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脑子里奔腾着汪洋大海》阪漆

17、听说你想讨好我？

　　阮烟罗偷偷溜回院子的时候被绿檀抓了个正着。

　　绿檀左牵黑犬，右擎扫把，杵在院子门口，将人堵得严严实实。狗蛋蛋在她脚边嗷呜地喊了一声，兴奋地扑上去蹭她的腿。

　　“少夫人啊，”她手里的扫把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墙壁，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您吩咐绿檀拿的手炉……”

　　阮烟罗的眉心跟着扫把柄一块儿乱跳，心里一晃一晃的，赶紧脚下开溜，“绿檀，我有点烧，咱们改天再——”

　　“手炉——绿檀已经给您备好了。”绿檀提高音调，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笑眯眯地将人扯到屋里，摁进被窝，“不知少夫人可满意吗？”

　　被窝里少说放了七八个手炉，阮烟罗稍微动一动手脚便这边碰一下那边撞一下，顶着绿檀渗人的笑容，忙不迭地点头。

　　小丫头柳眉一横，脸色沉了下来，“少夫人的病本就难治，又不好好养着，这么冷的天往外乱跑，简直胡来！少夫人要是实在想出去，与绿檀好好说便是了……”

　　“是是是，下次不会了，”阮烟罗缩着身子裹着被窝，露出一个脑袋，“那我打个商量，明天晚上——”

　　“不行。”绿檀干脆地拒绝了，“少夫人又烧了，这十天都别想踏出这屋子半步。”

　　“可是明天晚上便是与唐柏……”

　　“还有洛公子呢，怕什么？”绿檀软下声音，替她去了外衣，又将被角捏好，端来了茶水，“少夫人且安心养病吧，说句不好听的，医馆事小，身体才是最最要紧的，大不了之后再抢回来就是了。”

　　“医馆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这么一折腾，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之后就算要再开也在不了凡城，”阮烟罗揉了揉眉心，“其实我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也是有私心的……你知道小舅也想开间医馆，却招不到大夫，要是洛邱这个医馆能保下来，必在凡城声明鹊起，若是我在其中牵线搭桥，让小舅与他合作，便是一举两得。”

　　“而且少夫人也不想靠着他吧。”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那天晚上的事情绿檀听阮烟罗断断续续的说了，心里也气得慌，连一声少爷都懒得尊称。

　　阮烟罗闻言却摇了摇头，“跟苏子吟合作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他为了脱离苏氏收购了许多产业，兴许还跟凡城外的商家有合作。小舅的药材货源一直都不稳定，苏子吟手上的底盘多，认识的人脉也广，八成是能弄到货的。”

　　“少夫人……”绿檀觉得鼻子有点酸，“明明他所作所为如此过分，少夫人竟然还能如此冷静地思考这些事情，少夫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阮烟罗眨了眨眼，“那就放这么不容易的我明晚出门——”

　　“不行。”话还没说完，绿檀的脸便恢复了铁面无私。

　　“刀枪不入，油盐不进……”阮烟罗正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地哀嚎着，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撑起身子往外一看，竟是洛邱带着小药童阿圈急匆匆地跑来了。

　　阮烟罗跟绿檀对视一眼，不等绿檀开口便堵住了她的话头，“让他进来。”

　　绿檀幽怨地看她一眼，服侍她起床穿衣，整顿梳洗完才不甘不愿地让洛邱进了屋子。

　　“阿罗——”洛邱两步冲进来，看着阮烟罗的脸突然停住了话音，脸色一变，“呃……你又病了？怎么回事？”

　　“没事儿，小风寒而已。”阮烟罗顶着绿檀能吃人的视线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

　　“算了吧，你瞒不过我，忘了我替你把过脉了？”洛邱拧紧了眉头，“你还是安心养病，等明天唐柏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再来给你瞧瞧。”

　　说罢他便转身，拉着还迷迷糊糊的阿圈便要走。

　　“等等，”阮烟罗在他身后叫住了他，“你到底什么事儿？这么急匆匆来急匆匆走的。”

　　“呃——没什么，真没什么。”洛邱挠了挠脑袋，给欲言又止的阿圈使了个眼色，拽着人往门边走。

　　“阿圈。”阮烟罗站起身，从小抽屉里掏出一个拨浪鼓，微微一笑，“说说你洛师父急什么，这个拨浪鼓就给你了。”

　　阿圈眼睛一亮，把洛邱暗示的眼神抛到了九霄云外，“洛师父的师姐和师父要回来啦！师姐好像老毛病又犯了，让洛师父赶紧……呜呜呜！”

　　“阿圈！！！”洛邱捂住阿圈那张叭叭叭的小嘴的时候，这话差不多都说干净了。

　　阮烟罗抱着胸看着闹作一团的一大一小，噗嗤笑出了声。

　　“说说罢，怎的回事儿？”

　　洛邱挠挠头，眼见着是憋不住了，便只能如实说了出来。

　　“我那师妹十年前被师父捡了回来，被下了毒，又呛了水，师父救了她三天三夜，人算是保住了，却失了记忆，脑袋还时不时犯病，上回昏迷了七八天，把师父给吓坏了……”洛邱说到这儿的时候叹了口气，“这会儿师父写信来，怕不是头疼病又犯了，叫我赶紧过去搭把手。”

　　“你的师妹，也算是我娘的师妹，我的师姨，人命耽误不得，赶紧去吧。唐柏这事儿就由我——”阮烟罗话还没说完，绿檀凉冰冰的视线便扫了过来，她抿了抿唇，赶紧改了口，“我瞧瞧情况，明个儿身子好便出门，身子不好便算了。”

　　洛邱用力地点头，“阿罗可千万不要勉强，一间医馆罢了。”

　　大概是那师妹的毛病真的很严重，洛邱嘱咐了阮烟罗几句便匆匆离开了。阮烟罗捧着绿檀给她倒的热茶，怔怔地望着洛邱离开的背影，有些出了神。

　　又是十年前。

　　十年前她第一次遇见苏子吟和苏子铃。

　　十年前苏子铃送给她一对镯子。

　　十年前苏子铃死了。

　　十年……这么多事情碰在一起，是不是有些过于巧合了呢？

　　暮色渐渐收入天边，漆黑的夜垂了下来。

　　阮烟罗放下喝了一半的热茶，手腕的镯子轻轻敲在了木桌的边缘，发出一声闷响。这镯子是前阵子苏子吟突然叫人拿来的，还附送了五六罐润手膏，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搭错了。

　　阮烟罗不轻不重地摩挲着玉镯子，漫不经心地问，“绿檀，你觉不觉得苏子吟最近很奇怪？”

　　绿檀没有应答。

　　“难道单纯地是因为跟小舅那件事儿？”阮烟罗又道，“还是说他良心发现觉得我不会害了他妹妹了？”说到这儿，她摇了摇头，捧起了茶盏，吹了吹热气，“算了算了，我在瞎说什么，就按照他那脑子进水的程度怎么可能……”

　　“那你倒是说说我脑子进水到了什么程度？”

　　“啊啊啊哟！”背后冷不丁响起个声音，阮烟罗惊得手一歪，茶杯里的热水溅了出来，痛得她一缩手。

　　“烫着了？”苏子吟的胳膊从她背后绕了过来，帮她拿下那罪魁祸首的热茶。

　　“还好，不是很烫。”阮烟罗把手背在袖子上擦了擦，看了看周围，绿檀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一边去，正无奈地看着她，脸上写的满满都是“少夫人我给你使眼色使到眼角都抽筋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阮烟罗压根没抬头，便瞪着苏子吟理直气壮地将错怪到他身上，“你怎么进屋都没个响？”

　　“怪我？”苏子吟抬了抬眉毛，“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在背后嚼人舌根？”

　　阮烟罗给他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嘟囔道，“就你有道理，之前干的那些破事儿还不让人嚼了……”

　　苏子吟唇角往下拉了拉，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扯开了话题，“我瞧你挺精神的，不像个病着的。”

　　“熟能生巧，你要是一年也病个三四五六次也能行。”阮烟罗没好气地呛他，“你来干什么？”

　　“……”苏子吟盯着她看了半天，一方面听她每年都得这么烧好几次觉得有些心疼，一方面又被她吃了火药的口气呛得冒火。

　　“嗯？”阮烟罗挑了挑眉。

　　“跟你小舅的医馆生意谈成了，告诉你一声，”苏子吟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复杂的心情，“他最近态度松了不少，是不是因为你？”

　　“至少你们目的一致，不应该意气用事。”阮烟罗斜他一眼，那眼神赤裸裸的啊，就差把意气用事四个大字写在他脸上谴责他了。

　　阮烟罗觉得反正他也看不懂，谁知苏子吟好像还满心虚地撇开了视线。

　　“还有，我和你小舅打算在医馆卖一批新药，需要大夫来研制，你愿不愿意做？”苏子吟道。

　　阮烟罗愣了愣，“我？”

　　“会给你分红的，”苏子吟点头，“你要愿意的话，我即刻着人在府里修药庐。”

　　阮烟罗僵住了。

　　“药庐？”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苏子吟看到那双眼睛里什么亮了起来。

　　“药庐。”苏子吟颔首。

　　阮烟罗盯着他，脸上慢慢浮现出有些变扭的神色，哼了一声，咬了咬牙，她说，“我不要。”

　　“为何？”苏子吟不解，看她的样子，分明是喜欢的。

　　“你给我的，我不要。”阮烟罗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要你的东西。”

　　苏子吟的心蓦然便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