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见我多欢喜［重生］》橘五六

14、水月

　　退出了书房，梨生随同沈延元在院子里随便绕了绕。

　　元清的别院同沈延元的观水寺一般，处处能看出主人的用心来。院子不大但是雅致，敞开的地方架了花架爬满紫藤萝，往西的池塘上的浮萍恰好，不会造成繁杂的困扰。就连几口集雨水的缸也是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打理得整洁。

　　“苏瑞禾倒是用心。”沈延元逛完院子又回到他们昨夜的住处，评价了这么一句。

　　“此话怎讲？”元清差人送来了膳食，梨生摆好碗筷，又问了这么一句。

　　“这院里人手不少，都只为了照顾元清一人。处处干净整洁，想必也想要他过得舒心。再说这院子里的花草，虽说是妖界，想要花草长盛不衰也是要费些心思的。”

　　梨生想起院子里那些漂亮的景，赞同地点点头：“照顾得是周到，但还总有些要把人困死在这里的意思。”

　　她又叹了口气：“还是等元公子谈完了，自己来和我们讲原委吧。”

　　用完午膳她又困了，沈延元守着她打了会儿盹，等了一下午还是没人来通传元清的消息。

　　时间至了晚上，又来了两个白天见过的侍女，说是给二位安排了新的住所，男女授受不亲，住起来总不方便。

　　于是沈延元又挥了挥袖子住到新安排的客房去了，卧房里只留下梨生一人，守着一盏油灯，照着那几万年不变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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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种种事由，夜晚倒成了梨生更为清醒的时刻。黑夜把诸多东西都掩盖住了，也放任着一部分蠢蠢欲动的恶念。

　　梨生没有睡着，睁着眼躺在床上想着沈延元此时又在做什么呢？屋内熏的不知道是什么香，挺安神的，香味涌入她的鼻子里，把她纷乱的思绪舒缓下来。她翻了个身，终于有了点睡意，开始眨巴着眼睛打算入睡。

　　“……嘻……”

　　房间外似乎有响动，隔了墙的原因听不太真切，但就那么轻微的一声，也够挑动她在夜里脆弱的神经，睡意“叭”地一声便断了弦。

　　梨生坐起来，瞧着那迎风而开的半扇窗，轻声发问：“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风声打在窗户上，又传来那若有似无的一声。

　　“嘻……”

　　她这下听清楚了，是女子的声音，俏生生的还带点稚嫩，大约还在豆蔻年华，岁数不大。这种嬉笑带着顽皮的意味，像捉迷藏中没忍住，故意引谁过去一般。

　　梨生咽了口水，轻手轻脚地走到那窗前又问了一句：“是谁？”

　　那声音还是没有回她，只重复着笑声，夜深人静的，惹得人背后发毛。

　　梨生透着糊住了的窗户，看着月光照在墙角，冷冰冰的白色，没有温度，但很光亮，这也足以让她看见窗纱上是没有人影的。

　　她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院子里，的确是没有人的。月光照着院子，一缸不知何时聚满的雨水把月亮掬在水中，紫藤萝花垂着帘，一瓣花瓣飘落到水面，皱起的波纹震碎了水中月。

　　“嘻……”

　　那笑声又传过来，这下院子里有了动静。大概十四五的小女孩站在花架下，捂住嘴低头笑着，一袭明黄的衣衫把人衬得明艳，站在那院子中央如同夜空唯一的月亮。

　　距离有些远了，那小女孩的面容梨生看不太清，她又推开房门往前走了几步，不敢靠得过近，用确定她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小女孩听了她的话抬起头来，笑如弯月的眼睛松下来，露出一双金黄的眼。

　　“怎么不认得我，我未来可是要成青邱九娘娘的。”

　　小女孩说话还有些稚气，气势却拿捏得很足。梨生瞧着这熟悉的上挑眼尾，疑惑地应答：“九娘娘？苏瑞禾？”

　　小女孩拨动着耳垂处一对金叶子样式的耳饰，在夜里生出清脆的响声。她踮踮脚，轻盈地腾空到梨生跟前来。

　　小女孩不如梨生高，但这会儿借了风力，居高临下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那双金眼最为明显，直勾勾地，盯得她向后扬了扬。

　　“哪里来的，竟这般不守规矩，敢直呼我大名了？”

　　梨生抬起手来揉眼，又把眼凑近了些看她。苏瑞禾？一百岁的九尾狐怎么会一夕间变成这样？

　　小女孩还在那半空飘着，齐腰的长发一点儿也不受风的波动，在一片乱动的紫藤花间显得很平静。

　　“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看着你面生，是不是随涂山的那位来的？如果是的话我也就不怪了，毕竟以后就成了一家的了。”

　　梨生被“小苏瑞禾”搞得云里雾里，看见她羞着脸低下头怯怯的样子，是苏瑞禾不会有的真心少女的姿态。

　　小女孩落下地来，转身又往另一边走，声音还带着笑意：“也用不了多久了，再等个几年，等我稳了九尾的能力，再等涂山的那位忙完了人间遗留的事，我们就会名正言顺地成婚了。”

　　“到时候，一定来喝喜酒。”

　　梨生看着她将要在视线里消失了，急忙走几步想去拉她，一着急伸出手喊道：“等等！”

　　梨生的手将要碰到她的衣袖了，又好像去捞那水中的月亮般，袖子变成了半透明，她的手指尖穿过空气般捞了空。

　　小苏瑞禾却像是有了知觉，又或是听了她说的话，转过来看着她。

　　梨生的镯子又发出碧莹莹的光，眼前的小女孩在那光芒中渐渐变得透明。

　　“哪里来的？”小女孩声音低了下来，梨生记起来，苏瑞禾发怒前也是这样的。

　　“你是谁？”

　　同样的问题，经小女孩的嘴说出来，倒有几分恐怖。

　　她眯起琥珀的眼，身后慢慢升腾起几条白色的尾巴，在月光下渐渐靠近她。

　　梨生握紧了拳头，又不敢大叫，转身想跑，小女孩又变戏法般出现在她眼前，把她的路堵死了。

　　苍了天了，她离上一次被杀才多久，这又要死了？珠钗不在她身上，沈延元也不在她身边，现在只能祈求有什么大慈大悲的神仙救她于水火。

　　小女孩伸开利爪向她扑过来，她下意识伸出带镯子的手去挡。

　　想象中的狂风骤雨没有到来，一只手轻轻覆在她半闭的眼上，留指缝给她窥一窥月色。

　　沈延元右手护住她的眼，左手拿着临仙给的那支珠钗向前一振，金色的珠钗穿过小女孩的身体，滚落在地上。

　　红色的玛瑙破碎开裂，血液流出来，化作几只红色的狐狸穿梭在她的身体周围。尔后那小女孩混着那几只狐狸发出凄厉的叫声，化成一缕青烟消散在他们面前。

　　梨生愣在原地，等沈延元松开了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沈延元拍拍她的后背，出声安慰她。

　　“没事了。”

　　月亮不算圆，弯在水缸中，被紫藤萝花瓣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