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木樨》西隅非

3、许是少年时

　　大多数的双胞胎无论是长相或者性格上都是极其相似的，晏清和晏泠小的时候看起来更像一些，长大之后如果不是熟人，可能都不认为他们是双胞胎。性格也不是很相似。两个人也不是很亲近，或者说亲近过，现在不如以前亲近。
　　高中择校的时候，晏泠问了晏清，问她去哪个学校？晏清填了一中以后，晏泠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二中。一中和二中分别位于这个城市的东西两端，中间隔了一个市中心。晏清理解她的想法。就像小时候，晏泠并不爱和晏清玩，晏清也不会要主动带着她。
　　一次晏清去看晏泠，晏泠去澡堂洗澡了，她就坐在床边和晏泠室友聊了几句，室友告诉晏清，班里人都很喜欢她，说晏泠性格好，说话风趣幽默，成绩也不错。班里组织活动班主任都是点名让她组织的。晏泠在没有她的生活里，过得很好。想想之前晏泠不想和她一起，可能是因为晏清的性格让晏泠总是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了。晏清觉得，作为姐姐，她很惭愧。
　　晏泠从澡堂回到寝室的时候，看见晏清坐在她的床上翻着她随意放在床头的小说，她没有说什么，随后去放自己手上的东西，晏清听见响声，看见她晏泠进来了，就说：“你吹风机在哪儿？我给你吹头发吧！”
　　“泠泠，你在班里是班干部嘛？”
　　“嗯，也就给老师跑跑腿吧。”
　　“这样也很好啊，老师肯定很喜欢你的，才会让你去做这些事情。”
　　晏泠就开始絮絮叨叨和她讲一些班里有趣的事情，晏清边听边想着一个问题，是什么时候开始，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话的？或者很早就开始了，只是晏清一直没有发现而已，她一直习惯如此，只是分开后，才慢慢发现了一些不同。她听晏泠又说道：
　　“晏清，你们班有帅哥吗？”
　　“有啊，怎么要看帅哥啊？”
　　女孩子之间会讨论男孩子，就像男孩子讨论女孩子一样一样的。双生的两人听说有很多的感觉是一样的，晏清意识到晏泠或许是在和她找相似处，她是在向她靠近。晏清心里叹了口气，自己作为姐姐，或许很多时候还不如晏泠细心。
　　之后两个人之间似乎比小时候更亲近了些，晏泠也经常会去一中看看晏清，放假一起去逛街，一起吃饭。
　　晏泠初中不是很爱说话，能说上话的除了她自己，另外两三个人，她连班里人都认不全。但是现在的晏泠，热情活泼，学习优秀。而晏清和她刚好相反，初中时那样开朗活泼的晏清开始闷闷的不怎么说话，也不再热衷于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她在初中的时候是班里的文艺委员。现在的她只是默默坐在第一名第二名中间的第三名！
　　刚上高中说话最多的人就是胡杨萍和赵榆。胡杨萍是她右边的同桌，性格随意，平易近人，且读书极其认真仔细，是个人都会觉得，她这不是为了读书而读书，她这一定是热爱读书。
　　赵榆是她左边的同桌，已经同桌了一个多月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兴趣或者说是习惯，每天上早自习之前，两个人会一起说一说自己晚上做过的梦，很庆幸他们两个人都记得自己的梦。
　　有一次晏清梦见自己独自奔跑在路上，周围没有人，走着走着就到悬崖边，然后一脚踏空就醒了过来，她把这梦讲给赵榆听，赵榆说，“这个梦他也经常做的，有时候时候下楼梯踩空，有时候是走路磕到，我妈妈说这是要长个子的。”
　　晏清其实想讲的是另外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在白雾茫茫的清晨一个人跑步，梦里画面中的自己机械地往前跑着，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人路过，但是看不清面容，有些人似乎在和她打招呼，但是她却听不见一点声音，她想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可是越想看清楚，越是模糊，往往在最接近对方的时候突然出现了路口，然后ta们消失了。
　　很多时候脑回路会错线，以至于她做的这个梦总是像发生过一样，这条线搭错了，搭上了属于回忆的那一条。就像很多在某时某地正在经历某件事情的时候，忽然觉得场景十分的熟悉，就像是曾经经历过一样。如果是梦，那真是很好，所有的时刻，兴许都有挽回的余地。
　　第二次月考的时候，晏清没有进入前三名，考试成绩出来的当天下午，班主任就安排大家开始换桌位，赵榆冷着脸没有说话，他是想不通，晏清好歹也是前三名考进来的，怎么就那么笨！居然考了个第十名！但他还是站起来帮晏清搬桌子。
　　晚自习是数学老师坐班，虽然班主任那双摄像头般的眼睛一定会出现在后门玻璃隔板上，但是晏清的目光不在后面，而在走廊上的数学老师那里，数学老师穿一套黑色的西装，梳着光亮的大背头，靠在栏杆上似乎在写着什么，手指不停的在动。
　　“嘿？看什么呢？”赵榆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没什么。。。。”她只是看数学老师好玩罢了。
　　赵榆强烈要求和晏清同桌王琯琅换了位置。他坐在她的旁边，拿出成绩表，看着晏清说：“这次考试，我看了你的试卷，你的问题主要出现在化学和生物上，你这次是第10名，整体分数比第三名少20分！化学和生物有那么难么？你看看你的多选题，一道也没有选对啊朋友！”
　　“我是真的对化学和生物都不是很感兴趣啊，我比较喜欢数学和物理，这两门课程倒是很合我胃口！”
　　“同学，你以为你上学是上菜呢？还可以挑挑选选？不想学的就不学了？我看你这成绩是要去普通班的节奏！”赵榆说着说着还动起了手，不停的用手指关节敲着桌子。
　　“你不觉得你现在有点像隔壁班的物理老师么？”
　　“我跟你说卷子，你说什么隔壁班的老师！”
　　隔壁班的物理老师就是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赵榆想到的时候，眼神都变得凶巴巴起来，笔头敲了敲桌面说道：“转移话题倒是很溜嘛，舌头都不打架的！”
　　晏清嘿嘿一笑，说道：“来来来，您讲题，您讲题！”
　　“在生物组织中还原糖、脂肪、蛋白质的鉴定实验中，对实验材料的选择，下列叙述错误的是，A是可用斐林试剂甲液和乙液、蒸馏水来鉴定葡萄糖和尿液中的蛋白质。。。这个题目上课的时候，老师是不是讲过了，甘蔗茎富含蔗糖，而蔗糖是非还原糖，很明显是选最后一个呀？”赵榆敲了敲晏清的脑袋。
　　赵榆用了一晚上，帮她把化学和生物的卷面整理了一下，晏清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一定要想办法对这些感兴趣起来。可是做起来又很难。
　　后来的几天赵榆每天晚间上自习的时候都和王琯琅换座位，不是给她讲题，就是给她讲不好好学习化学和生物的坏处，以后进不了理科班种种，晏清也是很奇怪，她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想进理科班？
　　赵榆那天值日，下午放学之后，大家都去吃饭打水了，值日生一般都是同桌三个人，一人一组，胡杨萍和新同桌阮之和分别打扫完一组后就走了，赵榆在那儿写习题，等他抬起头时，他发现大家都走光了，他才开始打扫他自己的那组，扫到一半，赵榆发现这一排就是晏清的课桌，他很好奇，想看看这位晏清同学，每天都想些什么，赵榆眼睛扫到她的课桌里面有一本厚厚的长长的书籍，他翻出来看了下，是一本苏童的文集，赵榆再往里翻了翻，全是各种小说，有武侠，有言情，有散文，包着黑白的纸皮，赵榆自言自语的说道：涉猎还真是广泛啊，怪不得没法好好学，这一天天的看小说也没时间学习。赵榆还是把书放了回去，斜眼看了看晏清的草稿纸。草稿纸上写满了字，有算物理数学题的，有随便写上几句小文艺诗句的，也有劝诫自己认真学习的。赵榆看着晏清的字，都说字如其人，晏清的字，写的很特别，每个字单独看都很好，就是放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很特别。一个字形容那就是-乱。
　　他默默的拿起了晏清的笔和草稿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怪物，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赵榆也不在乎是什么，就是想逗逗她，赵榆一边画一边说：“丁字不要勾，两边圆啾啾，三天不吃饭，饿成个萝卜头，三月三，九月九，忽然冒出一双手。。。”
　　等到上自习的时候，晏清就看见自己的桌面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类似于猪的东西，旁边写了句：这是你。晏清笑了笑，把这张纸撕了下来，放进了桌肚。她是认得赵榆的字的，虽说只有三个字。
　　晏清趁赵榆不在的时候，也去赵榆的草稿纸上提笔如有神助的画了一个“符”，什么字也没留下，赵榆刚开始还研究了下，不知道什么意思，还问旁边的人来着，后来忍不住，还是问晏清，这个画是什么意思。
　　“额，你怎么就知道是我画的？”
　　“这画不是你画的么？你不知道谁知道？”
　　“谁告诉你是我画的了？”
　　“。。。难道不是你画的？”
　　晏清愣了一会，看着赵榆疑惑的脸，晏清还是轻轻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画什么意思，我就是突然想那么画的，说不定就是哪位大神把着我的手画的。”
　　“你。。。”
　　“我。。。你就当我画了个符吧，意思是保佑你平安幸福，金榜题名，早生贵子！”
　　“一天天的不读书，不看报，一个符能保佑人么？那都是用来镇压邪物的！”
　　“那。。。。。。你不要就还给我！”
　　“你不是说不是你的？”
　　赵榆从她手中抽走那张画纸，放进了抽屉。很多年以后赵榆才知道那副画的意思，那是空心字组成的迷宫，只要发现规律能走出来，就是晏清和赵榆名字的全拼。
　　那年的冬天，异常的寒冷，西伯利亚寒流也是不同往年的凶猛，晏清所在的城市下起了冻雨，没过多久就开始结冰，寒假提前放了，但是很多人都没有办法回家。晏清给晏泠打电话，问她现在怎么样了，晏泠说，一切都还好，就是不知道怎么回家。晏清安慰她，如果没有车，过两天就约几个老乡一起走路回去，晏泠说好。
　　虽说学校提议放寒假，但是远路的同学都没有班车回去，路上太滑，车子已经开不动了，学校只好又组织了晚自习，南方的冬天比起北方，要更加的寒冷，屋里面没有暖气，缩在被子里只会越来越冷，自然大家都愿意去上晚自习，人多的地方暖和。班主任老吴也在教室里呆着，并没有让大家一定要看课本，只是说大家说话小点声，不要影响到其他的班级。
　　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停电了。老吴出去打电话问出了什么事情。教室乱哄哄的一片，大家开始吹口哨，拍桌子，十几岁的少年们，开始异常的兴奋，有些同学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微弱的光亮，在各个教室里星星点点，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大家开始唱起歌来：
　　“因为在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亲吻着你额头。。。”
　　全班开始一起合唱，一首换一首的唱。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
　　灯光中，晏清看见赵榆的侧脸，他唱的很陶醉，都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感受到晏清的目光，赵榆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尴尬的笑了笑。晏清毫不吝啬的回了一个笑出弯弯眉毛的笑容。
　　赵榆唱歌真是很好听啊，晏清觉得。
　　过了一会班里开始起哄，因为隔壁班也开始唱起了歌，接着整个校园里的歌声此起彼伏。
　　老吴没有制止，只说了句，你们唱一首《后来》我听听吧？同学们尖叫了起来，虽说更想去八卦一下这个班主任老吴的过去，但是班长带头唱起歌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老吴听了几句就去了楼道，再也没有进来。
　　整个校园响起了同一首歌。
　　合唱的意义在于，每个人都会唱出不同的情绪来，十个人就有十种不同的情绪，100个人有100种情绪，一中并上补习班共有5500个人左右，唱出了很多很多的情绪。
　　很多年以后，晏清依然很清晰的记得这个又湿又冷却被柔柔的情绪带跑偏的晚上。
　　北风凛冽，你却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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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哪些年少的记忆，依然还会在默默的藏在我们心底的某一个角落，或许很多的人都不记得自己十七八的样子，可是我依然记得那个我曾经追忆过得少年，但是我们从未有机会并肩站在一起。
我告诉同学自己写了这样一个故事，他问我男主是不是某人的时候，我说不是，因为我的青春里没有那个他，有的只是默默堆积的越来越高的小说。
希望大家喜欢的同事，可以给我投一个票，收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