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听说你想讨好我？ ...
-
“我说过的啊，我讨厌你。”阮烟罗轻哼一声，“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收不起。”
苏子吟眉头一跳，轻飘飘的讨厌二字却好似针尖般落在心头，刺得胸口一痛，“收我东西与讨厌我又有何干？”还是说你讨厌我至此，连收我一份歉礼都恶心？
剩下的话他未说尽，只是默默地攥紧了袖口，紧紧地盯着她。
阮烟罗没与他对视，她的视线飘到窗外去了。
“下雨了，绿檀，去把草药收回来。“她吩咐完，视线也没转回来，只是低低道，“你也回去吧。”
苏子吟依旧看着她的眼，长长的睫毛垂得很低，他看不见她的眼神。
“我没带伞。”
“绿檀——”阮烟罗话一出口，才想起来绿檀刚刚被她吩咐去院子里了。
“让我在这儿……坐一坐好吗？”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又轻，又有些抖，就跟学画的新手一样，毛笔落在纸上，抖抖索索地拉出一条断断续续的线，晕开的笔墨中皆是小心翼翼。
这个男人是愧疚的，他想和解，他放下身段，小心翼翼地来讨好她，接近她。
“……”阮烟罗抿了抿唇，尽管不想承认，但她还是心软了。
她不应该与这个男人有过多交集的，什么都不能要，什么也不向他要，这个人便会慢慢地从她的视线中、从她的脑海中淡去。参天大树早就在她心头崩塌，却留下了一点点的种子，浅浅地，又那么脆弱地埋在那里。她心软一次，种子就动一动。
不行，绝对不行，再心软下去，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阮烟罗盯着窗外，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刚要开口，便听得沉沉的声音落在耳边。
“是我负你。”
像是惊蛰的一道春雷，轰然炸开，霎时，山河撼动，天地失色。
是他错了，就是他不好，他看不上你不是你的过错——如此这般的句子，她自己说了许多遍，绿檀也与她说了很多遍，她一度觉得，能流的泪早就在洞房花烛的时候，在破院子高烧不退的时候，在半夜惊醒的时候流干了，但从苏子吟的话仿佛是一道咒，让她的封印再度失效了。
“你替我上药，治我伤腿，我却不分是非地责骂你，是我负你一。”
“我错怪你，你仍旧舍命救了茗儿，是我负你二。”
“明知是柳雁彤是何人，却装作不知情与之结交，揭了你的伤疤，是我负你三。”
“还有……”还有苏子铃的事情，但苏子吟说不出口了，阮烟罗捂着脸慢慢蹲了下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从指缝和臂弯中透出，让他止了声。
为什么，明明不想让她再伤心的，明明不想让她再哭泣的，但他实在是做不好，面对着她，自己好像总能不经意地让她难过。
她整个人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浑身不住地抖动，苏子吟好多次都想将人揉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软语地哄她，但他的手在颤抖的身子上停了停，最终又放下了。
阮烟罗是讨厌他的，只怕会适得其反。
“阮……”他顿了顿，想跟那些熟识的人一样叫她阿罗，却又担心她不愿，便含含糊糊地带过了，“我无意辩解，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都伤了你，这些债你尽管往我身上讨便是，莫要再委屈自己。”
阮烟罗的抽泣声小了些，却依旧没抬起头。
“只是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委屈一阵子。”苏子吟也蹲下身，将她耳边落下的碎发挽上去。
阮烟罗从臂弯里抬起头，只露出一双水雾弥漫的眼睛，眼尾一道红，带着三分防备看着他，倔强又可怜。
“什么？”她模模糊糊地问。
“有了你舅舅的帮助，与苏氏摘干净关系并不会花上太久，我也不愿等那么久，”挽了头发，苏子吟的手指依旧没有离开她的发丝，而是轻轻地蹭着，“但你却不能如先前约定的一般即刻离开。”
阮烟罗眼里的防备重了一分。
“我有些担心……”苏子吟抿了抿唇，没有将话说完，“兴许是我多虑了，但谨慎些总是没错的，只能委屈你再等一阵子，好吗？”
阮烟罗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红着眼睛把他赶了出来，苏子吟其实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但弄哭了人是事实，一旁的绿檀没说什么，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警惕与谴责。
苏子吟顶着冬夜的小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心中正郁郁，抬眼就见宋景南就跟大爷一样坐在了屋子的正中，抱着个手炉喝着热茶。
“哟，老苏，”宋景南挑了挑眉，“跟嫂子闹不愉快了？脸色差得跟刚被冻了百八十年的僵尸。”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苏子吟被戳中痛处，心情更不好了。
“说正事吧，”宋景南收起了嬉皮笑脸，“你让我去查苏子期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说。”苏子吟脱下湿透的外袍，接过小厮递来的布巾擦着头发。
“十年前，你和子铃妹妹去拜访阮府的时候，苏子期不是被你爹留在了蜀中吗？”宋景南敲了敲桌面，“我那会儿有点事儿拜访了一趟苏府，偶然间听到了苏子期也不见了。”
苏子吟的动作一顿，心中一动。
“不光苏子期不见了，张氏也不见了，据说是回娘家省亲了，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宋景南道，“你爹认为，他们作为侧室和庶子是没有资格被带出门的，但按照张氏的野心，怕是不甘心。”
苏子吟放下布巾，“你的意思是……他们也去了京城？”
“那个节骨眼上省亲，我认为别无他选。”宋景南道，“要知道，张氏嫁来苏府这么多年，除了那一次从未回过娘家。”
苏子吟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唇，他觉得心中的某种直觉被证实了。
“所以你提防的不错，苏子铃落水跟苏子期一定有关系。”宋景南低声道。
“……不止这个，”苏子吟眉头蹙得很紧，“查的时候顺便探探他是不是见过小时候的阮烟罗。”
宋景南一愣，“这还扯得上嫂子？”
“直觉。”
“神神叨叨的，喜欢上嫂子就直说。就这些，没事儿我走了啊。”宋景南不屑地扫他一眼，打开窗户往外头探了探，“啧啧，雨还不小……”
“我有伞，”苏子吟顿了顿，“也有斗笠。”
“……”宋景南警惕地看着他眼中的精光，“你想干什么？”
“做个交易。”
“我不，我可以跑着回去。”
“那给你斗笠好了，方便跑。”
“……”
“过来。”苏子吟自诩做成了这一出强买强卖的生意，一巴掌拍在他瑟瑟发抖的背上，把人拍进了一旁的椅子上，“问你个事儿。”
“……”烛火跳了跳，苏子吟抿了抿唇，几次张口欲言，却又憋了下去，脸上渐渐浮出了一丝红意。
“想问我为什么觉得你喜欢她？”宋景南替他开口。
苏子吟看他一眼，慢慢地点了点头。
“废话，你也不看看你整天都想着她，担心她，这不喜欢就能见鬼了。”宋景南嘻嘻一笑，“怎么样苏少爷，二十年头一遭动心的滋味如何？”
苏子吟神情很复杂，“可那是因为愧疚。”
“不一样的。”宋景南脸上正经了些，“何为喜欢？是爱她念她善待她，亦是困她囚她占有她。”
苏子吟皱了皱眉，“自相矛盾。”
“哪种感情不是自相矛盾的东西？成鸟会哺育幼鸟，也会衔幼鸟扔于悬崖之下。”宋景南道，“喜欢就是一边希望她自由快乐，又一边想将她牢牢的桎梏在身边。”
“……”
“简单点来说，尽管她跟洛邱两个人都没有那些心思，但你看到她跟洛邱说话，与洛邱嬉笑打闹，会不会生气？”
“……”
“但你没有限制过洛邱找她，也没限制她去找洛邱，因为那是她朋友，她高兴与他呆在一起。”
“……”
“前面那条好说，对父母，对师长都可能有那样的感觉，”宋景南拍拍他的肩，“但后面那条，就不一样了，加在一起，就更不一样了。”
苏子吟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宋景南得意地朝他挑挑眉。
“怎么样？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
“不，”苏子吟道，“只是觉得你能参悟至此，却还没得花柳病，可见运气不一般。”
宋景南：“……”
“晚了，给你备辆车。”苏子吟起身，拍了拍木然的宋景南，“我送你到门口。”
宋景南嘿嘿笑了笑，“真是，道谢都这么拐弯抹角的……”
门口的小厮还拿着伞和斗笠，听主子这么说了，转头刚要吩咐下去，却见着院子的雨幕里走过来个人。
油纸伞微微一动，瀑布般的雨水便从侧边倾倒下来，仿佛一个水帘洞，清澈透亮的眸子从水帘的后方显露出来。
对上视线的一刹那，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一动，眼角还有点红，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想撇开视线，但终究不知道像找到什么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咬着牙跟他对视。
“诶哟，嫂子，这么大雨什么事儿呀？”宋景南笑眯眯地想将人扶上台阶，冷不丁怀里多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苏子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斗笠，拿着，走。”
宋景南：“……”
阮烟罗：“？？？”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听说你想讨好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