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东桥西》吴铭织

2、再遇

　　很快，桥东地区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文成已经无心陪朱颜游玩，更何况天公不作美，就和朱颜提出早点回去的请求。朱颜点点头同意了，她还有些不放心，就陪文成一起在车站等车，目送文成上车后才撑伞独自离开。

　　文成回到家后，刚打开门，一阵饭菜的香味就传了出来，爸爸已经坐在饭桌边上看报纸；妈妈刚刚从厨房里面忙碌完，拿出碗筷摆好；而文成将包放在鞋柜上，自觉穿上拖鞋，洗了手也坐到饭桌边，端起碗，拿起筷。在饭桌上，家人开始闲聊，聊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文成安静，一般不插嘴，但她享受这个氛围，在其中，她慢慢放松下来，这心，也安定了许多。

　　吃完饭之后，文成卧在沙发上，大厅上的电视在播放着综艺节目，妈妈在发出的笑声，但不知为何，文成却觉得很困，电视机的声音和笑声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知不觉中，眼前的一切已经模糊。

　　绿色，眼前是无穷无尽的绿色。这种暗沉的绿，就像是城市中央的那条河一样。文成举起手，张开手掌，好像有水在指缝中流过。远方好像传来声音，文成侧耳静静地听，好像是锁链在碰撞的声音，又好像是凄惨的□□，她转过身来对着那个方向，犹豫着是否要向前走去，突然，眼前的绿色被破开，离文成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出现一张长发狰狞的脸，正含笑地看着她。

　　文成猛然睁开眼睛，原来她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个梦太逼真了，文成隐隐还有一些后怕，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抿了一口，含在嘴里久久没有咽下去，文成有些出了神，心情平复下来的她在回想梦中的内容，她感觉，这个梦想告诉她些什么，或许和桥东有关，或许和那条河有关，说不定，和今天遇到的那个少年也有关。文成走到阳台，向外看去，但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许多密密麻麻的楼层间看到一小块天空。

　　在桥东广阔的夜空好像一块黑布，月高挂在上面，而像生铁一样白的月光照在城市中央静静流淌的河上。河四周寂静，连一丝虫鸣也听不到，河面幽暗，黑不见底。但有一处河段，平静下，暗流涌动，细细去听，还能听见一些声音从河里传来，像野兽的咆哮，又像女子的抽泣，带着愤怒，想撕碎世间一切事物；又带有仇恨，淬着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河岸边有一大片草地，上面有一个少年盘腿而坐，他看着对岸，那边是桥西，桥西的夜晚和桥东的不同，是欢愉的，是闹腾的，是闪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的，过了这条河，一起归于平静。河风轻轻吹拂岸上的野草，少年眼神漠然又疲倦，仿佛这世上的一切和他都没有了关联，似是感到没有意思，他躺了下来，双臂枕在脑后，看着那一轮冷白的月亮。

　　突然草丛中传来了一连串细微的声响，少年扭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原来是一只青紫色的盘子大的蟾蜍，正一蹦一蹦过来，蟾蜍停在了少年的身边，鼓了一下腮，发出不是“呱，呱”鸣叫，而是一个活泼的女声。

　　“嘿嘿，李沐，我是小白，我最近会路过鲛人河，特来找你。”

　　蟾蜍传完信后，又一蹦一蹦地走了。

　　“原是故友的信，想来已有好几年未曾见面，”李沐感叹道，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往时是无聊得紧，近来不知为何，一桩桩事情，一个个人物，赶着来个小地方，也算是热闹了。”

　　思绪慢慢漂浮，他又想起前今天见到的那个小姑娘，这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姑娘，在她身上，有了一种让李沐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但，人被吓走了。”李沐喃喃道。

　　文成今年上高三，念市里面最好的高中，学业很繁忙。在学校里面她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早早的起床，胡乱吃个早餐，赶到教室自习早读，强撑睡意迷迷糊糊地上了几节课，等到放学铃响后，文成先在教室里面自习一会儿，错过饭堂的高峰期，才去打饭，吃完饭回宿舍休息一会儿，就要顶着烈日回到教室继续刷题，然后就是晚饭，晚自习，熄灯睡觉......周一到周六都是如此。

　　高三的时候，一般来说，并不是因为你心中有目标而忙碌学习，而是身边的人群形成了一片潮，裹挟着你一起前进，可能只有晚上的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你才会有喘息的机会儿，那个时候你才不是被称为“高考考生”的一员，而是一个单独的个体，思考着属于你自己的事情。

　　文成也不例外，在白天里面，她的脑子里面被挤满了不能消化的公式和知识点，但当窝在被子里面的时候，她就会想起，桥东的那些白房子，那个可以随风消失的诡异的少年，那个让自己心惊不已的绿色的梦......

　　在忙碌中时间过得特别快，文成毫不察觉时，就到了周五晚上。明天晚上就可以回家了，文成蹭了蹭被子，胡思乱想了一些东西，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

　　绿色，又是这一望无际的绿色，文成看着这片令人绝望的颜色，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静静地站着，而是想转身逃离。但是文成发现，在这里迈的每一步都是十分费劲，就像在水中一样，阻力十分大，紧接着她整个身体都浮了起来，身上的阻力越来越大，把文成肺部的空气挤了出来，她像是溺水之人，窒息，在拼命挣扎。

　　文成又一次在梦中惊醒，这是在十月份，夏天仍留有余温，但是文成出了一身冷汗，湿漉漉的，且全身发冷，像是在水里泡过了一样。她深吸了几口气，起身坐在床边，发现仍能呼吸的感觉真好，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之后，去厕所换一套衣服。在宿舍的洗手渠上，舍友放了一面镜子，文成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脸色惨白，嘴唇失色。她用手撑在洗手渠上，文成明白自己从小和别人不太一样，她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还会经常梦到关于水的场景。但是在她长大了一些之后，那些东西就越来越少看到了，而且这样接二连三地做同一个梦，还是头一回。

　　这梦，像是催促她去做些什么，她摸了一下脖子，对刚刚窒息的感觉还心有余悸。她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在镜子中，我们可以看到，文成的眼神慢慢坚定下来，像是作下了什么决定。

　　周末的早晨，外面还是蒙蒙亮，文成就起床了，她收拾好自己，本来想背起包就出门的。但是门还没有打开，就被妈妈看到了，妈妈赶紧把她叫住：“大早上的去哪儿？”

　　“去，桥东.....找朱颜玩。”

　　“这孩子匆匆忙忙的，大早上的人家还没有起床呢。赶紧回来，最起码先把早餐吃了。”

　　文成没有办法，只能挪回来，坐到饭桌上，等着妈妈将早餐端上来。早餐是什么，文成也没有仔细看，好像是粥，她拿着碗随意盛了一些，胡乱吃了几口，食不知味，然后就说饱了。

　　文成的妈妈看这样子也无奈，想说她两句，但开口又咽下，只说：“行吧行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文成妈妈还想叮嘱些什么，可抬头，哪儿还有自己孩子的影子。

　　出门的时候天快亮全了，桥西楼很多，树很多，树的年纪也大，它们种在路的两边，枝干肆意生长，好像快要触到旁边的居民楼，抬头看，满眼都是翠意，上面的阳光洒下来，这绿便深浅不一了。他平时，文成走在路上总会抬头看这样的风景，但此时她满腹心事，她想去桥东找那个少年，说不定可以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但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但这好像是她唯一的线索了。

　　这次，她也是坐公交车去的桥东，是站在车窗旁边。等到车上桥的时候，文成看着底下缓缓流动的河，感觉它似乎比平时更暗了些，看到这样的河，文成拉了拉自己挎包的带子，感到了一些不安。

　　文成打算去第一次看到李沐的图书馆瞧瞧，但是没有找到人；然后她又去之前那条花鸟街看看，也寻不到人。文成有些气馁，不知不觉中，她竟然逛到了一条古玩街，这条古玩街十分靠近城市中央的河。

　　文成随性地走到古玩街一家店前，这家店门口有一个高脚雕花木台，上面摆着一件白瓷碗，这个店家也算是有些雅兴，里面养着几条不大的锦鲤，一黑三红，而碗上浮着两三片白玉般的睡莲，大概是天气有些热，鱼儿都往莲下里钻。养金鱼的水是老水才易养活，所以这碗里的水也是碧绿的，文成自言自语：“这样的水不像我们桥下的那条河，幽暗不见底，说不定里面有些什么恐怖的东西呢。”

　　话说到这里，文成却突然想到，说不定可以去河岸看看，桥上有楼梯可以直接下去河岸。在河岸上，可以近距离看这条河，不像在高高的桥上看的那种感觉，在这里，河面很宽，波澜不兴，河水更是绿得不透光，看不清下面有些什么。文成突然间有一种感觉，这整个城市都是绿色的。

　　微风轻轻吹拂，吹不乱这寂静的河面。

　　“你来着作什么？”平静的语调中带着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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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绿城呀，小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