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改命》言季

13、漫漫风雪路（三）

　　第十三章

　　魔族？

　　听见她这句话，卫子瑄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呆呆应了一句：“哦，魔族。”

　　夏无妄略有些诧异地挑眉：“你不怕？”

　　“为什么要怕？”卫子瑄也跟着挑眉。

　　夏无妄的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卫子瑄这才发觉她们离的实在是太近了，顿时噔噔噔往后退了三步。

　　转瞬之间夏无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见卫子瑄被烫了一般往后躲，更是来了兴趣，眯着那双红眸伸手去捏了捏卫子瑄脸蛋。

　　“作为沧云弟子，你这反应可不太正常。”

　　卫子瑄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想起来，沧云甚至整个人族，和魔族都是水火不容的。常人看见魔族早该吓地尿裤子拔腿就跑了，沧云的弟子看见魔族也该拔出剑将之斩杀，反应怎会像她这么平淡？

　　她心里念头转了几转，面上却没显出半分，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反问到：“那什么反应才算是正常，沧云弟子难道个个都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夏无妄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算是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吧。不过你既然是沧云弟子，也应该知道，我是魔族，只要出了这小阵法，就会被外面的守山大阵所察觉，我现在身子虚弱的很，可不想被那些老家伙给打散在这鬼地方。”

　　卫子瑄点了点头：“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自你进入这潭水时我就发现，你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普通人沾染了魔气非伤即亡，就算是有些修为的弟子，也必须运行真气抵御魔气才不至于被魔气所侵蚀，可你的身体并不排斥我的魔气。”

　　“这么多年了，我倒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人族，挺有趣的，可惜我现在回不了魔域，不然我也能翻翻古籍查一查。”

　　卫子瑄并不太关注自己的身体到底和常人有什么不同，只是接着问：“我的身体不排斥魔气，然后呢？”

　　“我被关了一百年都没急呢，你急什么。”

　　“你既然不排斥魔气，我就可以暂时存留在你的身体里。你的身体可以很好和魔气融为一体，以人族身份出去，别说是守山大阵，就算你们掌门亲自来了都绝不会发现。”

　　“你的意思是，你要夺舍？”

　　“我夺...呸！夺舍？我堂堂魔......怎么会用那种下三滥手段？”

　　夏无妄翻了个白眼。

　　“你这连真气都存不了的身体，我夺你的还不如再等一百年看看下一个弟子有没有希望。”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好吗。

　　卫子瑄一声不吭地抱了小狐狸站起身就要走，接着一头撞上了结界屏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你要自寻短见也不必这样吧？”夏无妄在后面目睹了全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卫子瑄摸着撞红的额头，又气闷地坐了回去。

　　“哎，生气啦？”夏无妄用手指戳了戳她脸颊。“不气不气啊，姐姐往后出去了给你亲自指导，保你修炼速度稳步提升。”

　　“我谢谢你，不需要。”卫子瑄咬牙切齿。

　　夏无妄笑眯眯地继续戳她：“哎，小孩子就是好逗。”

　　卫子瑄懒得理她，把她在脸上作怪的手扒拉开。

　　“既然是交易，那我帮你出去，你给我什么”

　　夏无妄道：“我刚刚不是说过了，你带我出去，我呢，指点你修炼。”

　　卫子瑄呵呵一声：“我有师父，不需要你指点。”

　　“哟，还挺有脾气。”夏无妄打量了卫子瑄半晌，摆了摆手。“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结界打开了，你自己回去吧。”

　　卫子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摸了摸结界，已经没有那层屏障了。

　　她回头，看见夏无妄一席素白的长裙，懒洋洋地坐在石头上，正光着脚丫去撩潭水。

　　察觉到卫子瑄的目光，夏无妄抬起头，看着她笑，一双凤眸赤红似血，妖艳异常。

　　“怎么，发什么呆？”

　　卫子瑄回过神，硬着头皮走回去，拿起自己的包裹，又抱起小白狐。

　　“快走吧，天色不早了，再留一会，怕是天就要黑了。”夏无妄半眯着眼，撑着手抬头看天。

　　是该走了，再不回去，师父该担心了。卫子瑄将包裹搭到肩上，朝夏无妄道：“我可以带你出去，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答应我不会伤人。”

　　夏无妄闻言扭头，看着面前站的笔挺，仿佛一颗小白杨的小孩，她唇边显出分笑意，若有所思地道：“怎么又改主意了？”

　　“没有改，我原本就是这个主意。”

　　“那你说你不需要我指点......”

　　“是实话，我没有找理由搪塞你，我有师父，她很好。”

　　夏无妄唇边的笑意更深：“行吧小孩，我答应你，不会妄杀无辜。”

　　......

　　卫子瑄回到清元殿时已经过了酉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几颗寒星孤零零地挂在天幕上。

　　大门并没关，路旁的灯笼全都亮着，卫子瑄跨步进去，再反身将门合上。
　　内殿里也是灯火通明，她进门时华清乾正跽坐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册书卷。

　　“师父。”卫子瑄在华清乾面前站定了，朝她行礼。

　　华清乾抬眸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到书页上。“先去用膳吧。”

　　“师父，你吃过了吗？”卫子瑄半步都没挪动，只是殷切地看着华清乾。

　　“不曾。”华清乾语气仍然淡淡的。

　　“那，那师父一起用些吧？”不知为何，卫子瑄今日回来晚了，和华清乾说话总觉得有些心虚。

　　华清乾这才把书放下，那双眼眸似乎能洞穿一切，看得卫子瑄又紧张了起来。

　　但她并没有多探究什么，只是寻常地问到：“在淬寒潭修炼的如何？”

　　“啊，修炼的，还不错。”卫子瑄摸了摸鼻尖，“淬寒潭很适合我，淬体的速度比我自己修炼要快很多，若是按这种速度，我应该很快就能突破融合境了。”

　　她丝毫没提在淬寒潭里所受的痛苦，也没提半句关于夏无妄的事。

　　华清乾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书卷搁在案上，站起身往外走。“走吧，去用膳。”

　　卫子瑄跟在华清乾身后，暗松了口气，又有些愧疚，她并不想隐瞒华清乾什么，可是夏无妄毕竟是魔族，她们有约定在身，这件事绝不能被第三个人知晓，不然她可就真是勾结魔族之罪了。

　　“这是你师父？年龄也不大嘛，咦，她竟然已经到了分神境界？”

　　夏无妄的声音从识海里传来。“虽然你天赋一般般，但你的师父倒是很不错啊。”

　　“那当然，我师父可是整个玄清宫，不，整个沧云同辈弟子中，最厉害的人。”卫子瑄与有荣焉地扬了扬下巴，说完又警觉道：“你别打我师父主意。”

　　“啧，谁要打你师父主意，我对你更感兴趣哟。”

　　“还是别了吧，我这么一个凡人哪能入你的眼。”

　　......

　　清元殿每日的饭菜都有专门的弟子送来，卫子瑄今天回晚了一个时辰，桌上的饭菜竟都还是热的。

　　卫子瑄端着碗安静吃饭，神识隐约感受到空间中残留着稀薄的真气，她静心又感受了一下，犹豫着问：“师父，这桌子上，是设了阵法？”

　　华清乾唇角微勾，露出个浅笑。“你倒是神识敏锐。”

　　“我回来时见你不在殿中，想必是耽搁的晚了，便随手设了个小阵法，保持饭菜温度。”

　　随手...卫子瑄暗暗咋舌，就算这阵法再小也是阵法，她学了两年，到现在也只摸到些皮毛，像华清乾这随手设阵的能力，怕是整个沧云的同辈弟子中也没几人拥有。

　　卫子瑄喝着羹汤，心底也被熨烫地温热。她回的晚了，华清乾什么也没有说，反而热着饭菜等她。想到这里，她心底的愧疚也更重了。

　　“哎哎，攸关性命的大事，你可别犯傻啊。”

　　还没等她再多想，夏无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卫子瑄眉头一皱：“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可没那本事，但你的识海波动这么大，我又不傻，还猜不出你这脑袋里在想什么？”

　　“......”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要理智一些，你师父可是玄清宫未来的继承人，她会放任魔族留在沧云地域里？”

　　“你告若诉她事实，就算你什么也没做，这罪名也大了，你是她的弟子，她是保你还是不保？”

　　卫子瑄微愣，她知道不该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但却还是忍不住发问：那时候，华清乾会相信她吗？

　　她想起华清乾看向她时目光的温和，忽觉心头一阵苦涩。

　　“后悔了？”夏无妄在她识海里飘来飘去，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不，只要我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后悔。我只是...”

　　只是有些迷茫，只是生出了些她自己也看不明白的情绪。

　　卫子瑄心思一乱，手中动作也停了下来，华清乾抬头就见卫子瑄呆愣地端着碗，她也没催促，只唤了一声：“卫子瑄。”

　　卫子瑄骤然醒神，顿时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

　　“遇到什么事了？”华清乾开口。

　　“是......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事我还没有想通透。”卫子瑄不敢看她的眼睛。

　　华清乾并没有逼迫她，只是示意卫子瑄看窗外，面对着浩瀚星空，她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心若困于方寸，就永远看不见世界广阔。”

　　“抬头看一看天空，让你的心沉静下来，沉淀了一切纷扰，再好好地问自己，那时候的所思所想，才是你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