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9、9偏心

　　9偏心

　　“这是九日宾客名单。”

　　刚一入偏厅，嬷嬷就扔来一个小册子，她捡起册子，朝一旁的花赏投去目光，花赏视线放在她唇边的流花糕残渣上，微微点头。而采筱也在，朝囡女咧开了嘴巴。展开册子，竟有三十八人，排在前几位的都是出价最高的，而这出价最高的人在怜伶阁也是臭名昭著的。东裕，这名字只要在诫兰国叫出来就能让许多姑娘浑身打颤，他虐死的姑娘数不胜数，都能堆满一座停尸房，据说他亲手把一家妓院弄黄了铺。这样的人，也在花册里，而小鱼要接待的人，就是这样的。不过，这是草拟的，真要定下价，还需看当日的竞拍。

　　合上册子，放入口袋。

　　嬷嬷离了座，走下台阶，在囡女一只耳朵边站定：“花赏和采筱的夜都是你守得，怜伶阁的人都说囡女厉害，一守夜就守出来两个头牌。”

　　三位头牌都在场，脸色各是不同，数君求的脸子最难看。采筱听了这话，朝囡女眨巴眨巴眼，而花赏则撇过了头。

　　彼此挨得极近，那双贴着细长甲片的手指落在她肩头，囡女轻轻抽气，闻到了嬷嬷身上的特有的茉莉花香。本来茉莉香是很常见的一种香料，几乎家家妓院的姑娘都会用，怜伶阁也是，但自从嬷嬷用了以后，怜伶阁的姑娘们就都换了其它的香料。

　　茉莉，一普通的大众货色，怎么就让嬷嬷偏爱了呢？谁也不懂。

　　“她们都说囡女好本事，守得多，出息得也多，但是我觉得——还不够。”说着，在囡女肩头捏了一把，嬷嬷个子不高，在一米六五的囡女面前也只到她的下巴那里，但是气场却是有两米以上的，被这么一捏，也不痛，但是有些微微的酸，忘不了的那种感触。

　　她一茬不搭，规规矩矩的站着。

　　“你现在跟个闷葫芦了？”嬷嬷有些气她。

　　君求见了，马上呵斥：“嬷嬷问你话呢！怎不作声？！”

　　“囡女本就文静，不像某人叽叽喳喳的！”采筱嘴快心直，可受不得自己喜欢的人受半分委屈。

　　“你什么意思？！”君求立马怒了，漂亮的脸蛋憋个通红。

　　眼见她俩就要当场吵起来，嬷嬷也不阻止，瞧了瞧把头垂下的囡女，观察一会后道：“我八日去为这次的拍卖祈福，你陪我一道去吧。”

　　三个头牌皆是一惊，这种事，向来都是头牌们或者当红姑娘们的殊荣，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小浣衣奴？

　　原本，守夜，也有专门的守夜奴婢，这种活一般吃力不讨好，做的明白姑娘们日后腾达了也记得，做的不好招人记恨也有。也不知哪一日，嬷嬷忽的心血来潮让囡女去给花赏守夜，这一守，就未停，连续三年出了两个头牌，姑娘们都抢着让囡女守夜，说她运势好，带好运什么的鬼话连篇。

　　在怜伶阁，囡女明明是一个小小浣衣奴，却琴棋书画、做饭化妆绣衣医术样样拿得出手，全面型人才，甚得嬷嬷宠爱，已是不争的事实，也有姑娘特意巴结她，拉拢她，也没人敢肆意欺侮。

　　“谢谢嬷嬷垂爱——”对嬷嬷的偏爱，她向来照单全收，从不拒绝。

　　“你这丫头。”嬷嬷看见囡女的长辫上系着一块碎布，拿起端详道：“再怎么说你也是女孩子，这样敷衍可不行。”随手把头上的银色绫子解了下来，放在囡女手心：“怜伶阁的姑娘们都念叨我偏心于你，你也不接客，也不带来收益，就是洗洗衣服，她们也不想想我为何偏心？一个个都不长心，怨得别人有心？”

　　囡女接过绫子，把那块衣袖解下揣进兜里，小心翼翼的把银绫子系上了发尾。

　　这嬷嬷明着暗着夸她，一时真有些招架不住，她用钻研的视线看去怜伶阁的三位顶梁柱，也终于明白嬷嬷让自己陪着去祈福的理由，估计是三位的争斗还未有胜负，嬷嬷这是在平衡几位的关系。表面上小鱼的拍卖会的承办权采筱得到了，这样对采筱算是好事？也不见得。怜伶阁水深着呢，她明白，但她就是比别人聪明几分，事事一学即会也是实情，聪明是藏不住的，与其藏着不如露出来，大家都方便了。

　　她眼瞧着采筱得意洋洋，君求燥郁不安，花赏倒是风波无澜。

　　成为靶子也好，成为别人的棋子也罢，人总是要有利用价值才能常安，她懂得这个道理，尤其是她呆的地方还是怜伶阁。

　　花赏摇曳着步子走到她身边，把那歪了的银绫子重新绑好，轻轻一笑：“这绫子真是配你。”然后又顺势抹去了她嘴边的残渣：“总是不拘小节。”

　　嬷嬷在一边已经笑得弯了那双凤眼。

　　在怜伶阁，她莫得朋友，与花赏平视时，对方眼里正映出自己的样子，也不知自己在花赏眼中是怎样的？也终于开始悟些东西——为什么她虽然身边缠绕许许多多人，终归还是觉得寂寞难当。

　　“略伽山下的百谷浴场，来了，怎么可以不试一试？囡囡。”嬷嬷对囡女说道。

　　这一称呼，让她瞬时红了脸，她在嬷嬷眼巴前长大，嬷嬷爱叫她囡囡，都是最亲昵的爱称，现在她大了，嬷嬷也坐到了高位，哪还能听到这样的呼唤，她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了，没想到在这大庭广众下，被嬷嬷唤了出来，连囡女都会害羞。

　　“难得囡女也会脸红呢！”采筱笑她。

　　“我会在不忙的时候——试——试一试。”囡女结巴，心里慌乱，赶紧告退。

　　嬷嬷见她几乎用跑的逃开，笑得凤眼只剩缝隙：“她其实，很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