处优看不出年纪来。

      她噙着泪笑:“回来就好,都多久没见了,过得可好?”

      沈延元离她远远的,演都懒得演:“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一举一动不都有人通传给您吗,您还能不知道我过得好不好?”

      秦昭然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好像没听出他的嘲讽,又把目光转向梨生。

      “这位是?”

      梨生木楞一下,不是说不问吗?

      沈延元冷哼一声:“是我在府里养的那个。”

      秦昭然捂住嘴震惊地望着他:“这……这成何体统……”

      “您别演了,虽然一年就见一回,可是看着心烦。”沈延元抬腿就要往前走,没把秦昭然放眼里,“她是什么身份,你不用知道。”

      梨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说秦昭然会针对她了。

      她一个字没说,秦昭然却肯定把她给记住了。

      明天说不定就能看到都城城门贴她的画像,再把“不检点”几个大字狠狠描上几遍加粗。

      梨生一阵头疼。

      “完了完了,你给我安排的这是个什么身份?”她抚着心口,“以后我上街得小心点。”

      沈延元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她说了一句:“有我护着你。”

      沈延元心情不好,说的话也不多,不过此时的话和情绪倒是十分真实可信。

      梨生不知为什么,看他认真就“噗呲”笑出来,觉得他的认真少语比虚假的甜言蜜语动听多了。

      秦昭然没跟着追上来自讨没趣,换条路不相撞的路先到了沈恪处。

      梨生和沈延元到时她正用帕子擦着眼角,眼眶还是红的。

      梨生大气也不敢出。

      沈恪此时就在她面前。

      一国的大将军,伟岸挺拔,气度不凡,和沈延元一样爱着深色,把五官都镀上一层寒霜。

      不苟言笑的表情不需开口就可证明他的威严,他淡淡扫一眼梨生,梨生的脊背便好像被冻了起来。

      明明没做错什么,她却有种莫名虚心,好像是妖怪见了道士一样的惶恐。

      沈延元恭敬地低下头,疏离地叫一声:“父亲。”

      沈恪微微点了点头。

      “听说你为了个女人顶撞你的母亲。”沈恪开口,不怒自威,“就是她?”

      梨生知道说的是她,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沈延元察觉到她的动作,抬眼看着沈恪:“我的母亲只有一个,她死在观水寺。”

      “她的名字叫汀兰。”

      “沈,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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