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76、76惊艳

　　76惊艳

　　战船被一字排开，在海面上随浪漂逐，因为吨位比较大，就算被浪花推了，也不会大幅度的动作，不过是摇摆一下笨重身子。颜乔裹紧外衣，站于岸边，看着那片汪洋，心内一片无措，她不知明日会怎样，不知囡女到底是否有任何招数来抵挡鲛人。囡女什么也不说，只是放任手下寻欢作乐，甚至还找来岛上的村伎，把《鸣神怨》唱的一塌糊涂，而她只是在旁边和其他将士们，肆无忌惮的大笑着。那场景，颜乔实在看不下去，出来透透气。

　　“公主，您就纵容她如此胡闹下去吗？这大战在即——”问之惬忧心道。

　　她一言不发，目光移到战船上，浪已经息了，船却依旧摇摆着，也不知何缘故。沉声道：“她让我信任她，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等着——”

　　“您要等着鲛人上岸，把我们屠尽吗？她只是一个小小浣衣奴，不知您为何如此信任她？”问之惬近日被囡女排挤得够呛，气都淤积许久了。

　　把视线投入远方，直至更远方，在海与天的边界处，放下，悠长道：“按理说，她一个烟花地的奴婢，哪有何见识？怎知兵法？怎晓谋术？可她几番操作下来，我甚至怀疑，她曾领兵打过仗，曾率领过千军万马，其实这种错觉，不过是因为天赋异禀而已。我信她，非她天资过人，也非她冰雪聪明，更非她那些奇谋异想，而是，她对我说过的话仿若千金九鼎，不可猜忌。”

　　听了半天，问之惬云里雾里，心里隐隐约约，又混沌迷惘。

　　转过身，目光钉在问之惬身上，颜乔道：“你比我早识囡女，你认为她是怎样的人？”

　　被这一问，霎时词穷，过了好一会，才道：“冥顽不灵，固执愚蠢，从不顾及自己。”

　　听完，颜乔点点头，不知是赞同他的的恶评，还是否认，她道：“是了，这便是她了——”

　　正说着，他们口中的主人公正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走路都踉跄了，这几步走得七扭八歪：“在这儿吹什么风？”一喝醉，什么礼节全都见了鬼，一把抓起颜乔手腕：“喝一杯去！”

　　吓了问之惬一跳：“你这疯婆娘！快松了！”

　　颜乔瞧着她，看她两颊绯红，眼睛迷离，喃喃道：“我该赌一把吗？”

　　这醉鬼马上放了颜乔，来了精神道：“赌什么？”

　　只是自己随口一说，哪成想被她听进去，颜乔于是胡诌道：“你的命——”

　　她猛烈的摇头，问之惬真怕以她那力度会把脑袋摇掉，她双手用力的往颜乔双肩上一拍：“太小了！要赌就赌个大的！”

　　问之惬赶忙把她拉开，喝醉了的囡女，真是不怕死的胆大，千金之躯她也敢如此无礼冒犯！

　　颜乔反而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挣开问之惬，再次抓住颜乔，幸好她个子不高力气不大，忽然抬起眼，一扫刚刚的醉眼朦胧，竟是清澄无比，颜乔也不确定她是醉着还是醒着：“这场仗我如果赢了，日后如有一天，我把诫兰双手奉上送于你！你可接着？！”

　　颜乔即刻变了脸色，问之惬慌忙捂住她的嘴巴：“你这冤家！可是找死！”拉着她跪了：“醉鬼无心！望公主海涵——”

　　抽出佩剑，劈向囡女，问之惬情急之下扑在前面，想要替囡女挡了，那剑刃却未伤及任何人，入了问之惬面前的沙，用力之大，只余刀柄在沙土外，颜乔道：“这种话，我希望日后，不要再听到！”转身回了大帐。

　　长舒口气，问之惬这才四下看看，得亏无人，这里偏僻，这种话要是让有心的人听了去，囡女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得。回过头，去看囡女，却见她坐在沙子上，仰起脸，一脸无害的单纯模样，像极无知无畏的孩童，他不忍心责骂，道：“你是疯了？”

　　捧了一把沙，她问他：“你可知这下面是何物？”

　　把囡女送回大帐，已近天亮，再多睡也是迟了。只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床板太硬，硌着脊骨疼，想他不在家里好好享受着软塌，却来这里遭这份罪，也不知图个什么。越想越憋屈，索性被子一蹬，起来了，打开窗子，正对着是背面的树林。今夜无风，树却像在摇动着，忽听一声：“收网！”接着传来巨大响动，正纳闷着，他的贴身小厮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二公子！抓到了！”

　　“什么抓到了？”还一头雾水，问之惬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就跟着小厮出了去。刚到门口，却见一群群的士兵拖着一个个的渔网，里面装着好几个鲛人，鲛人龇牙咧嘴的尖叫着，他们的叫声极为刺耳，像是指甲摩擦玻璃的声音，有的被渔网割破了皮肉，鲜血淋淋。问之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往囡女这边的营帐跑去。

　　颜乔已经站于外面，几个人正按着一个鲛人跪在地上，看那鲛人的穿着打扮，就是首领一类的大角色，并不一般，那鲛人嘴里叫嚣着：“无耻小人！竟然把渔网埋在沙子里！卑劣行径！”

　　押着那鲛人的正是刚刚升任副将的孝式南，他道：“聆音大人让我把这鲛人送于公主发落！”

　　颜乔也是刚刚被吵醒，还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一大早，静悄悄的就抓了近千鲛人，敌方死伤过百，我方未死一卒。聆音既然让她发落这人，就是说这人的地位不低。

　　“你叫什么？”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就凭你们！”那鲛人吐了口吐沫，差点吐到颜乔衣襟上，孝式南手持刀柄上去就是给了一下，正打在那鲛人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鲛人狡诈，却个个视死如归，嘴硬的很，想要问出什么真真是难办的。众人正苦恼时，囡女走了过来，问之惬见她一身白色盔甲，头发高高的盘了个简单发髻，哪还能看出昨夜的醉态，眼睛亮得仿佛能照亮宇宙。身后跟着一群将士，各个对她是毕恭毕敬，如果是上一次，他们对她也只是暗戳戳的瞧不起，毕竟女儿身，一首曲子退敌，还是太玄幻了些。

　　可这一次的胜仗却不是虚的，囡女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道：“这是怎么了？你们竟敢如此对待忒罗国主的亲弟弟——奏柒大人！”赶忙招呼侍卫拿来医药箱，拿出消毒药欲给他擦上，奏柒被五花大绑着，无法抗拒囡女伸来的棉花棒，只能任她在额头上擦着。

　　“你就是聆音？”

　　“正是——”

　　“你可否为自己买了棺材？”奏柒虽然成了阶下囚，但一点惧意都没有，反而信心满满。

　　囡女依旧笑着：“还未，不知这里哪家棺材铺卖得实惠，可否告知一二。”

　　都说雄性鲛人健美俊朗，眼前这位忒罗国国主的亲弟弟，更是相貌出众，一双凤眼好似能勾魂一般，直直望入囡女双眼中，嘴角一挑道：“有趣，可惜你这漂亮模样了——”话音刚落，一个海浪扑到岸边，浪潮褪去，地面上趴着一片片的鲛人。

　　问之惬大叫一声：“保护公主！”

　　几个侍卫拥着颜乔往大帐内走去，他抽出佩剑，转头，看见囡女还在为那奏柒缠纱布，不紧不慢的，急道：“鲛人上岸了！快回大帐去！”

　　见她如此镇定，奏柒微微惊讶：“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可是我还要为你包扎伤口啊。”她慢慢说道，一丝惊慌都看不到，她身边的将士们，见主将如此镇定，也不敢轻举妄动，各个站在原位，等着那些鲛人跳起，像是被一股脑倒入地上的鱼儿，各个欢跳的，他们原本的鱼尾，迅速变成了人腿，向大帐蜂拥而入。而大帐内，还有很多将士们趴在桌子上，宿醉未醒，有的醒来，见了如此场景吓得刀还未摸到，被鲛人一刀挥下，断去头颅。

　　问之惬不知囡女何意，只能守在她的前方，剑已经出鞘。

　　“你是真不怕死啊！我们前方有万人，已经杀到你们正面——像你们这种打仗还寻欢作乐，把酒言歌的愚蠢诫兰人，就等死吧！”

　　“医者父母心，我还未帮你包扎好伤口，怎能就如此扔了患者自个儿逃命呢。”为他系好绷带后，囡女站起了身，转身，看着来势汹汹的鲛人，他们个个凶悍，手持利刃，已经很快杀至大营中，囡女突然喊道：“收网！”

　　刚刚还在宿醉的将士们，突然像诈尸一般，跳起，手里攥着绳子，一拉，从沙石中腾空而起一张大网，把鲛人全部网罗其中，而停靠在岸边的战船中突然杀出万人战士，朝着鲛人的后背狠狠插+去，把他们围在中央。

　　问之惬在旁边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电光石火之间，囡女用最少的伤亡，赢下了这场小规模战役。

　　囡女走到颜乔的身旁，与公主相视一笑，颜乔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也终于明白信任眼前这人的好处。

　　海风轻拂，囡女往前走去，后背的披肩飞扬而起，问之惬看着她的背影，他从不知她还有这一面，如此的令人惊艳，又绝伦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