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88、88服毒

　　88服毒

　　刚踏出国后殿，才发现自己步子都是虚的，后背都浸透了，一着风，贴皮的凉。颜乔送她出来，走到她的面前，帮她擦去额上血渍，拍拍她肩头：“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还要授勋呢——”

　　她强撑着支出一个笑颜：“又是大后又是国后，明日还是国主，我这真真是经受不住啊——”

　　“怎么了？聆音首将？就这一点小曲折都经受不住了？”颜乔笑她，说起来，最受打击的应是公主才是，可颜乔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一般自若。自己亲生母亲这一番打压，囡女看在眼里，颜乔应是更清楚，国后那一番话表面上冲她发难，实际上是冲着颜乔的。

　　聪明如颜乔哪能不明白，如今还能笑得出来，倒有点她那混不吝的师父薇拉一些模样。于是囡女举起手，握成一个持杯的手势，往嘴里一倒：“要不，咱喝两杯去啊？杯酒解千忧。”

　　对这个提议，颜乔举双手赞同：“不错！”

　　“我有个好地方，最适合喝酒了！”

　　颜乔跟着她，虽然她腿不长，要是紧赶慢赶还真是有些速度。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停下，囡女熟门熟路的进了去，怀里掏出十昂司，往桌子上一拍：“来坛花狸子酒！”

　　店老板见了囡女，热络打着招呼：“你这丫头可许久未来了！”

　　“有事耽搁，有事耽搁。要上好的——”说完又塞给店老板十昂司，店老板接过钱吃惊道：“你这丫头哪里发了大财？出手竟如此阔绰了？”

　　囡女朝随后跟进的颜乔瞟了一眼，神秘兮兮道：“跟了大人物当差，嘿嘿——”

　　把酒馆内打量个干净，这酒馆占地也就四十来平，几张桌子摆的挤挤插插的，连个像样的装潢都没有，就随便贴两张发黄的报纸，不禁嫌弃的撇撇嘴，她去喝酒的地儿最差也要理石铺地，这里可好，水泥地都不是，甚至都没铺地，要是洒了水，就和了泥。

　　囡女喜滋滋的端着一坛子酒，如获至宝的，颜乔抬眼瞧了下，那坛子底部还黏着泥呢：“这就是花狸子酒？”

　　囡女道：“您别看这酒卖相丑陋，但是味道——咂咂！我在文雀岛，不想别的，就想这酒！”

　　吭哧吭哧的抱着酒坛往前走着，颜乔推了推她，她那瘦小的身子骨，看样子也就能多走一百米，把酒从她怀里夺了过来：“还是我来吧。”

　　“这可使不得！”说完，抹把热汗，气都粗了。

　　“这是去哪儿？”

　　“走吧！这儿比哪儿都安静——”

　　终于在一片河滩子停了，当真一个人都没有。囡女把衣服往地上一铺，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全倒在衣服上：“花狸子酒配上文雀岛的瓜子，人间极乐——”

　　心里笑她有趣，竟能把瓜子从海岛一直揣到京城，也是执著。

　　开了酒塞，颜乔马上就闻到一股子香：“闻着不错。”

　　“尝尝。”直接递过了坛子。

　　宫里都是讲究规矩的，公主哪曾抱着坛子喝酒，这般粗俗的喝法肯定是抗拒，当时有些犹豫，颜乔犹犹豫豫的尝了一口，眼睛瞬时瞪得老大：“嗯——”立马滋味就上了头，端起来，恨不得喝个底掉。

　　“这酒有个典故，掌柜的老爹在老家山上打猎，带了自己家酿的酒，味道香得山上的花狸子都跑来偷酒吃，于是就起了这样的名。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好东西可不在多大的店面，多漂亮的牌匾。”

　　认真听完话，颜乔点点头，道理简单，懂得人却稀少，酒喝多了，真话也就跟着多了：“我从小锦衣玉食，这世间的荣华富贵我都享了个遍，可到头来，我不如你幸福，囡女，我没有你幸福——”

　　她也不回，又把两只手伸了出来，老茧层峰叠叠的，冻伤累累的，她看了眼颜乔，满是云淡风轻的释怀：“幸不幸福，都是从心，心若放大，怎样都是快乐，心若束着，怎样都是痛。您愿有我这样的穷苦生活？”

　　“如果有嬷嬷的那样如母亲般亲昵的人相伴左右，我愿意！”颜乔脱口而出。

　　囡女笑了：“那我不和你换！”

　　“我活了二十二年，现在才看清，自己只是别人前进路上的铺路石——而那人还是我最亲近的——”又是一口酒，这人一愁了，酒量就没了把控。

　　公主这几句话，当真是对囡女交了心，此时此刻她真就把公主的真心捧在了手上，她看着那颗心，虽然美丽依旧，却已经千疮百孔，和她这颗，也是差不多了：“是不是太上祖当年自立为主前，也是经历了种种才下了决心？”

　　虽有些醉意，但还保持几分警醒，颜乔马上眼睛一闪，道：“你怎么又——”

　　“丑陋的嘴脸见多了，便向往美好。”

　　“你还是太孩子气——”无奈摇头，颜乔喝下酒，调侃道：“你这性子真就需要小哥给你磨练磨练——”

　　“假使我与东裕结婚，也算是彼此救助，他现在与长皇子交了恶，不得不向咱们靠拢，这联姻我俩都得好处。”

　　“东裕要是来了，当真如虎添翼——”

　　颜乔眼睛亮亮的望着囡女：“你可接受？”

　　双赢的选择，她没得说不的理由。可是，人心肉长，哪能说怎样便怎样，有几番波折几番挣扎，只有那惆怅与反复犹豫才知晓。

　　“我曾以为，这一生，孤寡着了，我这性子，好静，不喜热闹，一个人也不孤单，耐得住寂寞。不像其她女子——热切的幻想过爱情，期盼过走入婚姻殿堂的神圣，那些美梦疏离了我，这样一想，与谁结为夫妻都是一种多得。”

　　听了这话，颜乔也不知是喜是忧，也不知为该囡女作何表情，只道：“你如此想，也算是——”

　　“想开——”囡女把话接了过去，笑了起来，竟是开怀的，又去衣服上拿瓜子，才发现瓜子都吃完了，抓了一把的空，沉了一口气道：“如果有一日，您也羡慕了太上祖，想要把这江山顶于头上，微臣定当在下面扶着您，让所有一切都稳着，不塌了。”

　　在场就她俩人，说得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心有十分真诚，可真要出口了，必然少了三分，这三分是给自己留了退路，可囡女这话，是半分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了——

　　颜乔被她打动，心里颤抖半天，重重点点头算是回她：“我记着——”

　　待她们打算回去的时候，已近深夜，公主的侍卫随从正四处找着。刚在大街上露了脸，就被一群人围了，他们跪在地上：“恕卑职来迟！”

　　颜乔架着囡女，说什么陪自己喝酒，反倒是她先喝倒了自己，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吧！我送她回府！”

　　他们以为听错了，都听说公主被人护送回宫的，哪有听说公主送别人的？！面面相觑。

　　那酒鬼还不知状况呢，正挥着手，差一点打到了颜乔的脸上：“喝！不醉不休！喝！”

　　按下她的手臂，颜乔对侍从道：“你们送她回去吧，我也跟着。”

　　“我们可以送她回去，可您这——不合礼数啊！”侍卫道。

　　“她这性子，不知走到半路突发什么奇想耍起了疯，你们谁都按不住。”既然公主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再坚持，开了车，把公主和囡女一并让了进去。

　　刚到女爵府，门口站了好几个人，看样子是等了半天。其中一个颜乔认识，正是怜伶阁的头牌花赏，好好的一个姑娘，平日里都是打扮精致的，今个儿却是妆容花了，头发散乱着。深夜造访，颜乔觉得事有蹊跷，刚要开门问问情况，车门刚拉开，被那酒鬼钻了空子，跳出了车，直奔花赏，嘴里还喊着：“花赏！喝酒去啊！”

　　见了囡女，花赏连礼节都顾不得，抱住她泪就下来了：“囡女！嬷嬷服了毒！就剩一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