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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新年辞旧岁 ...

  •   晏清在下午两点钟醒来,电话铃声也适时响起来。
      “晏清,你在哪儿?爸出事了。。。”晏清当时有点惊讶,听晏泽说道:
      “爸在省道下高速的时候,翻车了,现在在市二医院,我在还外省呢,正在往回家赶,你和晏泠都离得近,先过去,看看情况,妈那里我还没有说,医院是给我直接打的电话。”
      晏清给晏泠打了一个电话后,正打算出门。
      “你怎么了,要出门吗?外面地面刚解冻,很容易滑倒~的”赵榆正从卧室走出来,看着她,晏清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事情,我去找下我妹,你别担心,我自己会注意安全的!”
      赵榆看着她,进屋去拿了一个手套和围巾出来,递给晏清,晏清看了看接过了。
      “我之前买给我妹妹的!”赵榆似乎怕晏清不理解,又说道:“回头我再补一个给她”,晏清没有说什么,就说了句谢谢。
      赵榆看着她出门以后摸了摸耳朵,感觉有点烫,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居然撒了一个是人都能看出来的谎言,赵榆妹妹才两岁,这么大的围巾,给她当个襁褓也是足以。
      街上的公交车已经正常运行了,晏清直接去了二中,接上了晏泠,晏泠也没有说话,姐妹俩一路无言到了医院。
      晏国庆因为坐在后排,命是保住了,因为是晚上出的事情,救援又花了很长时间,有一只脚已经完全坏死了。接下来瘫痪是必然的。晏清打电话给晏泽说明了情况,晏泽说已经给她银行卡转了钱。先不告诉姚淑琴,等他回来再说。
      晏清不止一次在心里想过,这个人会怎么死,死了的时候她会怎么样?自己怎么表现才是父慈子孝的样子?她心里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根刺,深深的扎进内心最隐秘的地方。然后上面包裹着厚厚的痂,一层一层,她以为她自己好了,她假设她忘记了。人体细胞更新周期一般为120-200天,大约每6-7年就要全部更换成新的细胞。这么久,细胞都重新更换了,她想:是不是有一天细胞全部更换了,自己就不会记得所有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们往往是记不清事情来临之前的感受的,就好像她的心现在是空的,她忘记了自己听医生说完病情的感受了。
      晏清问自己,她不难过么?她也难过,她真的难过么,她好像也还好,很多人是没有在短时间内接收现实并且做出相应的预测然后及时考虑解决问题的方式的能力的。
      此时坐在沙发的晏清像是沉浸在一方湖水中,没有挣扎,没有呼救,自行往下沉,周围的水草全是往年的纠葛,缠绕着她,不肯脱手。晏泠看着面前的晏清,叫了她几声,不见动静,又推了她一下。晏清这才醒过来。
      “你刚刚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晏泠问她。
      “泠泠,你害怕么?”
      “害怕什么?”
      “以后的生活,前途?”
      “没什么好害怕的,就算爸爸这样了,那也没什么,本来他好的时候也没有见得就减轻了家里的负担,现在这样就更不用担心他会去糟蹋钱了!”
      晏清认为晏泠说的没有任何问题,“泠泠,你觉得爸爸对咱们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心疼妈妈,摊上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选的!”
      晏清也很可怜母亲,姚淑琴在她的人生中扮演的角色太多了,在家做饭洗衣是她,在外务农挣钱是她,晏国庆仿佛是这个家的附属品,他可能一直在找存在感,可是大家又一直想不起他来。失业又失意,总是在做画蛇添足的事情。
      晏清想起姚淑琴之前说的一句话,她说,“怎么样,我最后还是得到了他,他最后还是和我白头到老的,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难得了。”可是她真的幸福么?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母亲一直都是强势的一方,但是她并没有得到更多的关心,或者更好的照顾。晏国庆在晏清眼里不过是自私自利的只顾自己感受的人,他之所以在家里唯唯诺诺,不跟姚淑琴拍板子较真,只是因为他不爱她,只能在生活中尽量去迁就她,以此平复他愧疚的内心。四十岁的晏国庆和隔壁村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纠纠结结,人尽皆知,唯有姚淑兰欺骗自己,装作不知道。
      晏清觉得自己还真是遗传姚淑琴这一点,欺骗自己的能力日臻强大。他们都是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会劝解自己的人之一。碰见什么事情就悄悄地告诉自己,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其实她已经尽力了,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要这样。其实。。。
      晏泽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到了医院,姐妹两个看见晏泽风尘仆仆的样子,都有点心疼,晏清拉他坐下,晏泠拿保温杯去打了杯热水。
      晏国庆在进医院的第二天就脱离了危险,堪堪命刚保住。晏泽商量着,自己回去接母亲,想来今年过年没有办法在老家过年了。让晏清和晏泠在医院附近找找房子,看看能不能租一间短期的房子。
      腊月二十四那天,晏泽将姚淑琴接了上来,姚淑琴直接冲进了病房。晏清从外面玻璃里看着她,起起伏伏的肩膀,消瘦的脸颊,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几个人中午就在隔壁的小店吃了一点热汤面,天气开始回暖,大大的太阳照在地面上,地面上的冰块也开始消融。晏清一家在医院后山上找了一个三居室,房子是医院的护士长帮忙介绍的,整栋也没几户人家住,背靠南岭,光线不够。好在地方大,家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价格也很便宜,说是房东新买了房子,旧房子里的东西什么都不带,正打算处理掉。晏清一家人都很感谢护士长。
      “我也是刚好那天路过,他们老太太在楼下聊天,我一听这房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卖不掉,不如租出去,说了你们家的情况,老太太也是心里慈善的人,想着你们这大过年的肯定也没地方去,就跟儿子说下了。你们也是运气好。”护士长一边给晏国庆量体温,一边说道。晏泽一面说谢谢,一面给护士长手里塞了一个红包。护士长推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晏清一家人就在城里住了下来,她记得那天去赵榆家拿行李,同学们都已经走了,赵榆帮她把行李拿到楼下。看着她光着手和脖子,就问了句:“你怎么没有带手套和围巾?”
      “手套围巾洗干净刚放在你房间的书桌上了!”赵榆看着晏清,有点生气,“你等一下,给你带了就是你的啊,我会给我妹再买的”说着就要上楼。晏清拉住他的衣角,说道:“你妹妹不是两岁多么?这么大的围巾不知道要绕她几圈啊?”
      “。。。”赵榆看了晏清,突然发现她这人还很狡黠。
      “洗了在家晾着呢,这两天天气确实很好,就洗了。”
      “你们那儿车子通了吗?你自己回家吗?有没有人来接你?”
      “我们今年在市里过年,不回乡下了!”
      赵榆心里有点高兴,心里想着这样他岂不是可以偶尔叫晏清出去玩,反正自己每年寒暑假都会叫城里的同学一起出去玩。
      “那你们住哪里?”
      “我们住市二医院的后山,家里出了点事情,所以没办法回去,可能还要住很久吧”晏清轻轻地说道。
      赵榆将晏清送到了车站,一直等她上了车,自己才离开。将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一下,带上几件东西,就回了市中心的家,学校旁边的房子,本就是赵榆妈妈买来给赵榆上学用的,赵榆只是上学住在这里。
      晏清走之后,赵榆给老吴打了电话说了情况。老吴调侃他:“你爸妈给我打电话,问你天天上自习冷不冷,怎么就愿意呆在学校不回家,我可是什么口风都没漏!说吧,要怎么谢我?”说的赵榆小脸一红,觉得这戏没法唱了。。。
      晏清也收到唐行和胡杨萍的信息,几个男生也在群里报了平安,之前八个人建立一个群聊,群名称叫做“八日谈”。大家都很艰难的回到了家。唐行步行了十几里地才到的家,李成走了几十里,其他几个居然搭了顺风车。胡杨萍是最后到家的,她的家在江心的小岛上。到家的那天她发了张江面照片。晏清认为胡杨萍很有摄影天赋,照片拍的很好。她刚想发信息夸赞胡杨萍,发现照片右下方的轮渡上有一个墨绿色的背影,晏清默默的笑了。她记得离开赵榆家那天,刘毅穿的正是那件墨绿色的羽绒服。
      医院后面的房子虽说在一楼,但是是在山脚下的一楼,总共五层,晏清和晏泠都很喜欢这个房子,这个房子在别人的眼里,可能环境很恶劣,又旧又破,还光线不好,可是对于晏清他们来说,这个房子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面还种了两棵桃树,这是他们最满意的地方,搬进来的那天,兄妹三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去整理院子,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三个人找了一个视野较好位置,爬上了墙头。
      “泠泠,我很喜欢这个房子。”晏清说道。
      “我也是,你看咱们现在这个角度,看这个城市有没有感觉很好?”
      “以后哥哥挣了钱,就在城里给你们买房子,咱们到时候挑一个更高一点的位置。”
      “半山腰吗?你看对面半山腰,那里都是庙。。。”
      除夕很快就来临了,下过这场大雪后,天气一直晴朗,除夕那天也是个大晴天。晏国庆已经在三天前醒过来。姚淑兰每天都在医院陪着他。晏清兄妹三个,轮流去送饭。他们都不是娇养长大的,从小就吃百家饭,稍大一些就开始自己做饭。做饭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难事。三个人在家弄饭菜,打扫屋子,贴窗花,房东下午还过来拿了点东西,给三个孩子一人一个红包,晏清几个不愿意收,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收了。
      “大叔,也祝你好运,事事如意,也祝婆婆身体健康,福寿绵延!”三人目送房东大叔离开。
      晏清做了6个菜,往年姚淑兰要是在的话,怎么也会做十二个菜,寓意六六大顺,今年也只能将就将就了,临近7:00左右,姚淑兰推门进来了,晏清和晏泠去端了菜,大家一起安静的坐了下来,姚淑兰还是开口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江北那边有个习俗,说是大年夜谁吃得多,来年就是家里贡献最多的人,要做顶梁柱的。晏清看见晏泽果不其然的在大口大口吃饭。这个早早就辍学离家的哥哥,曾经也是学校里成绩数一数二的,四岁就上了学,12岁就上了高中,高中毕业的时候还不到十六岁。
      说起来晏国庆是在国家单位工作的,姚淑兰也属于国家单位,虽说两人都被买断了,但是手上应该还是有一笔钱的。向他们这样的家庭,村里还有其他几户,其他人家里有四五个孩子上学的,都没有晏清一家过得惨。晏清和晏泠穿的衣服永远是邻村大姨家孩子不要的旧衣服,一年也就是春节能穿上一回新衣服。晏泽小小年纪就出门打工贴补家用了,家里生活质量还是很低。吃不好穿不暖,学校交的钱永远只能和晏泽要。可是晏泽也才是二十出头,除了工资,并没有其他收入,工资他每一份都要交到姚淑兰手里。晏清逐渐觉得应该适当表示一下对家庭财务状况的担忧。不想姚淑兰倒是先开口说了话:
      “年后,我们问下房东,看能不能把这房子租下来吧,你爸这里一时也出不了院,后面估计也要经常跑医院,护士长那天跟我说,可以在医院给我找个清洁工的工作,比外面餐厅强一些,还没有那么累。”姚淑琴看着晏泽说道。
      “妈,这样也好,我也同意,这样晏清和晏泠也可以住在这儿,大家住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也好商量。”晏清没什么感觉,倒是晏泠好像有点不自在。
      晚上晏清和晏泠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晏泠突然说:“姐,我其实更喜欢住学校,不喜欢和妈住在一起,她这人有点敏感,掌控欲又强,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个日记本的事情吧?她当时真的是太可怕了!”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和她黏在一起嘛?”
      “那个时候小,而且你又不爱带我玩!晏泽也总是不在家,我性格又胆小,不敢自己出门去~”
      晏清摸了摸晏泠的头发。
      “泠泠,你现在就很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就像阿德勒说的:“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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