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白》Doffly

36、第三十五章

　　白洛寻将她安顿好后，回到了客厅。

　　“小白”黄瑾铭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喝酒么？”

　　“行。”

　　“你喜欢喝什么酒？”

　　“朗姆”白洛寻走到酒柜前，上下看了几遍，“你想喝什么酒？”

　　“不觉得太甜了么？”黄瑾铭回过头看着他，“陪我喝威士忌吧。”

　　“生活这么苦，还要喝苦的。”白洛寻回过头，看了一眼对方又转回酒柜的方向，“你高兴就行，山崎还是百富？”

　　“山崎。”

　　白洛寻挑了一瓶三十年山崎，从冰箱里拿了两个冰杯，又在冷冻室找了两块老冰凿成冰球，一齐端了过来。

　　“球冰挺圆的”黄瑾铭晃了晃杯子，“我都快忘了你是调酒师。”

　　“忘了好，免得天天都要给你这个酒鬼凿冰。”白洛寻向两个杯子里都添了酒。金黄的液体顺着晶莹剔透的球冰缓缓流向杯底，日威特有的烟熏味淡淡地飘散在空气中。

　　“我算什么酒鬼？”黄瑾铭端过杯子，熟练地在鼻子底下来回晃了几下。

　　“谁天天晚上在办公室倒酒喝？”白洛寻也闻了闻酒，抿了一口。

　　“那几口能算喝酒？”黄瑾铭从抽屉里拿了雪茄，递了一支给对方，“再说了，谁在我办公室喝成傻X？”

　　“幼稚”白洛寻用雪茄剪将雪茄剪掉一小节之后点燃，“问你，为什么刚才她说不去就不去了？”

　　“那不然呢？”黄瑾铭挑了挑眉毛。

　　“你不是最擅长谈判了么？争取一下啊。”白洛寻顿了顿，“我不是说出去玩，我知道你想带她去看病，对么？”

　　黄瑾铭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抿了口酒：“财务早上给我说，你用的那张卡刷了一万多块，我查了记录。”

　　“所以呢？”白洛寻一时间没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们在医院买了索拉非尼。”黄瑾铭闭上眼靠在沙发上。

　　“是。”白洛寻又追问了一句，“所以呢？”

　　“所以？没有所以。”

　　气氛有些降温，两人沉默了一会。

　　白洛寻主动碰了碰对方的杯子：“对了，我上次看到你们售楼处了。沙盘很漂亮。”

　　“沙盘有什么漂亮的？”黄瑾铭哑然失笑。

　　白洛寻往前坐了坐：“哎，就是，感觉楼很高，应该挺壮观的。”

　　“三十几层有什么壮观的，按照现在发展的速度，以后海城说不定都是大几十层的高楼，到时候你走在路上，连天都看不到。”黄瑾铭说着还往窗外望了望。

　　“三十几层对于我来说已经很高了好么。”白洛寻跟着对方的目光看着很远的地方，小区高层区域依稀是万家灯火的景象，“到时候可不可以上楼顶？”

　　“去楼顶做什么。”黄瑾铭回过头看着他的脸。

　　白洛寻也将目光收回来看着眼前的人，稍稍歪着头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般笑着说：“你是不是恐高？”

　　“我？”黄瑾铭一时有些懵，“我恐什么高？”

　　“那你到时候上不上楼顶。”白洛寻将脸往对方面前凑了凑。

　　黄瑾铭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推了推：“行，到时候带你到最高那栋楼顶上去吹风，再带瓶酒。怎么样，很有侠客气概吧？”

　　白洛寻的眼里刹那间闪耀出少年般的光彩，点头如捣蒜：“那你一定要记得。”

　　“言出必行，有诺必践。”黄瑾铭学着电视剧里的腔调说了一句，还伸出一根小指头。

　　白洛寻伸手勾住了对方的小指头，嘴上却不依不饶地吐槽着对方：“幼稚。”

　　两人又一起喝了一些酒，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墙上的挂钟渐渐走向十二点的方向，两人的脸上都浮出一些醉意。

　　“再开一瓶。”黄瑾铭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白洛寻将两人的杯子端走，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重新凿了两个球冰。

　　“不圆了”黄瑾铭拿起杯子看了看，又转头看向对方，“你醉了。”

　　“没有，凿那么圆给谁看？”白洛寻将新的一瓶酒打开，朝杯子里缓缓倒着。

　　“偷懒就说偷懒吧，还这么多理由。”黄瑾铭一手端着杯子，身子软软地靠进了沙发深处。

　　白洛寻也学着他的模样躺进沙发里，余光不时地看着时间。

　　又是三五杯酒下肚，指针才终于爬到了正上方。

　　一直看着时间的白洛寻转过头看着对方，挂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过杯子碰了碰，“老板，新年快乐。”

　　黄瑾铭微微一愣，顺势碰了一下对方的杯子：“小白，新年快乐。”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三巡酒过，黄瑾铭愈发地沉默下去，白洛寻只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不时用余光看着他的侧脸。

　　过多的酒精让他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若不是暖黄灯光的映照，几乎可以称得上惨白。

　　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地看着手心紧握着的玻璃杯。

　　“喂”白洛寻向对方身边挤了挤，声音有些沙哑。

　　黄瑾铭也不躲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将眼皮抬起一些，瞟了一眼。

　　“去睡吧，你醉了。”白洛寻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伸手拉住对方的手臂。

　　黄瑾铭依然只是嗯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身起来，一只手扶着额头久久没有迈出一步。

　　白洛寻跟着对方站起身，一边扶着人向二楼走去，嘴里一边念叨着：“两瓶酒你起码喝了一瓶半，你不扑谁扑？”

　　“吵死了。”黄瑾铭低着头任由对方拉着自己上楼梯，被拉着的手臂摆了摆，满脸都写着不耐烦。

　　白洛寻将人连拖带拽地拉进房间躺好，又转身去浴室放了一缸热水。

　　等他再走回床边的时候，黄瑾铭大字型躺在床的侧面，一半身子挂在床边，几乎快要掉在地上，即使是这种姿势，在酒意的加持下也打起了小呼噜。

　　白洛寻叹了口气，将人扯到床中间，又将被子盖好，掖整齐。

　　他鬼使神差地站在床边，定定地看着熟睡的人，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一般，久久不能移开分毫。

　　床上的人毫无察觉地翻了个身，将被子掀开了一个角，脸正巧朝着对方的方向。

　　房间的顶灯已经关掉了，只剩下夜灯昏暗的光，隐隐约约照着他轻皱的眉。

　　“连睡觉都是这副臭脸。”白洛寻在心里想着，不自觉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按着对方的眉心，将对方的睡颜舒展开来。

　　他收回手，静立着。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顺着那扇心门，一路流淌出来。

　　手足无措到极致，就成了僵硬的静默。

　　他开始觉得脑子里有些空洞，开始不能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是为什么站在这里。

　　又过了许久，他在那舒展开的眉峰上落下一个淡淡的吻，又轻声呢喃了一句：“新年快乐”。

　　从楼下抱了床被子，在保温壶里放了些热水，在对方床边睡下。

　　窗外依稀有些风声，将室内衬托得更加安静，不太均匀的呼噜声不时从头顶传来，白洛寻有些烦躁地又翻了个身。

　　酒喝得太少，兴奋劲没过。他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才终于勉强睡去。

　　第二天一早，宿醉的黄瑾铭被口渴的焦灼感逼着醒来。

　　他坐到床边，正准备站起身来寻找水壶，没料到一脚踩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他有些惊讶地一下坐回床上。

　　床边的白洛寻顶着鸡窝头一脸迷蒙地坐了起来，两人相视无言。

　　“你睡觉不关窗帘？”黄瑾铭没头没尾地冒了一句，语气里还有些责怪的意思。

　　白洛寻打了个哈欠，眼中带着一些疲惫的血丝：“你自己没关，怪我咯？”

　　“你怎么总喜欢守在我床边？”黄瑾铭像是理智还没有回到脑中，一个接一个地问着无聊的问题。

　　“那不然呢？守在你床上？”白洛寻稍稍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他从床头拿起昨晚准备好的水壶，兑了杯温水递给对方，“新闻上总说有些人喝醉了以后一个人睡，然后就把自己憋死了或者摔死了。”

　　“我看起来这么蠢？”黄瑾铭接过水杯，暖意从手心一直传到心里，让他不由得连声音都温和了几分。

　　白洛寻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来，给自己也接了杯水捧在手心里：“这跟看起来蠢不蠢有什么关系，总之就是，不能让喝醉的人一个人睡。”

　　“那你以前喝醉了，谁守着你？”黄瑾铭低下头看着水杯里的水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有些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白洛寻伸了个懒腰，随手抓了抓头发，“我自己会放温水和垃圾桶在边上的，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死了，又怎么样呢？”

　　“又怎么样？”黄瑾铭抬起头看着面前仿佛无所顾忌的人，皱起了眉，“你现在一无所成也一无所有，死了就白活了。”

　　“就是因为我一无所有也一无所成，所以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白洛寻微微笑了一下，有些洒脱也有些苦涩，“不像你，有钱有势，死了多亏。”

　　“正是因为我什么都有，所以就算我现在死了，也值了。”

　　两人不知为何都极力在这个问题上想要说服对方，但一时间却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证明到底谁死了才值得。

　　其实生命又怎么是能仅仅用金钱权势来衡量的呢。

　　又争辩了一会，黄瑾铭从床上站起身来，揉了揉对方的鸡窝头：“算了，大清早的哪有那么多死不死的，走吧。”

　　白洛寻报以笑容，两人这才结束了这无谓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