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悠闲人生》沈兮和

3、活计

　　“别怕，素兮。”
　　这句成了庄甜甜留给庄素兮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劝庄素兮要多往有阳光的地方看看，难过的时候想想家人，坚信一切苦难都将过去，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女孩子，最终不堪忍受丈夫惨无人道的家暴，半夜逃出去，跑了几里路，在黎明时分，纵身跳进一条湍急的大江，瞬间被汹涌奔腾的河水吞噬……
　　事后，张凤阴阳怪气地骂庄甜甜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一个劲儿地作，身为女人，敢跟当家做主的男人顶嘴，她那远房侄儿打庄甜甜两下怎么了？上下嘴巴还有磕牙的时候呢，动她一个手指头就哭天抢地，嚎丧似的，把福气全都败光了，死了也是活该！
　　有人不解，说庄甜甜寻死就寻死吧，直接从她家楼上跳下来不就行了，干嘛还费力巴哈地来到外面，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唯有跟庄甜甜关系最为亲密的庄素兮，隐隐猜到了几分她的意思，甜甜她是真的被家人伤透了心，又着实恶心那个无赖丈夫，就算要死，也要离这些人渣远远的……
　　后来，庄甜甜的尸体还是被渔民无意中打捞了上来。那渔民趁机向庄甜甜的家人索要一笔报酬，张凤同她那个远房侄儿都不愿意掏钱，庄大友还有点良知，想去，但是被老婆孩子给拦住了。
　　庄素兮破天荒地请了假，一个人跑前跑后，忙里忙外地张罗庄甜甜的身后事，一意孤行地将这位童年玩伴葬在了外地，没有露出一丝儿口风，免得张凤那些人，假惺惺地来打扰庄甜甜的清静……
　　想到那段前尘往事，庄素兮心里发酸，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庄甜甜的目光果然立刻就黏了过来，小幅度地吸了吸口水，艳羡道：“荷花婶子对你真好。”
　　因着在家里不讨喜，庄甜甜的地位一向还不如弟弟养的小黄狗，习惯了吃剩菜剩饭，自懂事起，家里面但凡出现些好吃的，偶尔改善伙食，张凤就会特意寻了借口，将庄甜甜远远地支出去。
　　庄甜甜看了几眼，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撕下来，她晓得若是一直盯着别人嘴边食物看，会惹人不高兴，就乖巧地低下头去。
　　糖果是稀缺物资，在乡下更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也就庄素兮这样比较得父母宠爱的孩子，才能一年到头地见到几颗，其他人怕是想都不用想。
　　虽然说庄甜甜跟庄素兮情同姐妹，但庄甜甜心里有分寸，知道不该觊觎庄素兮的东西，何况，庄素兮自己可能也仅有一颗。
　　“甜甜。”
　　庄甜甜抬头：“嗳？”
　　谁知道，庄素兮十指翻动，灵巧地剥开糖纸，将那颗小拇指大小、白白净净的糖果，眼疾手快地塞进庄甜甜嘴里，眉眼弯弯地说道：“甜不甜？”
　　其实这种最廉价，最常见的水果糖味道很一般，但是当那股淡淡的，由工业香精勾兑出来的味道，在舌尖上慢慢化开，庄甜甜先是一脸惊奇地瞪大眼睛，紧接着就死死捂住嘴巴，生怕糖果掉出来，惊弓之鸟一般往四周逡巡几遍，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庄素兮怜惜地说道：“快吃吧，放心，张凤要是敢来，我就用这根捶衣服的棍捶死她！”一边说，一边恶狠狠地挥舞了几下。
　　庄甜甜噗嗤一笑，笑出满眼泪水，这才想起来回答庄素兮刚才的问题，“素兮，好甜啊，这真是我吃过的最甜最好吃的东西……”
　　庄素兮低叹了一句：“傻姑娘。”
　　这样一颗糖算什么，也值得她欣喜若狂，开心得找不到北，想来是过得太苦太卑微，自己都把自己不当回事了，外人稍稍给予一点好意，就自惭形秽，感激涕零，恨不得为对方肝脑涂地。
　　总是这样可不行，太容易被骗了，上辈子那个老张家的人渣，不就是装了几天温柔小意，无微不至的衣冠禽兽模样，就成功占了庄甜甜的身子。
　　庄素兮漂洗着衣服，状似不经意间对庄甜甜道：“你呀，别总是傻乎乎的，旁人说什么你都信，老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庄甜甜抿着嘴角，秀气地笑了笑，得意道：“才不会呢，我只在素兮你面前这样。”
　　庄素兮抖了抖手腕，将一件灰布裤子扬进水里，玩笑道：“我就不用防着了？小心我哪天把你卖了！”
　　糖果很小，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庄甜甜看似瘦弱矮小，弱不禁风，干起活来却很是卖力，还道：“我长得这么丑，那个女人经常说我看起来跟鬼一样，你才卖不掉我呢！”
　　庄素兮蹙了那双细长黛眉，“别听她瞎说，女大十八变，我们甜甜一定会越长越好看的！”
　　庄甜甜又是眼睛一红，情真意切地小声呢喃道：“素兮，你对我真好，比我爸都好。”
　　庄素兮听了，却是一阵感伤。
　　转过天来，庄国富几人上了一天工，满脸疲惫地回了家，刚把锄头放下，就见到庭院被洒扫得干干净净，窗台上还用旧瓷坛子盛了清水，插了一束野花，鹅黄绯红，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木桌被摆在了外面，庄素兮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扭头对徐小草道：“大嫂，爸妈都回来了，端饭吧。”
　　“哎！”徐小草应了，姑嫂两人陆陆续续地端出两碟菜，五碗粥，并几张焦黄的玉米面饼子。
　　季荷花等人就着井台边的清水洗手脸，惊疑不定地说道：“妮子，今天这晚饭是你做的？”目光控制不住地溜到徐小草身上，隐隐有责怪之意。
　　庄素兮摆好碗筷，道：“妈，嫂子要照看福子，忙不过来，我就搭把手，其实好多活都是嫂子教我的呢。”
　　季荷花脸色和缓下来，徐小草偷偷看了庄素兮一眼，昨天晚上福子闹夜，庄伟民累了一天，睡得死猪一样沉，徐小草心疼自己男人，不忍心喊醒他，一个人抱着福子哄了大半夜，今日午后哄睡了福子后，徐小草依偎着儿子充满奶香气的小身子，头一歪就睡了过去，等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暮色昏昏了，亏得小姑子庄素兮懂事，快手快脚地做好了晚饭，否则一家人就要饿肚子了。
　　其实，徐小草起来时，庄素兮就已经把活都料理完了，徐小草杵在一旁，不过应个景，心里又是羞臊，又是忐忑，万万没想到，庄素兮会替她在公婆面前遮掩。
　　一家人坐下，饿极了的几人一顿狼吞虎咽，庄国富咧着嘴笑：“乖女手艺不赖，这菜炒得香喷喷的，饼子也烙的火候正好。”
　　正说着呢，一个五十左右，同庄国富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穿着一身只打了两个补丁的浅色褂子，背着手走进来，在门口就扬声道：“庄国富，你家改善生活呢，咋这么香？”
　　庄国富招呼道：“他三叔，你来了？这不，我闺女做的晚饭，你也尝尝？”充满炫耀意味地说完，又吆喝庄伟民搬凳子。
　　庄伟民顺手递了个黄面饼子过去，“三叔，俺妹妹做的，你吃了没？垫吧几口？”
　　庄老三其实在家里吃过饭出来的，现在生活艰难，谁家里都没余粮，不兴空着肚子去别人家串门，尤其是在饭点的时候，有蹭饭的嫌疑。
　　今天如果不是实在有事，再晚一些，天又完全黑下来，家家户户不舍得开灯，路不好走，庄老三也不会捡这个时候过来，没得让人说闲话。
　　他推了黄面饼子，跟吃饱喝足的庄国富凑在一起，笑道：“国富啊，我过来是有一件正事跟你说。”
　　庄国富跟庄老三一个辈分的人，但比他略小上几天，就问道：“咋了，三哥？”
　　庄老三是庄家村的村长，有些事难免要他跑腿说项，他道：“这可是一件大好事，上面不是要给咱们送来一批知青，帮助咱们工作嘛，我寻思着，人家大老远跑来了，咱们可要好好接待，但是整个村子里，也就你们家素兮最有文化，认字最多，我就想着，让她去知青点，帮着照顾一下新来的知青们。”
　　旁边正在收拾饭桌的庄素兮心脏一跳，暗想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算算时间，那个人可不就要来庄家村了，只是上辈子的这一天，庄素兮没有动手做饭，徐小草睡过了头，挨了好一顿骂，委屈巴巴地跟在季荷花屁股后，婆媳两人在厨房紧赶着做晚饭，庄素兮在房间看书，根本没有留意到是否有客人上门。
　　后来，庄国富夫妇没替庄素兮接下这项工作，想来是怕她被那群眼高于顶的知青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