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天又一年》王帅奇19

8、买车

　　虽然三万块钱被骗走了，我的车子还是如约的买了，并且这件事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告诉燕子。
　　那个时候的我，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睁开眼就能看到燕子，亦或是燕子发过来的消息，但凡粘有燕子气息的东西，都会让我义无反顾的喜欢。燕子也会俏皮地给我发她认为有趣的图片，视频，甚至是自己在全民K歌中录下的歌曲，让我听。
　　其中让我印象深刻的一首是；《怀念青春》，已经很多年了，但我还是喜欢着当中的歌词；
　　那时的我们拥有
　　没有污染过的清晨
　　嘀嘀嗒嗒的秒针
　　却留不住一个黄昏
　　曾经的爱很简单
　　不需要费力的眼神
　　牵手走过无人山岗
　　想时间再慢几分
　　怀念啊我们的青春啊
　　昨天在记忆里生根发芽
　　爱情滋养心中那片土地
　　绽放出美丽不舍的泪花
　　怀念啊我们的青春啊
　　留下的脚印拼成一幅画
　　最美的风景是你的笑容
　　那一句再见有太多的放不下
　　……
　　后来我还把燕子的这首歌曲转发给了我的好哥们博承，古标。歌词都让我们很感慨，燕子也害羞地说以后别让我把她的歌曲再分享出去，要是以后自己能成为大明星了，就给我们唱歌听。燕子最初在抖音上1500的粉丝数，就是凭借一首歌攒起来的。那个时候，我对燕子的成名表示着担忧，网络上不胫而走的网红，似乎是这个时代特定的文化符号，每一位被这个时代青睐的网红，总能轻而易举地赚取普通工作者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收入。人们对于短视频的热衷，无疑让每一个人都陷入固执而自以为是的疯狂，幻想着不用通过辛勤劳作的付出，从而得到让人倾心已久的富有。世界上有多少个人，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就会有多少个载体，而最终体面到最后的，都有不为人知的努力，抑或是你不能复制的意外。
　　也是那个时候，我对贫穷有了形而上的厌恶，我渴望脱离贫穷的泥沼，把贫穷像一只恶魔那样彻底的杀死，眼下能够使我宽慰的，就是那样一套首付30万的房子。
　　之后，在有车的日子里，我跟燕子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第一件，就是在车子有倒车影像的情况下，我因为操作生疏还是奇迹般地撞到了一辆面包车，最后以赔了200作为和解。虽然这件事使我记忆犹新的代价是200块钱以及我至今都没有修理的微小凹坑。但是我至今难忘的还是我跟燕子在车的后排座位上，彼此翻看对方相册的那次。
　　随着我跟燕子渐谈渐深的了解，燕子那天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彼此带着相册，在车里后排的座位上像是回忆童年那样回忆我们自己。我记得燕子当初的模样跟如今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像是对着手掌心里的熊猫仔儿，你怎么也想象不到而后的它们能发展为国宝级的体型。
　　“这个是你吧，你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穿马甲了？”燕子躺在我的大腿上，歪着脑袋指着照片上小时候的我说。
　　“那是我妈用其他衣服改的，当时还流行偏分头呢。”我用手摸着燕子的额头，燕子时不时地给我的手搡回去，说太热了，车里的空调已经最大限度的释放着冷气，但由于车子始终不动，凉气凉的质量也就有所折扣。
　　“小时候的你，可没这会儿的你机灵。”
　　“主要小时候当班长，举止做派都得显得老成稳重，跟这会讲究解放天性的时代不一样。”
　　燕子一页一页地翻着相册，对于那个时候我能如此干净完整地保存这些照片惊叹不已；“你们家以前是地主吧，一看相册就知道了，我们家的相册那么破，你们家的相册这么新。”
　　“那是当时我过生日，朋友送的礼物，后来就闲着也是闲着，也让发挥它的价值也挺好。”
　　“是女生送的吧。”
　　说到这，燕子冲我噗嗤一笑，合上相册。
　　“其实今天下午真真从洛阳回来了，休息两天，原本叫着我打麻将呢，为了见你，我都把闺蜜拒绝了。”燕子似有赌气地说。
　　“你妈知道你爱打麻将吗？”
　　“当然知道，那天我妈还说我呢，说我要是再去打麻将，就让我爸给我打一顿，当时我都想了，我都这么大了，我爸要是打我，我非离家出走不可，太丢人了。”燕子说完咯咯地笑。
　　我用手抚摸着燕子的脸，耳鬓后面有细绒绒的毛发，我说；“除了打麻将，你还喜欢干嘛？要不改天咱们出去玩？”
　　“太热了，我可不出去，等天凉快的时候再说吧。”
　　我对邀请燕子出去游玩的想法，其实在那天送她项链的时候就有，从那时到现在，唯一没变的还是燕子倔强的口吻，我曾多余地担忧，那一天具体是哪一天，直到那一天的准确到来，我才知道有时候人们所谓的预感，不过都是别人对你的成人之美，跟自己想念的热烈程度，没有丝毫的关系。
　　在车里聊了一会，燕子说她想上厕所，当我想要像往常那样去到不远处的学校上厕所时，燕子坐起来，看着路边的玉米地，小声说；“要不我去那里？你在外边守着。”冲着我狡黠地一笑，我也跟了下去，看着燕子往玉米地走了几步，扭脸冲着我笑，然后蹲下，我瞬时把脸转过来，盯着这条被树荫遮盖的很稠密的村道。燕子上完出来，对着面前的花生地有了好感，想去摘花生，我怕把燕子的小白鞋弄脏，就自告奋勇地帮她摘，燕子站在路边帮我打探着村道的两头。
　　“有人来了！”燕子吆喝一声。
　　我赶忙从花生地里出来。
　　燕子咯咯地笑；“我骗你的，看你怕不怕。”
　　“下次你要再喊，打死我都不出来。”
　　燕子笑眯眯地给我再去一次的勇气，当我把一颗颗白白胖胖的花生粒喂到燕子嘴里的时候，燕子满心欢喜地要替我剥，我不肯；“小心手弄脏了，咱俩有一个为嘴‘舍生取义’的就行了。”
　　吃完花生，燕子用车里的半瓶矿泉水倒着给我洗手，再次回到车里的时候，我们脸上都滋出了细密的汗，燕子用手当着蒲扇扇着风，等汗落下去，燕子依旧躺在我的大腿上说最近她在追的一部剧叫《延禧攻略》，今天是大结局，我拿出手机，调整到燕子躺在我大腿上能舒适看着的角度。下午的阳光总是让人有些慵懒，燕子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燕子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
　　“今天晚上我妈跟村里人去我们水库上凉快，我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你前两天不是一直说要吃烧烤吗？今天晚上咱们去卢庄或者副店吃烧烤？”
　　对于燕子的主动出击，我深感意外，自从那天晚上燕子说不再出来以后，我逼自己断了从此以后晚上相见的念想，如今这个机会似乎千载难逢，我很快地答应了，并为我跟燕子的第一次出去吃饭而兴奋不已。
　　那天晚上我记得我们吃的并不是烧烤，原因是我突然改了主意，燕子点了一份虾尾，我觉得这更能凸显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交流。我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我，对于剥虾尾的动作认知程度，基本趋于零，并没有一次成型或者让人眼前一亮，那时候的我，出发的基本点只有一个，真诚。
　　这种不断升温，持续递进的关系，看似都在朝着明朗的方向发展。但在毫无预兆的某一天，让我感受到了强烈的异样。
　　最开始是我给燕子发微信，燕子回复的语气很仓促。后来在我们每天的‘黄金视频’时间里，对于我发过去的视频，燕子也故意不接，甚至是直接挂断，没有理由也没有解释。我的心里犯了嘀咕；怎么回事呢？难道家里有事？不方便接？
　　在视频几次三番都失败过后，燕子发过来微信说；这个星期咱们都别视频了，你也别发了，发了，我也不接。
　　一个闷雷在我的头顶炸响，对于燕子突如其来的改变，我倍感意外。同时，我大致也能猜到背后隐藏的问题。也就没有多问。多问，反而招致燕子的反感。我知道一切的心结，只能在见到燕子的那一刻才能打开。晚上的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猜测着引起燕子这种反应的种种可能，这一个星期，我度日如年！
　　终于到了周六，原本跟燕子约见的时间是上午，但燕子临时有事说下午见。我早早地收拾完毕，开着车，在燕子指定的地点等着燕子，燕子上了车。看我一眼，似乎有些陌生，面无表情，冷冷地只说一句；“走吧。”
　　车子还是停在了老地方。燕子明白我们这次见面的真实目的，就直接说；“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星期我不接你视频，不回你微信吗？”
　　“为什么呀？”
　　燕子从副驾驶上掉脸看着我说；“其实这个星期我想了很多，我故意的不联系你，其实是我想让你把我忘了，我知道，这对于你很不公平，但有些话，我当着你的面根本说不出来，我不想耽误你，你可以说我物质，说我现实，说我拜金，但这是我心里的实话，因为我看到你为了房子，故意地在我面前假装高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不想看着你为了我那么难受。我其实在某一瞬间也心疼你，我想了想，只有等咱们俩没关系了，对于你的心疼，也许我才能完全放得下。”
　　听到燕子说的这些话，我的心里像是坍塌的泥石流，找不出任何用语言撞击出去的发泄口，压抑的快要窒息了。看着燕子的眼睛，有些红肿，有些泪痕。
　　我问燕子；“你现在想结婚吗？”
　　“不想。”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那你喜欢我吗？”
　　燕子点点头。
　　我那天把我想开一个眼镜店，以及开眼镜店之后做什么，应该怎么做的想法完完全全地告诉了燕子，对于我想要的那种未来，我愿意用愿赌服输的代价来承担。数字是30万。燕子那天也告诉了我很多事，家庭的遭遇跟变故，父母的辛劳跟经历，为我扭转了燕子父母看似古板传统的那种印象，并且我从心底滋生出愿意照顾好燕子及其父母的那种责任。我抛弃了身边不懂得事实真相的朋友给出的分手计划，甚至更加坚定了要跟燕子在一起的信念。
　　在之后的几天里，燕子似乎对于那天自己如此决绝的话语，表示着些许的后悔，之后的几天里，我跟燕子变得彼此更加的珍惜对方。
　　这天下午，我跟燕子又不约而同地聊在了一起，等燕子枕在我的大腿上睡过一觉之后，睁开眼，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说；“我打算自己开一个店？”
　　“开店？开什么店呢？”我诧异地问。
　　燕子看我一眼，被我紧张的神态弄的不知所措，嘀嘀笑两声，用手拉拉衣领，坐起来给我说；“我打算在副店镇开一个米线店，副店不是离家近嘛！骑电动车也就十分钟。”
　　“那你不去郑州上班了？”
　　“我给你说，我觉得自己随便干点啥，都比上班强，我就算在路边摆个煎饼果子或者摆个摊，我也不会去给别人打工，之前我跟真真说过这事，原本我俩想一块干的，后来她觉得路边摆摊有些丢人，抹不开面子，就打了退堂鼓，又去洛阳上班了，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呀，只要赚钱就行。”
　　“那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叫了我姐，我姐从郑州辞职回来，正好在家没事，先去我那上着班，我给她发工资。”
　　“那你家里人同意吗？”
　　“家里除了我妈，基本都同意。”
　　“你怎么想起来要开米线店了？”
　　“不是在北京的时候，就跟着我哥做米线嘛。如果我开店的话，原料就从我哥那发过来，我也跟着我哥好几年了，所有的口味我都会做，我不想给别人上班。”
　　看着燕子忽闪着的大眼睛，对于燕子毅然决然的想法，我有一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在那个年纪，我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是否落后或者先进于同龄人，跟燕子此时已经打算开米线店的真实想法，我感到自己像是懦弱松软的泥土，在现实中，被各种洪流冲的渣都不剩。
　　“那房子找好了吗？”我问。
　　“找好了，今天下午再去跟房东谈谈，约的是今天下午四点，如果今天下午谈好，过两天就能签合同。”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我有些埋怨燕子。
　　“嘿，给你说有什么用？你又不会做饭，又不懂调料，高汤，跟你能讨论出个啥？”
　　虽然燕子说话的口吻一点都没有照顾我的情绪，可我听完还是觉得合理公允，我又说；“那准备什么时候开业呢？”
　　“九月一号。你说我能把米线店做好吗？我在副店镇的街上没有吃过好吃的米线，我哥那的米线，原料跟高汤成本都很高，镇上得卖10块钱一份。其他家的米线只卖6块钱。”
　　“能，你能做好。”我麻木地忽略了价格说。
　　“你咋知道我能做好？”
　　“因为你心灵手巧呗。”
　　“那我就试试？那咱们俩再呆半个小时你给我送到桥头，我呆会跟我二哥，我爸一块去副店找房东。”
　　“好，那你们谈完的时候，什么结果告诉我一声。”
　　燕子咯咯地笑着点点头，同时又躺在我的大腿上，侧着脑袋；“哎，对了，我给你掏掏耳朵吧。”
　　“你带挖耳勺了吗？”
　　“我钥匙扣上有，你是不知道，我在家经常给我妈我爸掏耳朵，他们有时候还不乐意，要不是我爸我妈，谁会出力不讨好呢？”
　　对于这种意外的恩赐，我又惊又喜。我侧躺在燕子的大腿上，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燕子纤细手指的拨弄，以及轻微细腻的鼻翼声，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燕子那种细致入微的感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子告诉我两只耳朵都掏完了，我真后悔自己没有再多长几只，那样的话就能把燕子传递给我的曼妙感受，延续的更加久远。
　　“哎，对了，我想给你起个昵称。”我轻轻地拍着耳朵，看着燕子，笑着说。
　　燕子紧张的冷着脸，目光机敏地打量着我，她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怕上当受骗，就警惕地问；“起个什么昵称？”
　　“我以后叫你媳妇吧。”
　　“媳妇？”燕子脸上有一抹羞涩的笑，眼睛提溜一转，一本正经地说；“那我也给你起个昵称吧。”
　　“好呀，说吧，我听听。”
　　“嗯嗯，你就叫二狗子吧。”
　　“二狗子？”
　　燕子说完之后，自己都忍不住咯咯地笑，跟我木讷的神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着燕子笑的有些平稳了，我故意假装深沉地说；“其实，媳妇，你也不是不能叫我二狗子，只是你想想这个场景，在不远的将来，我好不容易成立了一个公司，我正在公司的会议室里跟股东们开股东大会，你一推开会议室的玻璃大门，冲着我叫一句二狗子，你说咱们公司会不会破产？”
　　燕子被我这句话逗的更乐了，脸颊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
　　那天，我亲吻了燕子，燕子也亲吻了我。那也是我第一次叫燕子媳妇，那也是燕子最后一次叫我二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