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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 ...

  •   L城的春日极短,所以也就显得尤为珍贵。时间滑入五月,似乎一日就入了夏,中午时分校服外套都已穿不住。而比这一下燥热起来的天气更让人烦躁的,是高一各班都已经开始收文理志愿表了。

      夏依依终究还是选了文科。
      她说跟家人商量了,以后想考外国语大学,选文科更为稳妥点。她没说她想考的那所外国语大学在北京,也没说选文科其实也是因为舍不得林眠和张晗。
      夏依依不是情感外露型的人,她觉得很多事情懂的人自然会懂,不一定都要通过语言讲出来。
      林眠曾说自己的性格不容易交到朋友,而夏依依又何尝不是。
      她性格温软,给人无害又可亲的感觉。这样的性格是很招人喜欢的,所以夏依依身边一直不缺乏主动来和她交朋友的人。可对于她来说,能够交心的朋友却没有几个。她不是外向的人,虽习惯了包容接纳,却始终无法做到轻易深交。
      初中时唯一的好朋友与她上了不同的高中,联系便渐渐少了,所以夏依依才更想珍惜与林眠和张晗的友情,害怕会因为分到不同的班级而导致大家一步步走向陌生。

      林眠几乎是第一时间将这情报告诉了周峰。
      周峰听罢,连“谢谢”都来不及说,就赶紧从抽屉里摸出了那张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志愿表,在“文科”一栏里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钩。
      林眠看着那个力透纸背的钩,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再想一想?其实你理科更好点。”
      “不不不,从今天......从刚才那一分钟开始,我突然对文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觉得它在召唤我!”周峰满脸人逢喜事的喜悦,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是真的开心,只要一想到后面两年都能继续跟夏依依呆在一个班,他心里那股兴奋劲就像一壶沸腾的水,咕噜噜地冒着喜悦的泡,直要把盖子顶翻掉,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已达沸点的心情。
      周峰心里盘算,按照一中的惯例,高二都是会分出一个理科重点班和一个文科重点班的,分班的依据就是学生高一一年的成绩。并且按往年的情况来看,成绩排名靠前的学生,都是选理科的多,选文科的少。那么以此推断,如果成绩能够排到年级前一百名内,不一定能进理科重点班,但是绝对能进文科重点班。
      前一百名,夏依依自然是闭着眼进,他周峰也是绝没问题。所以一切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他和夏依依绝无可能被分到不同的班。
      周峰的一颗心踏踏实实地放回了肚子里,惬意地笑了。
      他觉得自己要好好感谢一下林眠。
      周峰从没跟林眠聊过他的心事,林眠也没问过他。但是周峰明白林眠什么都知道,不但知道,林眠还不只一次帮过他。有些事不需要说透,彼此心中有数就行了。他周峰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林眠对他如此够意思,以后但凡有机会,他一定会回报!
      先不谈以后吧,以后太遥远,现在是不是就该做些什么,不然如何能表达他的感激之情?如此的念头一起,周峰立刻认真思索了起来,并很快有了灵感。

      林眠一头雾水地看着周峰在书包里掏了半天,然后掏出一本《数学之友》,“啪”地一下拍在她面前的桌上,简直豪气干云。
      她莫名其妙:“干嘛?”
      “今天的作业啊,你肯定有不会写的。拿去,尽管抄!”
      “......”
      见林眠不说话,周峰以为她是不放心作业质量,于是拍胸脯保证:“我自己做的,正确率你完全不用担心。”
      “......我还是自己做吧。”
      “别啊......不是,为什么啊?”
      “我喜欢自食其力,‘不食嗟来之食’!”
      ......
      数学作业被拒,周峰搔了搔脑袋,迅速想出另一个“报恩”的妙计:“那放学我请你去小卖部吃冷饮吧,你尽管点最贵的,不用客气,不要替我省钱!”

      林眠确实没客气,选了个最贵的三色杯。
      周峰付了钱就急匆匆地走了,他说夏依依被老师叫去整理文理志愿表了,他准备去办公室附近晃荡着,等夏依依忙完出来可以假装个偶遇。
      林眠心中腹诽:“老奸巨猾,重色轻友!”一个人边吃雪糕边往校外快步走去。她今天没骑车,心里想着要快些回家,还有好多作业要做。
      突然听见有人喊她。
      闻声回头,发现居然是许诺的妈妈,心中不由忐忑,不知她找自己有什么事。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站好,喊了声“阿姨。”
      许妈妈身量不高,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她在笑,嘴角微微呈现上扬的弧度,可是脸部线条却很僵硬,眼神也很严肃。这使得她那抹笑容在唇角便戛然而止,看上去有些诡异。
      许妈妈不说话,一双眼睛雷达一样将林眠上上下下地打量。
      林眠被瞧的心里发毛,突然想起张晗生日那天许诺在路边打量自己的眼神,真是跟他妈妈一模一样!她不由苦笑,心说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又看许妈妈半天都不说话,觉得来者不善,心想还是早点脱身的好。
      “那个,阿姨……”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刚才看见许诺,往......往车棚......。”
      林眠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打断:“我等会再去找他,先来问你一件事。”许妈妈终于收回了打量她的目光,开门见山地道,“那天我们家有亲戚在路上看到许诺骑车带着你。你干嘛让他带你啊?”
      “啊?”林眠被问得愣了愣,脑袋迟钝地运转起来。
      她觉得许妈妈说的只可能是张晗过生日那天的事,于是急着想解释。没想到许妈妈似乎并不打算听她解释,而是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那天大家都有车,为什么不让别人带你呢?许诺那辆车带不了人,强行带人大家都不安全。”
      “……”林眠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辩解,但是喉咙就像堵了一团棉花,堵的严严实实,让她张了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
      她知道许妈妈是误会了,可这突如其来又毫不婉转的质问让她无比难堪。心里波涛汹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气愤、羞恼、委屈,各种各样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她,霎时间眼圈就红了。
      “以后别跟许诺来往了。就算他主动跟你说话,你也别理他。”许妈妈见她快哭了,语气放缓了点,“我和他爸爸对他要求很高的,有很多事在高中阶段是肯定不许他做的。我相信你爸爸妈妈对你也是一样的要求吧。”
      ......

      林眠甚至不知道许妈妈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低头瞧着手里已经化了大半的“三色杯”。单薄的塑料盒子里,三种口味的雪糕早已难分彼此地混淆在了一起。颜色交织晕染,一派混沌难辨,诚如她此刻的心情,愤慨而杂乱。

      对于这般年纪的少男少女来说,平日里最敏感也最容易激起话题的便是男女同学间的那些事了。比如谁和谁走的近了、谁可能喜欢谁,或者谁牵了谁的手,类似这样的事情,但凡有一点火星,便可以星星之火燎了原,往往能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无声又迅速地在同学间传个遍,传到最后往往面目全非。
      而老师和家长更是将“早恋”视为第一大忌。他们严防死守草木皆兵,一旦发现一丁点苗头便会毫不犹豫地联起手来将它扼杀在萌芽里。
      可这本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年纪,男女相吸的本能又如何能靠监管而泯灭。所以哪里有压制哪里就有反抗,即便在一中这样的学校里,也还是有不少同学悄悄相恋了。
      可林眠明明什么都没做。
      许妈妈的捕风捉影和言语敲打,让她觉得无比羞愤,之后几天只要一想起来,仍旧觉得委屈难平。这件事她谁都没有说,说出去除了丢人以外没有任何益处。她采取的方式是沉默忍受和消极等待,只希望如果她躲着许诺远远的,许妈妈便不会再找她的麻烦,更不会再进一步去找她父母。
      原本林眠就有点躲着许诺,现在更是避之如瘟神,在食堂里远远看见他走过来,哪怕饭还没吃完也要迅速逃离。
      而与林眠鸵鸟式的退缩不同,张晗面对这样的冤枉和流言,肯定是要毫不含糊地骂回去的。

      那日张晗从李老师办公室回来就气冲冲的,将手里一摞东西往桌上一砸,便嚷嚷开了:“是谁吃饱了撑的去李老师那打我小报告,说我早恋,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早恋的,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林眠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夏依依,见她也是一脸惊诧。
      张晗似乎是气急了,还在说:“一帮长舌妇整天就知道嚼舌根!”
      好在已经放学了,班上剩下的同学不多,此时都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张晗,脸上各种的表情,但都透出一股等着看好戏的兴奋来。

      还是夏依依最先反应过来,问张晗是怎么回事。
      原来不知是谁到李老师那打了小报告,说张晗和三班的乔景行谈恋爱了,说他们俩一起去白天鹅溜冰,去肯德基吃饭,还说他们互相写情书。反正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好像每天都贴身跟他们两呆在一起一样。
      说得如此具体,李老师自然是信了,把张晗喊到办公室准备好好敲打一番。哪知道张晗一听就炸了,赌咒发誓说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说她跟乔景行不过就是普通朋友,只出去玩过那么两次,每次还都是一大帮人一起的,至于写情书就更是空穴来风了。并且张晗还趁机反击了告密者,跟李老师说这个诬陷她的人肯定是自己有见不得人的心思,要不怎么会那么关注一个男生。
      李老师大概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若有所思地挥挥手放她回了教室。现在夏依依听了她的复述,也被逗笑,直说她厉害。

      张晗不服:“我站得直行得正,干嘛好好的要被人冤枉!”
      “是是是,不过......”夏依依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打小报告陷害你的人肯定是我们班的?你猜到是谁了?”
      张晗被问的一愣:“不知道啊......不过不是我们班的还会是谁?”
      夏依依看着她没说话。
      “你是说,三班的?”张晗也回过味来,颦眉思索了一番,随即推翻了这种可能,“应该不会。三班除了冯君,其她女生我都不熟,她们没理由害我......还是说你是怀疑冯君?”
      “不是啦。”夏依依有点无奈,“谁说这个人一定要跟你很熟或者跟你有仇啊,你自己不也跟李老师讲了,也许只是她喜欢乔景行,所以看你不顺眼啊。”
      张晗沉默了,她觉得夏依依的分析很有道理。她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去想这个人可能是谁。有一个名字迅速从脑海里滑过,张晗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就被它溜走了。她愣了一愣,紧皱了眉头,继续苦思冥想,她觉得自己好像快猜到是谁了,又好像根本没有一丁点头绪。
      “别想了。”夏依依看张晗一脸凝重,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就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了,于是继续帮她分析道,“你现在这样想是想不出来的,因为真的有可能是平日里压根没说过话的人。还是以后多留个心眼注意吧。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也一起帮你留意着。”

      林眠站在边上一直没有吭声。或者应该这么说,夏依依和张晗一来一往地说了这么半天,她一句话都没听见。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了张晗的那句“我和他不过只是普通朋友”上。
      林眠的脑子里就好像有个无形的录音机,重复着“倒带”和“播放”按钮,将这句话不间断地循环播放着,直到她再也憋不住,突然出声喊了张晗的名字。
      “啊,干嘛?”张晗停止了跟夏依依的讨论,下意识地扭过头应了声。
      “那个,你刚才说,你和他只是普......普通朋友?”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与刚才的话题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张晗被问的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林眠在问什么。
      “不然呢?”张晗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你总不会也认为我和他这样算是在谈恋爱吧?”
      “不,不是。”林眠慌忙否认。她当然知道他们没有谈恋爱,只是她以前一直认为,乔景行在张晗的心中,不说是多么特别的存在,最起码也该属于好朋友的范畴,再怎么样都不会只是个普通朋友啊。
      想到此,林眠突然紧张起来,她隐隐感到有些事情自己也许一直都猜错了,她犹豫着,犹豫着怎么问出那句话:“那个......但是......”
      张晗不耐烦起来:“别但是了,你到底要问什么啊?”
      “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他吗?”终于问出口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一片静默中,张晗的眉头再次地、缓慢地皱到了一起。
      这个问题她在前几天也问过自己,不过只略略想了一瞬,便觉得太过复杂。于是再懒得深想,直接将之抛到脑后,只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下次再说吧”。
      没想到这个“下次”来的这么快,看来这真的是她无法逃避的一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
      这是张晗在思索良久后给林眠的答案,也是给她自己的答案。她没有撒谎,她是真的不知道。她颦着一双好看的细眉,眼睛望着某处虚无,边思索、边自语、边解释:“一开始吧,真的是挺喜欢的,看一眼就能开心一整天那种喜欢。后来呢,也不知道为什么。估计是发现帅哥跟我们一样也要吃五谷杂粮,脸上也会长痘痘吧,反正慢慢地也没那么激动了,但应该还是喜欢的吧......对吧,这是喜欢吧?算不算喜欢?”
      她有些茫然地转向林眠和夏依依,口气里是深深的疑惑和求证,哪知道回应她的只有更加茫然的两张脸。

      张晗有些泄气,身边这两个朋友都是半点恋爱经验也无的,竟没一个人能为她解惑。所以她真的是也闹不清自己对乔景行的感觉应该说是“没那么喜欢了”,还是“根本没喜欢过”。
      她不想再继续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反正也思考不出什么答案,只是徒增烦恼而已。人生那么美好,干嘛要把时间浪费在纠结这些没意义又让人不愉快的问题上。
      想到此,张晗决定果断结束这个话题:“反正我就是觉得他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成绩好的也不一定都是好学生。你们还知道啊,那天我居然看见他......哎,对了,那天你不是也看到的嘛!”她突然想到自己即将描述的那件事林眠也是目击者,于是迅速寻找同盟。她相信在这件事上,林眠一定能够理解她的震惊和失望,“就是那天放学,我们俩不是一起在后门那看到他跟个小混混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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