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98、98罪臣

　　98罪臣

　　朝会上，议堂里来得早的人已经围在一起聊了许久，囡女因为早间的操练，比别人晚了些，到了时，东裕正揣手瞪着自己。见了东裕的脸，她才想起昨夜扔了这人在怜伶阁，招呼都不打的就私自入了宫，也不知该作何解释，本想低头蒙混过关，没想到被东裕叫了名：“聆音大人！昨晚可休息得当？”她心里哀鸣阵阵，按理说东裕那个御前使的官衔只是个虚职，并无什么实权，他能参加这种级别的朝会，都是借了他父亲西麟王的光，暂代西麟王的空缺。

　　从官衔上论，囡女的职位还要比他高一级，可是在尊卑方面，囡女是要先行礼的：“多谢公子关心，一切安好——”

　　“你我都已经订婚，就不必如此生疏了吧。”径直朝囡女走来，揣着的手也背到身后，面上一派气定神闲，却在走到她身侧时，一把捏了她胳膊，一阵吃疼，东裕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道：“你昨夜让我好等——”

　　自知理亏，囡女陪着笑：“突然遇了急事，怪我忘了跟您提前知会。”

　　这时，长皇子屈向走了过来，看了他俩，笑道：“这还未行大礼呢，你俩现在就如胶似漆了——”

　　囡女赶忙向屈向施礼：“长皇子——”

　　屈向瞧了瞧囡女，又看了看东裕道：“你那伤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

　　“我这手下没个轻重，我也是一时焦急，你不怪堂哥吧？”

　　听出拉拢之意，囡女和东裕心里都明镜的，屈向这是看到他俩联姻的优势了。

　　像东裕这样的人，最擅长于阳奉阴违，绝不会在面上与任何人过不去，浅笑道：“怪只怪我这个弟弟办事不利，让堂哥蒙了羞。”

　　“自家兄弟，哪能讲些外道话。”屈向满意道：“哪日有时间，带着未婚妻去我的长皇子殿坐一坐，聊聊天，说说话。”

　　听这些话，头疼得厉害，她没有东裕那些隐忍功夫，能受得住这些虚情假意，抬头四下瞧瞧，没看见颜乔人影，朝会缺席，想必颜乔是不敢的。心里正担忧着，颜乔手里抱着个奏疏，疾步上了台阶，刚刚好，那边有宫人开始传话入内。颜乔看了一眼，与长皇子和东裕站在一起的囡女，神情复杂，这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扫了一眼那奏疏的厚度，心生疑窦，这个并不是自己昨夜给颜乔的那个。

　　国主一脸憔悴的，危襟正坐于大殿之上，眼底疲态尽显，囡女确信守灵最后一夜，来看嬷嬷的人是信旸君，信旸君虽城府极深，却也是个用情极深的人，就冲这一点，她才怂恿颜乔递上奏疏，同时她也是在逼迫颜乔与国后三皇子割裂，这份取舍，是撕裂的痛，她不确定颜乔会如何选，依然想赌一赌。

　　输了，不痛不痒；赢了，彼此成就。

　　哪个结果她都欣然接受，毕竟让囡女选择颜乔还是长皇子，只在公主的一念之间，她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颜乔——

　　尽管信旸君精神不济，还是打起精神，认真听着下面的奏疏，作为君王，信旸君绝对是勤政爱民的仁君，可惜对自己的子嗣太过溺爱，甚至达到了执拗的地步。

　　听完后，也不表态，今日能看出信旸君的确累了，他缓缓起身道：“今日起早，圣子特意亲自送来星象言——”

　　一般来说，圣子每日夜观星象，但是不会天天汇报君王，只在出了异象时，送来星象言的纸质文字，鲜少亲自送的。这一次，这一异常举动让朝野议论纷纷。诫兰人特别迷信，他们对圣子的崇拜已经近乎走火入魔的状态。

　　国主话音刚落，圣子从侧门走入了大殿，百官见了啄日，连忙跪拜，各个虔诚的不敢有丝毫怠慢。就剩下一个囡女反应迟钝的，与啄日视线碰了一下，这才低下身去，融入大片官员拱起的山丘中。

　　“瑞星归位，它星驱散，入正宫，振诫兰。”

　　“这是何意？”信旸君问道。

　　下面的官员也有好奇的，抬起了头。

　　“其实，我一直在观察一颗瑞星，这星出现的位置与太上祖继承大统之前的那颗瑞星位置相同，最近，这颗星慢慢的步入正轨之中，它是唯一能带给诫兰繁荣昌盛的星辰。”

　　不用圣子说得太明白，不止国主，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他口中的瑞星所指何人。

　　“真乃我诫兰之福相！”啄日仰头看向棚顶。

　　台下哪个人敢发出一个反对的声音。就连三皇子和长皇子也乖乖跪着，不敢说个“不”字。啄日说完，又看了一眼囡女，见她挺直着身子，朝她微微一笑，囡女用最不易察觉的方式小幅度的回了个点头。

　　信旸君陷入沉思，朝廷一派死寂。

　　唯有囡女自鸣得意着，东裕侧过脸，看见囡女，嘴角一歪笑意横生，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竟能说动圣子助她成事，这份才能他是佩服的，连东裕都没有把握去说动啄日分毫。也不知这丫头用了怎样的手段——

　　“还有奏疏吗？”

　　“臣有！”颜乔走了出来，众人纷纷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心照不宣的期待着她要说的内容，她递上一个奏疏：“这是当年牵涉行舟大案的一些人员名单，京卫司已经着手重新调查，其中确有些人是含冤的，望国主明察，给这些无辜的人一条生路。”

　　听到行舟大案四个字，信旸君眼睛瞬间亮了，忙让宫人递过奏疏，他从头翻到尾，瞧了半天，也未看到他想看到的名字，于是问道：“就这些？”

　　颜乔点点头，试探性的看着父亲的脸色，这一串名单中，她只改了一页，就是撕掉了带有嬷嬷父亲，自己亲外公的名字。

　　“不少吗？”信旸君再问了一次。

　　这一次，颜乔确信了，迅速回道：“标连升，有这人，我是忘了——”

　　听到他想要的答案，原本憔悴的脸也焕然一新，信旸君抖落出了一些朝气道：“去办吧，好好安顿他们的家人，有才能的准许考学入仕，为奴为卑的，取消奴隶身份，还给他们一个自由身，就算离世的，草率掩埋的人，也要风光葬了——在地下安一个好名声。”

　　“是！”颜乔退回原位，看向了对面的囡女，她正低着头想着什么。颜乔终于明白，为何她要让自己递上这样的奏疏，原来，父王也是爱着自己亲生母亲的——

　　这一下，不仅安抚了母亲的亡灵，也取悦了父亲，一石二鸟，囡女竟这么快就掌握了权谋之道，这样的学习能力，是强悍的。

　　“瑞星归位，它星驱散，入正宫，振诫兰。”信旸君念叨着这句话，目光在自己的儿女身上不断流转，直到停在颜乔身上，久久不离，他在那一刻想了很多。

　　朝会结束后，众人作鸟兽散，无人敢耽搁，一句议论都没有。

　　囡女走出大殿，看着天空刚刚还是阴云密布的，这么快就转了晴朗，心情也跟着透亮不少，东裕从她身后走出来道：“看来，这天要变了——”

　　瞟了他一眼，囡女冷笑一声：“那你还不快些打上伞？”

　　一语双关的话，以前都是他说，今儿轮到囡女来讲，东裕听了也不作答，点点头：“谁知道，是被淋了还是被晒了呢——”

　　很快，颜乔是瑞星，要成为储君的消息不胫而走，宫里宫外传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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