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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08 ...

  •   辛苦了整整一个夏天,加了数不清的班,林眠和她的同事们终于在九月头的全市评选中交出了一份还算满意的答卷。王总受到了上级领导的嘉奖,心情大好,阔气地给整个部门放了三天大假,算是对他们两个多月辛苦的慰劳。
      林眠本想着这三天一定要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睡个昏天黑地,没想到却是每天都有事,一天也没捞到休息。
      第一天她在发廊坐了大半天,把头发好好捯饬了一下。扎了一个夏天的马尾,头发早已杂草一般又枯又长。如今天气转凉,把头发放下烫一个好看的发型,再染了颜色,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林眠之前很多年一直是留的黑色直发,不烫也不染。
      大学的时候,她也曾随着同学去理发店烫了生平第一个卷发,然后兴致勃勃地拍了大头贴给乔景行寄过去。可他却说卷发太过成熟,还是黑色的直发更配她。
      于是林眠第二天就又去理发店把一头卷发拉直了。
      后来他们分手了,她就开始凭着心情随意折腾头发。剪短又留长,留长又剪短,染各种想染的颜色,卷各式大小的卷发。想来竟是好多年都没再留过黑色的直发了。
      第二天接到夏依依的电话,请她帮忙去批发市场拿一下为校庆准备的班级文化衫。
      本来这些事都是周峰在跑的,可这一天周峰有事走不开,夏依依想到林眠正好在休假就打给了她。
      等到林眠公交转地铁地把几十件文化衫从市郊的批发市场拖回家,已经是下午了。她冲了个澡,下楼随便吃了碗面,又去超市买了水果和鲜花——
      林眠早已计划好,休假的最后一天要去墓园看看乔景行的外婆。

      外婆的忌日就在九月里。林眠每年都去,给外婆带一束花再带一点水果。张晗曾经问她这样做是不是因为还放不下乔景行,林眠说不是。她做这些无关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心,为了这个老人在那一段充满了怯懦和畏缩的青涩感情中给予她的温暖和接纳。
      犹记得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八月,燥热的病房里风扇呼啦啦地转着。外婆已经病得极重,身下的床单被冷汗濡湿了一片。她极力地睁大眼,盯着病床边的乔妈妈,嗓子里尽是呼啦啦的痰音。夹着监护器的手指虚虚地指向林眠和乔景行的方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乔妈妈望了林眠一眼,俯身去握外婆的手:“妈,你好好休息,别操心了。我知道的,我明白。”
      自那日后,林眠明显感到乔妈妈对她的态度有了转变。乔景行也说,他妈妈对他们在一起这件事已不似之前那样反对,更多的,是顺其自然了。
      林眠明白了那日在医院,外婆想说的是什么了。也明白了为什么那天乔爸爸乔妈妈都在,外婆还执意让乔景行把她喊去医院。
      她是要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嘱托这件事……

      从墓园出来的时候已近正午,虽说已经到了九月,可这会儿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给人一种犹在盛夏的错觉。
      林眠站在墓园门口的公交站等车,阳光灼灼照在皮肤上,有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墓园这种地方,总是莫名让人觉得阴冷,并心有戚戚。
      当年外婆虽说病了很久,可走的还是有点突然。
      乔景行刚刚去燕华报到没几日,医生预计还能拖上一阵的外婆就在一个深夜骤然而逝。乔景行得到消息紧赶慢赶地赶回来,也只赶上了落葬。
      林眠还记得那个露气浓重的清晨,她在火车站接到了乔景行。他一句话都没说,上来就紧紧抱住了她——她听见他哭了——在清晨的火车站,他弓着身子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像个迷了路的孩子一般,放声痛哭。
      那一瞬她的心刀剑绞过一般的疼痛,眼泪不由自主也流了下来。她知道他痛,可她无能为力,只有紧紧抱着他,告诉他也告诉自己,虽然外婆不在了,但是她还在,她一直都会在,未来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她都会永远陪在他身旁……

      公交停了一站又一站,车窗外的景色如往事一般在眼前飞速倒退着。
      林眠收回了视线。
      其实这几年她已经很少想起乔景行,想起这些事情了。过去了一年又一年,他们俩早已变成了两条平行线,再无交汇。当初觉得迈不过去的坎都已迈了过去,觉得熬不过去的黑夜也都熬了过来,她早已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所有的一切在时间面前,都终将变成回忆,然后越来越淡。
      可最近这两个月林眠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估计就是那趟北京之行给害的。反正就从那天在北京站认错了人开始,她竟好似无法自控了,总是会想起乔景行,想起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
      那些开心或不开心的往事总是见缝插针地从记忆深处钻出来,就连晚上做梦的时候都不放过她——
      虽然每一个梦里,他的面容都是朦胧的,如同隔了影影绰绰的岁月,不甚分明。
      当年乔景行不告而别,让她的一时冲动变成了无可挽回,林眠一度恨极了他。她撕掉了他所有的照片,扔掉了所有跟他相关的物件,发誓要将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从自己的生活里完全抹去。
      后来她后悔了,扔掉的东西能够捡回来,撕得粉碎的照片却是再怎么拼也没办法复原了。
      他的脸在她的脑海里一天天变得模糊,直到有一天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地去回想也无法清晰拼凑出他的模样。
      林眠一开始很恐慌,她翻遍了高中同学的□□空间和校内网页,想找到一张乔景行的照片,哪怕是大合影也行。
      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后来她放弃了。她开始相信这是命定的安排,相信老天是要让她明白,无论他们曾经多么亲密,现在都已经是陌路人了。
      思及此,林眠觉得这两个多月来她确实有点放纵。本来都走出来了,竟由着自己又陷了回去。
      不能再这样了,她当即决定过完节就把年假休了,然后好好地出门玩一趟。等到玩回来就收拾好心情重新开始,该相亲相亲,该结婚结婚,过自己该过的日子。

      手机响了起来,是同事小李的电话,问林眠晚上能不能去参加部门聚餐。
      休假之前部门里的同事就讨论着要聚个餐好好吃一顿,原本定的是第一天晚上的,可因为有两个同事准备去周边城市两日游,所以聚餐的日期才改到了今天。
      林眠一向比较怵这样的场合,所以当时就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准备回北邺,吃饭的那天不一定能赶回市区,就不参加了。
      没想到小李还惦记着她,专门打电话来让她尽量参加。
      林眠含糊着回答说自己还在北邺,晚上吃了饭才回市区,让他们吃的开心,别等她了。
      小李有点失望,说人多才热闹。然后又说吃饭就不算她了,如果吃完还有二场的话再打电话给她。
      林眠也就随口一应,没往心里去。她想着明天就要上班了,哪里会有什么二场。可没想到晚上刚刚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打开,小李的电话就又到了。
      一帮人在电话那头闹哄哄,说二场定了个离她家不远的KTV,让她一定要去。
      “真二场啊……明天不要上班了吗?”林眠有点头大。
      “他们说十二点以前结束!”是部门的刘姐抢过了电话,“林眠你可别又不来啊,你再不来我可要让他们上你家去请人了。”
      刘姐是部门里年纪最大的,资格也老,时常借着老资格压人。林眠不想得罪她,也觉得如果再拒绝难免给同事留下个难相处的印象,所以只得应道:“哪儿能呢,我马上就出门。刘姐你让小李把包间号发给我啊。”

      林眠按照小李的短信在银河KTV找到了802包间,推开门才发现来的不仅是他们部门的几个人,还有社里其他部门的同事。
      迎面扑过来一个人,是已经喝嗨了的小李。她激动地一把抱住林眠:“林姐你可来了!”
      林眠在酒气中皱了皱眉:“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没多少,大家都喝的开心,说要再来唱歌,还说一定要喊你一起来。”小李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林眠看到了她身后桌子上的酒瓶子,有啤酒、红酒还有洋酒,再看看包间里情绪高昂的同事们,她不觉心里一阵打鼓。
      好在都是同事,今天也没有领导在,大家都很随意,没人逼酒。
      包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嗨,屏幕的光亮配上氛围灯,明明暗暗地在房内每一张面孔上闪过。在酒精的刺激下,大家都放开了不少。一展歌喉的,玩骰子的,凑一起拼酒的,反正每个人都寻到了自己合适的位子。
      林眠坐在大沙发的角落里,静静地听两个同事对唱一首《滚滚红尘》。她也喝了点酒,现在头有一点晕。
      旁边坐着销售部的经理叶超,凑近她耳边问她:“看你今晚一首歌都没唱啊,你想唱什么我去帮你点。”
      林眠慌忙摆手:“我唱得不好。你们去唱吧,我听你们唱。”就她的歌唱水平,开口岂不是献丑。说起来除了张晗他们几个以外,也就是乔景行听她在KTV唱过歌了。其余的时候,除非是像今天这种推不掉的情况,不然她是根本不会来KTV的,更罔论开口唱歌了。
      哪知道叶超大约是将她的拒绝理解为了谦虚,再次发出邀请:“我也唱得不好,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唱得好谁还坐这啊,不都去做歌星了是吧。你说来玩的,一首都不唱多可惜啊。要不这样,我们俩点个合唱,我带着你唱?”
      林眠心里叫苦不迭,扶着沙发站起来:“我去上个厕所。”哪知道一站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光影乱飞,她一个控制不住就跌回了沙发背上。
      林眠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酒量浅不说,喝了还晕得厉害。
      可今晚明明没喝多少啊。
      刚刚坐着只是觉得有一丁点晕,站起来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一丁点。林眠靠着沙发背,脑袋一阵阵发蒙,耳边是叶超的声音:“林眠,林眠你没事吧?”
      然后小李的声音插了进来:“叶经理,林姐这是怎么了,喝多了吗?”
      “不该啊,她好像一共也就喝了一瓶啤酒。”
      “估计喝的太急了吧。”小李说着“哎呀”了一声,“这一大杯是什么?好像是小孟带来的那种洋酒哎……这酒喝着跟果汁似的没感觉,后劲大着呢!林姐不会以为这是果汁吧,喝了这么多。”
      叶超的声音紧张起来:“不会吧……那要不,我先送她回去吧。”
      林眠感觉到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叶超是前年才跳槽来他们社的,两年多的功夫就爬到了销售部经理的位置。林眠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不,也许那根本称不上好感,只不过是对她有想法或是有探究欲。
      林眠不太喜欢叶超,觉得这个人油滑又世故,再加上他看她的眼神总是有些赤裸裸的,笑起来也很不正经的样子,所以平日里她都尽量避着他。可一个单位的同事,虽不是一个部门,也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不能搞得太僵。就像今晚叶超一看到她来就坐在了她的边上,还一直热情地帮她拿瓜子倒果汁,她也只有礼貌地一一接下——
      对了!林眠突然想起来那杯所谓的“果汁”就是叶超倒给她的。
      残存的理智让她推开他,此刻她也还有能力这么做。可心里又冒出了一个声音,跟她说算了吧,别挣扎了。反正除了乔景行,每个人都一样,管他是叶超还是李超,都没什么区别……
      酒精一阵阵冲击着大脑,林眠自暴自弃地决定遵从于心里那个邪恶的声音,放任自己堕落下去——真想知道啊,如果乔景行知道她就这么毁灭了自己,会不会吃惊,或者会不会有一丁点的歉疚和自责。
      小李倒是仗义,提出和叶超一起送:“她醉的挺厉害的,那什么,我跟你一起吧,也方便点。”
      叶超没有理由拒绝,只有说:“好吧,那这样。你先下楼在路边等,我把林眠扶到我车上,然后开车到路边再捎上你。”
      林眠感觉到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顺着背脊一路滑了下去,最终停在了她的腰上。她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全都立了起来。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身体出于本能地反感和抗拒,林眠猛地推开叶超,趴在沙发边就干呕了起来。
      这下包间里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围过来问她有没有事。叶超过来扶她,语气轻松地跟大家说没什么事,就是喝多了,还说他和小李正准备送她回家。
      林眠推开他,撑着沙发想自己站起来,可腿都是软的,还没站起来就又跌了回去。大家见状都伸手来扶她,林眠一把攥住了小李的胳膊,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帮我打个电话给我男朋友,让他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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