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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09 ...

  •   许诺冲进KTV大堂的时候,看见林眠歪在沙发里,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脸,头枕着胳膊一动不动。
      他心里咯噔一下,疾步上前,伸手轻轻拨开她的头发。
      林眠似乎是颤了一下,然后抬起了脸。她的眼神是涣散而迷惘的,一点一点在他的脸上聚焦,然后一行泪就落了下来:“你终于来了……”
      许诺一窒,猛地扭头盯住旁边站着的一个女孩,虽已极力控制可语气还是很愤怒:“你们怎么会让她喝成这样?!”
      那女孩年纪很轻,应该是林眠的同事。她被许诺吼得一个瑟缩,然后怯怯地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林眠的手机递给他,连眼神都没敢和他对视。
      还是边上一个四十多的大姐走了过来,边把林眠的包交给许诺边跟他说了不好意思。“我们都是她同事,一个部门的。他们说小林也就喝了一瓶啤酒,也怪我没劝着点,这不也没想到她酒量这么……”那大姐搓了搓手,笑容里有些歉意,“你快送林眠回去吧,明天要还是不舒服就别去社里了……你放心,我们帮她去跟领导请假。”
      许诺生生压住一肚子火,臭着脸去扶林眠:“怎么样,能不能自己走?”
      林眠可怜巴巴地对他摇了摇头。
      “就这点量你也敢出来喝酒!”许诺边说边拉住了她的胳膊,扶着她往大门走。没想到林眠醉得比他想象中更厉害,两条腿完全不顶用,整个人直往下滑,将他也带了个踉跄。
      许诺一惊,忙伸手托住林眠腋下,半拖半抱着把她弄出了门,心里越想越来气:“不能喝就别喝,你说你都喝什么了喝成这个熊样,还有没有点自我保护的意识啊?幸亏你还知道要给我打电话,不然就你那几个同事,估计今晚你就直接给扔大马路上了!”
      林眠整个人被他搂怀里带着走,脑袋软软地搭在他胸口,嘴里喃喃说着话。
      “我说话你听见没?叽里咕噜说什么呢!”许诺低下头仔细去听,才听见她念叨着:“谢谢……我让她们给我男朋友打电话,可我没有男朋友……除了你和周峰我根本没有别的男性朋友……特别谢谢你能来……”
      “操!你是不是喝傻了,突然这么肉麻!你以为我想来啊,我要早知道你喝成这个样子我肯定不来,太丢人了……”许诺说着低头看了看林眠,不自觉放柔了声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吹了风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林眠伸手去拍自己的头:“晕,难受……想吐!”
      许诺忙架着她到路边的树下,抚着她的背哄孩子一般:“想吐就吐,吐出来就舒服了。”
      林眠额上冒出一层冷汗,胃里一阵阵翻搅着的疼,扶着树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滑。许诺眼疾手快地半搂住了她,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耐心:“没事儿啊,我在这托着你,你吐。”
      怀里的人静止了一般,半天没有动作,然后微微颤抖起来,越抖越厉害,如同风中将落未落的枯叶,在树梢瑟瑟震颤。
      许诺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就看见她满脸的泪水,极力压抑住呜咽,压抑至周身颤抖。
      他的心一紧:“你怎么了?”
      一丝呜咽终于从林眠的喉咙里发出,她仰头看着他,眼泪滚滚地落下:“许诺,我想他,我该怎么办……我根本忘不了他,我觉得我完了,我没救了,我该怎么办……”她紧紧地攀住他的胳膊,如溺水的人攀附浮木,那般用力,指甲深深陷进了他的皮肉里。
      许诺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都说酒后真言,眼前的林眠,就跟六年前那个被他和张晗从宿舍的床上硬拖下来的林眠一模一样,满眼绝望地问他们她应该怎么办。
      六年的岁月,竟像不曾存在。
      他们都以为她早已走出来了,谁知她竟没用至此。
      心下一阵气恼,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和经年希望破灭的空落,许诺狠狠地抽回了胳膊:“你就不能当他已经死了吗!还是说这世上除了他乔景行,就他妈的没男人了?!”
      林眠骤然失去了依托,跪倒在地上。她试着挣了两下,但没能成功站起,便也放弃了努力,从身到心都放弃了努力:“我承认我没用……我真的努力过,但我做不到……我后悔了,他那时候跟我说希望我不会后悔……我真的后悔了,许诺……我早就后悔了……”
      语不成句,支离破碎。
      许诺看着她,看着她就这么伏在他脚边的地上,低如尘埃,一声声说着她后悔了。可该站在这听她说这些的那个混账,早就死去地球的另外半边了!
      仿佛是谁的拳头一下一下捶击着他的心。钝钝的疼痛,延伸至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许诺痛得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KTV里,五月天的歌在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
      “……
      想念如果会有声音
      不愿那是悲伤的哭泣
      事到如今
      终于让自已属于我自已
      只剩眼泪还骗不过自己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的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

      许诺几乎是扛着林眠进了门。
      大约是哭累了,也大约是酒精起了作用,她终于沉睡了过去。
      许诺有些粗鲁地把她扔到床上:“真是沉,我腰都扭了!”他说着反手揉了揉自己的腰。
      林眠重重落在床上,仅仅是哼了一声,就又没反应了。
      “你这喝的到底是酒还是迷魂药啊!”许诺认命地弯下腰,虽然已经放缓了动作但还是疼得“嘶”了一声。他先帮林眠把鞋子脱了扔到一边,再伸手扯过被子。本想直接给她盖上的,可目光扫过她哭花了的一张脸又觉得实在不能忍,去厕所拿了一条毛巾。
      老腰估计是快废了,许诺绷直了背坐在床沿,用湿毛巾替林眠细细擦了脸和手。明知道她睡死了过去,什么都听不见,可嘴上还是忍不住数落:“看看都脏成什么样了!我马上就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等你醒了一千块一张卖给你!”

      林眠的领口有些散开,露出一根极细的项链。原本应该是根银链,可是早已变色,灰扑扑的没了半点属于银子的光彩。
      许诺犹豫了一瞬,缓缓伸出一只手去,用食指勾住了那根链子,怕惊动她般,极轻地将它勾了起来,露出了原本藏在衣服里的挂坠——一枚同样早已黯淡的银戒指。
      这根项链他们几个朋友都太熟悉了,这些年一直看林眠戴着,都已经看习惯了。好像一开始只是一根光链子,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枚戒指挂在上面。
      许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是啊,他又怎么会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走出来还会一直戴着这根已经老旧变色的不成样子的破玩意儿嘛。
      床头的台灯柔柔地洒下晕黄的光亮,可却没有半点暖意。
      他的指腹一点点摩挲过戒指略有些粗糙的表面,灯光下似乎还能辨认出那上面原本的花纹。
      一个隐秘的念头猝不及防冒了出来,随即便如一株收紧了花蕾的树,无声而迅捷地伸展开来——不如趁现在直接将这条链子扯下扔了,待她明日醒来只跟她说是她醉酒后自己弄丢了——
      彻底断了她的心思,也绝了她整日挂在心口的念想。
      许诺被自己心里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遮掩似地仓皇收回了手,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脏话——
      他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太他妈恶心了,简直跟个怨毒的娘们似的!
      操,一定是烟瘾犯了,所以才会头脑不清,性情大变!

      已经很晚了,城市喧哗的灯火点点熄灭,陷入沉睡。
      许诺站在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烟,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整个人都随之舒坦了。他就这么站在那一口一口地慢慢抽完了一整支烟,然后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将烟屁股掷了出去。
      看着那一星烟火划过夜空然后堙没不见,许诺此刻是前所未有的镇定和清醒。
      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他在通讯录里翻找了一阵,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做贼般极力压低了的一声“喂?”
      “竹竿,不好意思这么晚找你。有个事......”许诺的声音也跟着放低,省却了没有意义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原来你们班的那个乔景行,你还有办法能联系上?”
      “你等一下,我去厕所跟你说……”那头相继传来开门声、走路声和关门声,然后宋玺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正常,“我跟他早就没联系了,好像也没听说谁跟他有联系。说来也奇怪啊,这哥们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真不够意思。”
      “几年前你不是帮我问到过他的号码,还说他去美国了吗?”
      “那次我也是问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问到的……哎,对啊,我不是已经都把号码给你了,你没联系上?”
      许诺怔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哈哈把这个问题绕了过去:“反正你再帮我问问,你们不是一个初中的吗,问问初中同学呢?马上校庆他去不去啊?或者你们班有没有什么班级群?他也不在里面吗?”
      他总不能告诉宋玺,当年他费了半天劲弄来的那个号码早就被他扔了。
      “他压根就没加入过我们班的群,以前那个□□好像也早就不用了。之前群里还有人说呢,说别的班都是班长在操持校庆的事,只有我们班是我这个体育委……行吧,明天我想办法帮你问问,看能不能问的到。”
      “好!谢谢你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刚想挂电话,宋玺还是按捺不住一颗八卦的心,满是玩味地追问:“你要找他干吗?”
      找他干吗?找到他揍死他个混账东西!
      许诺没好气地回答:“他欠了一屁股债,老子找他回来还债!”
      ……
      挂了电话想想看还是不太放心,觉得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宋玺身上。翻着通讯录琢磨了一会儿,许诺又是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这次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头是白日般的喧哗,夹杂着惊天动地的一声:“许哥!”
      许诺耳朵差点被震聋了,条件反射地把手机远远拿开:“你他妈能不能小点声?!”
      “嘿嘿。”那头的人似乎是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但声音还是没小多少,“看到许哥你的电话激动啊,是不是又有什么好票要推荐给我啊?”
      “今天没有!我问你个事,你之前是不是说你新谈的对象是燕华的?她是哪届的?是不是跟你一届?”
      “不跟我一届,她比我早毕业两年!许哥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过啊,哥们这次是姐弟恋!”那头的声音很不正经,“怎么着,是不是想让我帮你也介绍一个?我跟你说啊那感觉确实不一样......”
      “行了行了!我有正事!”许诺不耐烦地打断他,“还能让她帮忙在她大学校友里打听个人?差不多跟她一届的,应该不难打听,我回头把相关信息短信发给你。我想要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很急,要尽快!”
      ……

      挂了电话,许诺回头看了看房里的林眠。
      她依旧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覆出浓重的阴影。呼吸轻缓,嘴角微微上扬,不知沉浸在如何的一个美梦里。
      许诺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他躺在学校医务室的床上,歪过头偷偷去看侧坐在窗边的林眠。而她毫无所觉,一直看着窗外。她又在看什么呢?是在看篮球场的方向,看那个根本看不见的他吧……
      许诺叹了一声,轻轻旋暗了床头的台灯——
      林眠,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我不需要你说谢谢,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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