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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3思壁房 ...

  •   63思壁房

      思壁房,又叫死人房,姑娘们暗地里都这么叫,因为这个房里死的人太多,每年都要烧些纸,也不知祭拜了哪只鬼。房间里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更没有床,却有一个小凳子,姑娘们都说是为了留给那些想要寻死的人,备着上吊用的垫脚。

      房子面积很小,小的可以坐,却不能躺,想睡觉只能坐地靠在墙壁上。她曲着膝,胸口的伤,只是有些渗血,倒也没裂开,万幸。思壁房,她也是第一次见识,人人闻听色变的地方,她见了也觉得没有什么特别,那儿还有扇小窗,已足够仁慈。

      这刚过半日,肚子便与她叫嚣了。或许躺着,饿就不那么激烈了?可是躺着,腿根本伸不开,踩着凳子,抓了几把外面的野草,塞入嘴里,也是甜的。舌头伸着,接些屋檐露水,许久,间或有一滴,间或没有,她想着遇见一滴赚了一滴,遇上两滴便是赚两滴,也是划算。

      所谓饥饿,就是一阵风气,这阵风气过去了,饿就被忘了,也好了。不饿的时候,她想着流花糕,想着水仙桃,想着那些味道,直到再也想不起时为止。掏出那本《问医》,反复的观看。书是托嬷嬷送来的,饭菜饮水送不来,书倒也可以。她有时会突发奇想,饿到极致时,这书也可以充饥,如此想着,倒也不敢饿了。

      夜里的牢房,哪有什么灯火,她只见月光下映着人影,那人影来回飘动,似是怨鬼邪神,也是不怕,道:“哪路神仙?我这孤单一人,无聊至极,唠些家常,岂不快乐?”

      “你这胆子,倒也是大——”

      囡女想过谁会来这儿探望自己,嬷嬷、花赏、采筱,甚至于首仁婆婆都想到了,可问之惬真真就在意料之外。

      她转过身,背对着,也不搭话。

      他隔着铁栏,往里瞧了两眼道:“都说这思壁房多么多么可怕,不过如此。”

      依旧不理,他见她不与自己说话,讨个没趣,却也不想放弃:“我带了流花糕——”

      她噌的转过身,几步扑倒栏杆上,伸出手:“给我!”

      于是他掏出一张纸拍在她手掌上:“——的包装纸,让你闻个味儿——”

      囡女气得鼻子都歪了,把纸攥在手里,捏成团,狠狠瞪着他:“看我暴尸,是不是来早了?”

      “活着丑陋,死了难道好看?对你这般愚蠢之人,我是不屑的。”

      问之惬本是三皇子这头的,想她这么一闹,让颜乔公主没了随行医,应该也是恨她的。这人,过来看些笑话罢了,他既然愿意看,那就给他看好了。想着,把那纸摊开,闻了闻,眼睛一亮:“真是流花糕的包装纸!”撕了几下塞入嘴里吃了。

      这一下,真把问之惬吓个半死,急道:“你这傻子!吃纸做什么!想吃流花糕,我一会买给你就是!”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囡女把纸咽了进去,别说,纸还是能解饿的,但不能解馋。

      “纸硬容易刮了嗓子!”问之惬语气软了下来:“你这又是何苦,总给自己找些罪受?三皇子现在气得不行,可我也没说要找你麻烦。”言语间倒也是恳切。想了想又道:“你对我这般,还不是因为那戏——那个什么芊,我那时也非故意,你要一直怪着我么?”这样一来,倒像是来认错了。

      囡女虽气他恼他,却也知晓这人并不坏,却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过了一阵,囡女才开口道:“他好吗?”

      “缺了你这眉心一针,他咳得厉害。我没敢说你在这儿关着,怕他担心。”说这些,无非是想让囡女后悔昨日的冲动,瞧她对自己态度有所缓和便道:“你为何事事喜欢以命相搏?三日后,缺水断粮,你可有命出去?”

      她抬头望着他,也不是责备,也不是怨恨,只是在简单陈述,却也声音低着,如若把这下半辈子的故事都交代了:“我不是命比别人短么,胆子就大了些。”说完,转身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问之惬候了一会,见她不再言语,转身正要走,听见她补了一句:“告诉公主,海上风大,曲子别停。”

      虽不解其意,问之惬也没多问,怕只怕三日后再来,她早已没了气息,那时再见,只怕——他不敢深想,快步离开了。

      她本就伤病未愈,这又饥又渴的,身体很快撑不住,不到两日,便只能靠墙坐着。等着嬷嬷,等着采筱,等着许多人,恐怕也没人愿意见她一见。头抵着墙,看着对面墙上有人用石头写着的字迹,费力辨认着,这么看着,好像连她都不认字了。

      “你护着的,救着的人,哪个来看你了?”

      寻声转过脸,东裕正站在栏杆边,见她毛糙的头发散落一地,唇上裂出一道道纹理,眼眶陷着,眼神已经黯淡无光,嘴里还藏着重话也没出口。

      “我要她们来看我做什么?道一声感谢?还是说一声晚安?”她轻笑,也不知在嘲着谁。然后仰头看他:“像你这般的人,最该来瞧瞧我。你道一声抱歉,才是我想听的。”

      也知她这话是揶揄自己,东裕并不气她。

      想她不过来了两日光景,怎就如此虚弱?却瞧到她胸口位置的血渍已经渗了出来。也不知怎么的,莫名一股火气,自相矛盾着:“也不知你图些什么?!”

      “我只是在配合东裕公子,这一台戏,主角不上场,怎么唱下去?”她语速积满,每句话之间总要歇一气:“你从一开始送我裙子时,便想好了?”

      东裕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他个子太高,总低着头,也累:“这世间人心叵测,变化这么多,哪有什么计划如期,只有顺其自然,顺应人心罢了。你这是高估了我——”

      “这一战,东裕公子的智谋可在我这排入神仙行列了。”

      虽是夸奖,从她嘴里出来,却不是好听的,东裕也只是苦笑:“你知道了吗?站错了队,便要吃些苦头。”

      “我可不是因为站错队,吃了这些苦,你这是低估了我。”她原封不动送回,东裕也笑了,往前蹭了几步:“我见过勇毅的人,不过是些神经比一般人迟钝的莽夫。却从未见过你这般,脑子比谁都清楚明白,却比谁都不怕死。告诉我,你是如何修炼的?”

      她也缓过神,瞧着他,想了想,这些话,嬷嬷瞒得,因为她真心真意关心自己,眼前这人,就不必了:“我只有一年寿命了——”

      东裕不信:“那不是更应珍惜?”

      “一年换别人一辈子,我是赚了还是赔了?”她炯炯的望他,那双眼容不得有人逃脱。

      躲开了,这双眼,他不是对手:“聆音,你让我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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