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72、72曲谱

　　72曲谱

　　沿海，她也是第一次来，毕竟内陆人，对海的了解，仅仅限于一些想象，和画面的解说。真真到了海边，才知自己浅薄，海哪能是三言两语就能形容的辽阔。颜乔并没有按照她的提议，只带一万人，而是依旧五万人行进，缺一不可，她理解颜乔公主第一次带兵，心里着实不安，人多一些踏实一点。其他的建议，颜乔还是听取了一点，八十艘船，船头皆焊了硬钢硬铁，整艘船像是包了个铜墙铁壁。每艘船上一把古琴，配备一名乐师。

　　国主来送行，见这阵势，也是不明所以，一头雾水：“我听过打仗擂鼓，却没听过要弹琴奏乐的。”

　　公主一身盔甲，长发高高竖起，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国主见了自己的女儿，也是欣慰一场：“你这丫头，颇有你太上祖的风采！”

　　太上祖，仁效君，第七任国主，却是个女人，是历代以来，唯一的女国主，驰骋沙场，杀伐决断，抗鲛人，抵比昆，她在位时，正是诫兰国国盛之时，人称仁效盛世。国主信旸君说完此话，在场诸位皇子面色也是各个别致，尤其是长皇子和三皇子，他俩一致看向颜乔，不禁心存戒备。

　　囡女在一旁也是看得仔细，一览无余，心里暗自嘲笑这几位皇子，各个鼠辈，把自己妹妹一个弱女子推上战场，还好意思在这儿妄想着王位！当真是无耻了些。

　　“太上祖颜乔可不敢当，只愿这一次，平鲛人，扬国威！解君忧！”说完，颜乔跪了下来，信旸君一阵激动，哪想到这男儿志气在自己两个废物儿子身上看不到，倒是在女儿身上见到了。扶起颜乔，国主尽是满意：“看看！看看！我的颜乔！”说到激动处，忧心也有，拍着颜乔的手背，似是默默叹了口气。

　　陈凝王立于国主身侧，一直低着头，也不看囡女，东裕更是站得远了些。

　　“这次后勤补给，就靠你了——”国主拍了拍众帛的肩头。

　　国主还是对长子更倚重一些，囡女看着，心里越是明镜，越觉得现在三皇子这边处境艰难，不禁多看了两眼颜乔。

　　未来的王位，国主其实早已有了人选，颜乔看不出吗？追随三皇子的后果，就是一场死局。那时她以为颜乔公主冲动，行事鲁莽，现在想来，是颜乔想要破这局，不得已而为之——

　　颜乔的身上，如今背负着太多——

　　“乔儿——诫兰就靠你了。”国后握住颜乔的手，囡女听不到她对自己女儿的关心与忧心，只听得另一番弦外之音——打胜仗，让三皇子顺利得位，我们娘俩就靠你了。似乎是这样的含义，但愿囡女只是听错了，她看向国后，这雍容的女人，总有种震场的威力，话一出口，也是让一旁的贵妃不敢再多言。

　　长皇子可不服气：“国后此言差矣，诫兰有我和父王，怎么就能靠了颜乔这个小丫头片子！”

　　三皇子正要理论，被颜乔一把拉住了袖子。颜乔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她知道会有人替她教训这个蠢直之人。

　　“住口！”出发之前，说这种灭主将威风的话，信旸君当然不许。

　　囡女往后退退，生怕自己被殃及，成了池鱼，却撞进了问之惬的怀里，回头看了看他。也是纳闷，一个商人子弟，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问之惬见她眉头一皱，于是在她耳边悄声道：“这次出海，我也会跟着。”

　　你跟着做什么？！囡女心里不悦，脸上还要过得去，微笑着点点头。

　　陈凝王把囡女和问之惬这一笑一点头尽收眼底，余愠未消，还添了些。

　　船下了水，颜乔和囡女、问之惬登上了船。她见颜乔转了好几次头，想她定然是要在人群中找寻想见之人，囡女转过脸，果真见到了十三姬戴着面纱在不远处望着她们，清风起，面纱撩开，十三姬眼里的晶亮已经看不清，囡女相信，应是泪花。却想不到国后也在看着自己，囡女讶异，自己竟然从国后的眼中看到了担忧，多次确认国后视线的方向，最终确定，国后的这个目光真的是送给自己的，倍感诧异。

　　她为何要担忧我？

　　视线越过国后，看到陈凝王，对方也在看她，他与她之间正如这拉开的距离，渐行渐远了——

　　船行进了一半，问之惬看着船里的乐师问道：“打仗带着乐师做什么？”

　　“怕公主无聊，解闷用的。”以问之惬的智商，无需解释，囡女是这么想的，对他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唇舌。

　　问之惬瞧她对自己尽是敷衍之色，心生不满，却也理屈：“你以为我傻的么！”扭过身进入了船舱，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着实好笑。

　　忍着笑，回头见颜乔正笑着看她，不解其意，公主道：“不知为何，他非要登船，求了几路人，找了三哥，找了我，甚至找了国后，上船做什么呢？与鲛人一战，人家都是躲了，他倒好，还往前冲了——”

　　“可能是对海有向往吧——”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讨论他了。

　　诫兰是马背上的民族，并不擅长水战，尽人皆知的事，和鲛人交过手的稍微有些经验的将领，全一并领了病假。颜乔心知肚明，现在夺嫡已经开始明朗，他们跟了颜乔，就意味着以后与长皇子为敌，长皇子如果真成了国主，可就有罪受了。

　　颜乔并不想责怪任何人，人人自危的时候，他们自保，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大敌当前，鲛人屡次犯境，这些人弃国家安危于不顾，只想着自求多福，她是真真不能忍的。

　　“咱们到哪了？”

　　一名副官拿来一张海域图，道：“再有半个小时，就快到鲛人出没之地了——”

　　颜乔看了看身边这位副官，级别只是个小班，就是管着一百人的小官，可这已经是她手下最大级别的了，岁数也不大，大概二十岁出头。

　　“你叫什么？”

　　“小的，未茗。”

　　“未茗——你曾有过几次海战经验？”

　　“七十次！”

　　颜乔眼睛一亮，再次打量此人：“你年纪轻轻，怎么就会有这么多的？”

　　“回禀公主，小的从十二岁开始跟随文雀将军，从小兵到小班，已经九年了！”

　　九年！令人震惊的数字！文雀将军，曾和长皇子出海，被鲛人所杀的将领，是近年来诫兰不可多得的人才，与鲛人交手，只要文雀在，胜多负少。如果文雀在，将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当年文雀被杀，疑点重重，可是国主并没有追查的意思，也就压了下来，而且返回的官兵也都守口如瓶，现在想来，依旧很多问题待解。

　　现在还不是清算那些的时候，摆在颜乔面前的是一摊烂棋，聪明如她，哪能不明白。囡女正坐在一旁写着什么，走过去，却见她在一堆音符上勾勾画画：“在做什么？”

　　囡女抬头，笑着：“谱曲——”

　　“这马上就要打仗了，你倒是挺有闲心。”

　　“吟诗作对，弹琴下棋，本就是为了缓解压力的消遣法子。”

　　突然，海浪滚滚，船下似有东西在四下游动。未茗赶忙去查看，回头道：“公主！是鲛人！”

　　颜乔马上紧张了起来：“全员进入战斗戒备！把枪炮都推出来！”

　　“不必紧张！”囡女缓缓起身，走到公主面前，往外看去，海下面似有黑影不断在水里穿梭，道：“枪炮打鲛人，没有准头的——”

　　“什么意思？”

　　“我小时候常与首仁婆婆聊天，她生在海边，与鲛人接触的次数，比我们吃过的盐粒还多，她常讲鲛人试水，会有三次，头次，水里埋着；二次，偶尔出水换气；三次，跃出水面。时机很重要，枪炮入了水，就减了威力，哪能打中他们。”

　　“那你说说该如何？”

　　囡女走到海域图前，问未茗：“你把鲛人的活动区域画出来。”

　　未茗画完，囡女看了眼，正是一个弯月的形状，点点头道：“传下命令，让整只船队，摆出这个弯月形状，依次排开，十分钟后让乐师开始演奏我发给他们的曲谱！”

　　“是！”未茗领命让旗手向各个船只下达命令。

　　她回头冲着呆若木鸡的颜乔灿然一笑：“您看，这既是级别低的好处，要是级别高的将领，谁能听我一个女官的话！”

　　“你这法子有效吗？”

　　“试试呗，难道您还有别的法子？”

　　颜乔明白，自己竟然想要依靠囡女，这个怜伶阁的小小浣衣奴，真就是无计可施、黔驴技穷了——更惨点说，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为何要十分钟？”

　　“十分钟正是他们第三次试水，跃出水面才能听得乐声。”

　　“《鸣神怨》真有这么大威力？”

　　“自古怨鬼多能量——”她走到琴跟前，连接上扩音器，看了看表，突然拨弄起琴弦。《鸣神怨》本就是传统曲目，颜乔也听过多次，心里有些记忆，但是囡女弹得这首曲子，却不是《鸣神怨》！却比鸣神怨更加凄绝，宛若被撕破了喉咙的野兽，凄厉的嘶吼，听得人肝胆俱裂。

　　这时，其他的船只也开始奏起了曲子，问之惬捂着耳朵出了船舱：“这是什么噪音！”

　　颜乔在船边观察着水下动静，鲛人一个个真就跃出水面，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鲛人，人身鱼尾的鲛人，长得健壮，俊美，手持刀叉，正要跳入船上，却听了曲子以后，又掉回了海里。就像下饺子一样，霹雳扑通的，全部掉了回去，那人影如同一股黑烟一般向水底坠落。

　　一会功夫，海面又再次安静下来。

　　一曲终了，颜乔兴奋的拉住囡女胳膊：“你这法子太有效了！”

　　“这法子只能驱散鲛人，却不能获胜，咱们还是靠岸安营扎寨，再从长计议。”

　　“你这曲子我听着不像《鸣神怨》，怎么回事？”

　　“这才是《鸣神怨》的初本——”

　　颜乔拉起囡女手：“说吧，我该怎么赏你！给你一个将军的职位吧！你配得上！”

　　囡女跪在了地上，拾起公主的手背道：“我什么都不要！您还记得曾让我发誓效忠于您吧，我只愿此生追随公主，终身不改！”

　　如若是换了别的场合，这种话听多了也都是奉承，但是此时此刻，囡女刚刚化解了一场危机，颜乔发现自己如此需要这个人，而这个人却在此时对她表了忠心，这种感动是无法形容的。

　　问之惬发现其中的不和谐，道：“你应该追随三皇子吧？为何向公主效忠？”

　　听到这话，颜乔也是心里生疑，他俩一致看向囡女，囡女并不理会，起了身，走向船边，手放在船帮上，对着一望无际的海，道：“起风了，明日将会有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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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年前完结此文，下个文，我已经想好了题材，就是那种变态暗黑系的~~~~~希望大家继续追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