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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9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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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光
踩着月光,走入一条幽静小路,反复对身旁的孝式南确认地址:“是这儿吗?”
“没错,卑职来过几次,都是这里。”
这位拥有凌云草的贵人,当真是称奇的,年纪轻轻,竟住了如此偏僻的地方。荒草野木,四下皆是墓地坟头,也不知是怎样胆大的人,心头起了好奇。
“这人肯定是个疯子,或者神志不清之人——”栽毁在前面一边砍着树,一边心有怨气的嘟囔着:“正常人哪有见了重金,不动心的?卖什么关子呢!”
“是个疯子吗?”囡女问孝式南。
孝式南也一时为了难:“看着还是正常的,长得斯斯文文的,皮囊倒是不错。”
“我让你去买草药,你倒是去相亲了——”囡女调侃一句。
低了头,不敢再多言,孝式南跟在最后,这件事自己没办明白,他的确心虚着,也不敢顶撞。
栽毁回过头问道:“大人为何执著一个凌云草呢?”
“身上背着债,总要还完才会心安吧。”囡女回了他,栽毁和孝式南听了,虽然心里疑惑,却也不敢再深问下去。
突然眼前一亮,在漆黑的林间,树了一座小木屋,孝式南喊道:“到了!就是那个屋子!”
“林中屋,水中月,看来是个奇人。”囡女笑了笑,快走几步。
敲了敲门,一片安静,并无人应门。
“不在家吗?”
“这个时间应该在的。”孝式南讶异道,走过来,敲了两下,门里传来一个清亮嗓音:“谁?”
囡女恭敬道:“深夜拜访,失礼了——”
门很快开了,眼前站着一个玉面男子,年纪与囡女相仿,半长发披散着,应是刚要睡下,一身粗布衫衣,气质很是不凡,有种天然的傲骨藏着。囡女见自己扰了对方清梦,赶忙拱手道:“搅了先生的好梦,在下有愧。”
男子仰着头,斜睨着她,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让栽毁看得心头火起:“喂!什么态度!这是京卫司的聆音总督!”
囡女喝止了他:“栽毁!退下!”
心不甘情不愿的站到了囡女身后,栽毁还不忘朝这人龇了下牙。
“你就是聆音?”
“正是在下!”
确认了身份,那男子突然跪了地,双手作揖:“谢谢大人!为我祖父昭雪!”
愣在原地,囡女并不认得这人,也是惊愕:“你是——”
“我是标连升的孙子——资涤!我听说是大人向颜乔公主提交了为行舟要犯平反的奏疏,我自打家中出事,便一直躲在这山野之地躲祸,现下是终于解脱了——都要多谢您——也还了我祖父以及全族人一个公道。”资涤起身,把几人一同让入屋内。
没想到他竟然是颜乔的表兄弟,这一点倒是意外收获。囡女朝屋内看去,屋子虽不大,却被各式各样的书籍堆个满。看来应是个有见地的人,囡女随手抄起一本《政通论》,翻了翻,这本书她以前看过一点,还是在教书先生那里借到的,据说这本书是百年前高岭国的首相摇幻写的书,内容涉及到一些政治观点,放到今日也是通用的。她看那书被翻得快烂了,心生几分兴趣,就着书中内容,随口提问道:“摇幻认为国家为秤,左边是君王,右边为百姓,而作为臣子,便是秤砣,如何平衡是臣子该做的,不知资涤先生作何评论?”
“高岭向来重左轻右,这个理论本就是带着偏颇的。在诫兰,重右轻左,君为轻,百姓为重,才有社稷。”短短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让囡女心中为之一震,这人的想法和她的不谋而合,也不知是怎样的机缘巧合。
点点头,完全的认同,囡女反复在这人身上打量,原来嬷嬷是生在这样的家庭中,她的侄子竟是如此有想法的人!心里生生长出一份亲切,放下书,虽然心里已经喜悦,面上却是不形于色的:“先生这个想法倒也别致。”
资涤拿出一个锦盒,交给囡女:“其实这个凌云草,我早已经备好了,如果早知道是聆音大人,我也不会为难孝式南大人——”
竟然叫出了孝式南的名字,囡女看出这人的心计,但也不拆穿。她猜他三番五次的拒绝孝式南,应该也是为了逼自己亲自登门,这些手段倒也无伤大雅。
“价钱先生可以随便定,我自是不会讨价还价。”
“大人要的东西,我哪能收钱?如果收了,祖父九泉之下也不会饶我!”
“可我是不会白白受人恩惠的——”囡女盯着资涤双眼,等着他开出价码。
“大人是我全族的救星,我哪能——”资涤反而推拒上了。
“那不算,只是顺带着的帮忙。我会给先生一个独一份的犒劳。”
“这——”他佯装为难,犹豫片刻后道:“那就劳烦大人为我递一份举荐信吧——”
“好!”囡女爽快答应,这正是她想要的,她要这人入仕!
孝式南一阵吃惊:“大人!这举荐信咱是要递给谁呢?”
“辅国现在正是用人之时,让颜乔公主来定夺吧。”颜乔公主肯定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表兄弟。
小心抱着锦盒,囡女一路上并不作声。孝式南憋了一道,终于开了口:“大人!您知道那资涤是何人,就敢给他写举荐信?”
“你啊,战场上那么勇武,怎么入了朝就胆小了?”所以孝式南在囡女心里只能是将才,却不是帅才。
听闻此话,原本也想说上两句的栽毁住了嘴,回头瞧了一眼囡女,她才注意到栽毁脸上又挂了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小子经常挂彩回来,囡女心里知晓一二,却从未捅破过,这次她却打破沉默:“脸上又怎么了?”
“操练的时候,用力过猛了。”
“你以为我不习武,便看不懂这伤了吗?快些说!”
孝式南神色有变,他当然是知道一二的,也跟着隐瞒,也是不想让事情闹大。
“他们都欺我是人鲛杂血!”少年气得别过脸,恨恨道。
答案在囡女的猜测之中,她并不吃惊,停下脚步,瞧着少年:“你本就是蝼蚁,何苦挣扎呢?陪个笑,给个软话,不就日子好过了?”
“就是!你这孩子,为何如此执拗?”
“如果我只甘于栖息于地下之洞,那我也不配仰望天空之蓝!”少年厉声回道,这一声,简直是振聋发聩的,吓了孝式南一跳。
囡女满意的笑笑,拍拍栽毁肩头:“不错!继续保持吧——”
栽毁和孝式南不明其何意,于是往前走了,囡女回看了一眼那越来越远的小屋,又看了看栽毁那少年的坚实背影,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的聚集,如同暗夜里慢慢拢到一起的萤火,虽羸弱,却是带着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