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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62死罪 ...

  •   62死罪

      众人起身相迎,所谓花魁,便是人到哪里就能让哪里生辉。粉红色的牡丹裙穿在十三姬的身上,真真就如同花朵找对了土壤,会盛放的。粉色裙,悬着白色牡丹,摇曳着边,步步生莲,长发上插着珠钗,如玉一般的水透肌肤,,弯月眉毛,略施粉黛的双颊,似是水波粼粼的双眸,小巧嘴巴,美得让再浮躁的心都静了。

      囡女看着十三姬,有一瞬间,她是向往的——

      她再怎么心里冷清,却也是一个女子,也是个寻常的凡人,做些丰富华丽的梦也不是过错,也会对一些可望不可即的事物心存妄念。刹那想起了东裕曾送她粉牡丹裙时说的话,那人切切实实的对她,了解,入了骨头。

      那条粉牡丹裙,她就未曾想要穿在身上吗?哪怕只有一分钟——

      如此想着,十三姬已经入了席。十岁时,第一次见到十三姬,雍容华贵,她想到的就是牡丹,十三姬就是牡丹,牡丹既是十三姬。

      与十三姬在同一处,感到空气都芬芳了,她就是花魁的一个死忠小迷妹,真真切切的死心塌地。

      十三姬见气氛有异,左右两边瞧了瞧,心里有了大概,道:“快坐吧,都是自家姐妹,一家人,何须多礼。”一句话,熄了两头,让寻芳苑和附雅楼都哑了火。

      可这越擦颜色越淡,小丫头嘀咕道:“怎还褪色了?”

      听闻此言,采筱扭过脸,看着君求的裙子瞧了半天,又看看旁边花魁的裙子,突然惊讶道“君求!你这裙子怎么和十三姬一模一样呢!”

      所有人把目光聚集到君求身上,君求自己也是不明所以,低下头看去,自己原本的淡红色裙竟现在竟成了淡粉色的,原本的玫瑰刺绣此时却成了牡丹!她再把视线移到旁边的十三姬身上,真就是一模一样!

      囡女看得清楚,这裙子别人不认得,她是认得的,无论颜色做工,都是与十三姬那条并无二样,这裙子的出处,她也心里多多少少有了认定,毕竟不是那种大街上的地摊货,说一样就批发几十件,那是国后殿绣娘的手艺!除了东裕送她的那条,肯定没有别的了。想到这里,她朝东裕看去,巧的是,对方也在看她。

      他吹了一口茶杯上的叶子,神情自若,瞧那样子,倒是与这件事无半点瓜葛,看囡女神情焦急,他反而愈发淡然。

      这件事与东裕无关吗?囡女不禁如此想。

      嬷嬷喝到:“还不快去换了!”

      君求正要挪歩,被十三姬叫住了:“不了!”

      十三姬瞧着君求,把她那条粉牡丹裙从头看到脚,看个真真切切,她那双水一样的眸子从起初的震惊到慢慢的释怀,扯出一段笑容:“我去换了吧。”一句话,道尽委曲求全。

      正要离席,颜乔一把拉住十三姬的胳膊:“该换衣服的人,不应是你!”她语调低哑,像是藏了千金的怒。

      “都说人走茶凉,可这人还未走呢!”小渊姐姐可抓到寻芳苑的尾巴了,哪能轻易放过。

      弯月马上火上浇油,附雅楼当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君求姐姐太心急了吧!”

      君求这才缓过神:“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你是不知道还是明知道而为之,今个什么日子,谁不知道?君求妹妹手段是不是太低劣了些?”施染道。

      颜乔站起身,一甩胳膊,茶杯碟碗全落了地。看来刚刚附雅楼的那些话都入了她的耳,颜乔虽气着,却语气如常:“今个儿是她生日,这十二时还未过,便如此欺她?”最后一个欺字加了重。

      意识到事态严重,君求双膝着地,扑通一声:“颜公子息怒!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故意冲撞了十三姬!”

      囡女也是第一次见了这样的颜乔,心里也是震了一震。

      许久未发一言的花赏悠悠开口道:“应该——只是意外——”她看向十三姬,十三姬也看向了她,花赏这一身素淡的妆容让十三姬好感不少。听到此话,囡女把视线落在离她最远的花赏身上,又看着她身旁快把头低入胸口的识香。

      “怎个意外?那衣服变色,谁能作手脚?花赏妹妹倒是讲讲。”弯月继续道,她这是打算把整个寻芳苑的头牌都拖入水。

      花赏闭上嘴,不再做争辩,囡女起了疑心,以花赏的聪明不可能不会识破这般简单的诡计,为何她什么都不说了呢?或许,还是同为竞争者,她本就对君求好感不够?不,她开始慢慢往前串联,时间一直追溯到她去曲寄取裙子开始。

      嬷嬷哪能让附雅楼把事情越搅越混,赶忙过来,先是安抚十三姬:“十三姬,这肯定是误会。”回过身,给君求一个大嘴巴。

      君求捂着脸,哭出了声:“裙子是一个熟客送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刚刚那厉害嚣张的样子早没了影儿。

      看着痛哭流涕的君求,和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她截然不同,囡女也信,在这件事上她肯定也是未知,甚至算是一个受害者。

      “既然刚刚花赏妹妹不说,那不如我来想想,现在怜伶阁有资格做花魁的只有寻芳苑的三位头牌,君求姐姐,花赏妹妹,和采筱妹妹。可君求姐姐说她是冤枉的,那么剩下的,谁最受怀疑呢?”然后弯月把目光转向了花赏和采筱。

      采筱哪能受得这气,噌的站起:“弯月你什么意思!你们附雅楼打算把我们寻芳苑一网打尽,花魁之位就归了你们!我看这事就是你们弄得!”

      囡女吃惊采筱这反应,平日里憨憨傻傻的,关键时刻倒也有几分头脑和口才。

      “都闭嘴!你们还把不把花魁放在眼里了!”气得颜乔一拳打在桌子上,那实木的桌面,瞬间两半,在场所有人全部噤声。

      十三姬也不说话,默默垂泪,她那如画扇般的长睫毛,轻轻一落,泪就掉着,谁见了都心疼,囡女更是如此,且不说谁对谁错,可是这些最后受着的人都是十三姬。颜乔,把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有我在,莫忧。”

      颜乔声音不大,只说与她一人听,十三姬缓缓抬头,与颜乔的视线相迎,千种万种委屈、数种百般无奈,皆在这一次注视中化解了。

      从头顶响起一个声音:“谁惹了十三姬不高兴?”

      只要是怜伶阁的人,听了这声音,无不肩上一抖。那声音不亮,甚至是尖细的,他们往楼上看去,良缘厅的三楼只有一个席位,便是阁主的位置,中间挂着帘子,谁也看不见里面人的长相,只隐隐约约得一个影子。

      其中,数囡女看得最细。长这么大,她是头一次与阁主离得这般近。这人的威名,只在姑娘们的传言里,据说是某个世家子弟,又说是某个世外高人,还说他曾与宫里某位女子相爱不成,一气之下做了这里的阁主。各种传闻,她只听得眼花缭乱,迷了眼睛,失了判断。十二岁时,她偷跑入竹曲库,偷师首仁婆婆,被告到阁主那里,她躲在壁橱里瑟瑟发抖之际,阁主一句话救下了她:‘你年纪大了,难道要留着一身本领进棺材么?学便学了,你不爱教,是你的事,她学到了,是她的本事。’一番歪理邪说,竟也让首仁婆婆认了栽。事后,这些话都是嬷嬷学给她的。从那时开始,她就对这位阁主格外好奇。

      心里按照这声音,画着阁主的样貌,听那吐字纳息,应是个年轻人,她一直以为阁主是个上了岁数的中年人。

      “阁主既然在,那就请为十三姬作主!”颜乔道。

      “花魁的主当然要作,她是我怜伶阁的骄傲,怜伶阁的脸面,怜伶阁的荣誉,谁伤了她,便是伤了怜伶阁!”阁主说这番话时,气息沉着,声音依然尖着,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威严。

      字字句句皆是震慑,已经吓得君求跪在地上,腿抖成了筛子,如果这时不为自己争点什么,估计马上就是死:“阁主明察!我并未做任何伤害十三姬的事!我是冤枉的!”

      “谁冤枉了你?可有证据?”

      君求虽然行事泼辣,性子飞扬跋扈,却绝不是傻子,稍微把刚刚的事,翻了翻,就找到了根儿,指着花赏道:“花赏的丫鬟倒的茶,是花赏!肯定是花赏!”

      这份指责直接吓得识香跪了地,花赏并不惊慌,她看向了嬷嬷,那边小渊姐姐见寻芳苑内斗,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嬷嬷也是气着,君求这下子,拽了花赏,寻芳苑一下子丢了俩大将,她当然要辩一辩:“死丫头!乱咬人做什么!你怎知花赏在茶里做了手脚?!”

      “花赏,你可有话说?”阁主问向了花赏。

      花赏摇了摇头:“有没有做手脚,做个验证便知。我的话,说多了也是无用。”这种时候了,花赏的镇定真真让人佩服,囡女把心里的疑惑从头到尾归置了一下,花赏真的是嫌疑最大,且不说倒茶的是识香,就是她给花赏送香草膏时的凡此种种,想到她化妆师那双粗手,和他和那男子的聊天,疑点正一一对应着。

      她稍稍捋一下就能明白,识香为了报复她,于是告诉花赏她那里有条粉牡丹裙,尽管花魁的裙在怜伶阁算是商业机密,可总有些机灵的姑娘事先做些调查,了解花魁当天会穿何衣,防止撞衫。花赏不可能拿这裙子来危害囡女,她为了上位,找个染布坊的手艺人,假装自己的化妆师藏身,制定了这条诡计,不是不可能。

      可是,如此,会不会太过明显了些?

      “既然这样,我让首仁婆婆的秘传徒弟,瞧个究竟吧。”阁主突然说道。

      首仁婆婆的秘传徒弟?囡女正纳闷着呢,阁主突然叫了她的名字:“聆音!你看看这茶有没有问题?”

      嗯?!囡女被迫推到了前面,她抬头瞧了瞧阁主,心想着这人定然是拿自己逗个乐子吧,她一个半吊子的医学生,还未毕业呢,学得东西也都是皮毛,哪有能力验毒。可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拿过识香倒茶的壶,掀开盖子,看了看,又闻了闻,没有异样,也没有异味,当真是一品文卿茶的味道,然后又尝了尝,又怕阁主他们认为自己不上心,甚至还倒了一杯喝个干净。

      “回禀阁主,并无异样!”

      “她是花赏的朋友!怎能向着我说话!就算有异样,她也不会说得!”君求道。这话,囡女是赞成的,道理占七分,狡辩三分。就算这茶真有问题,她还真不会说——

      囡女瞧了瞧花赏,花赏并未看她。

      “也就是说,问题不是出在茶上,而是裙子上。遇水便变了颜色,变了图样的手艺,我也略有耳闻,阳春染布坊,虽是小作坊,可都是做些奇门之术。”阁主缓缓道来。

      终于,花赏脸上变了颜色,跪在了地上。识香早吓得丢了魂魄。

      看来,阁主这是选择留君求,舍花赏了。阁主是知情的,可能在一开始就知道,只是隐忍不发而已,事到如今,也不过是在两位头牌里,选一位他想留的,留花赏,后面的话就没了,留君求,所以他说出了实情。

      “阁主明察!阁主明察!”君求在地上连磕两个响头。

      “你们一个个的,倒也有趣,人儿十三姬过个生日,你们倒是闹腾的欢,演出各个戏码给谁看呢?这花魁呢,三看样貌,二看才识,一看品德。在座的各位,哪位配得上?”阁主这番话下来,措辞也不严厉,语气也不凶猛,但就是让人听了心惊。

      十三姬道:“阁主,这千错万错,皆是我一人之错,不该霸着花魁之位十年之久,姐妹们有些意见也是正常。”说着,泪如雨下。

      颜乔气急:“你何错之有!她们这是明里暗里欺负你!”也不顾其他,把花魁一把拥入怀里,拍背哄着。

      “规矩么,我定的,现在看来,也是不够周全。今日我宣布,十三姬这花魁做到她自己辞了为止!没有期限!”话一出口,全场哗然。

      在场的姑娘们各个面如死灰。

      花魁赶忙道:“阁主,不可!我这已经年老色衰,不该霸着位子,也该给姐妹们让让路!”

      “我刚刚说了,你是怜伶阁的骄傲,怜伶阁的脸面,怜伶阁的荣誉,你代表了怜伶阁。今日我瞅见她们这番嘴脸,也是心里厌恶。”阁主说完这些,瞧着下面跪着的识香和花赏,语气反而放柔了些:“花赏,先领仗二十!思壁房十日!识香!不用活着了!”最后一句是敲死了花赏的罪。

      识香当场吓哭过去,花赏跪着,脊背挺直,并无辩言,头磕在地上,久久未曾起身。

      嬷嬷神色黯淡了很多,这一次,她同时失去了两个头牌,哪怕君求是无辜受累,头牌的名号也要卸了,花赏这边死罪一条,她也保不住的。囡女哪能不知嬷嬷心苦,花赏没了命,君求失了宠,她老人家一定是最不好受的那个。

      她把整件事细细品味,原以为最后得利的会是采筱,没想到会是十三姬——

      而以花赏的性子和智慧,并不能使用这么粗糙的手段,她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哪怕她获知了真相,也会死烂于心里的。思壁房十日,无饭无水,不吃不喝,就是死的了。花赏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岁,识香,也才十二,都是小孩子,而她哪怕二十二,也仅剩一年寿命。

      一年换她俩长寿,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囡女回眸瞧了一眼东裕,他也正在看她,那眼神似是一直在等着她。他突然越过重重阻隔,走到她身旁,抓住了她袖口。东裕知道她要做什么!不仅知道,而且还前因后果都掐算得当!想到这里,她忽的明白了。

      好一招顺水推舟,借力打力!君求为枪,花赏背锅,看似赢家为十三姬,实际上输家是颜乔公主!因为他要害得人,不是君求,不是花赏,而是她!囡女!因为了解她,所以这局就是留给了她!为了不让囡女陪颜乔公主去打仗,为了让公主葬身鲛人之手,东裕他们这些长皇子派真真是费尽心思!嬷嬷曾说,怜伶阁水深,今个她才真真体会到了。

      看破了一切后,她反而坦然。慢慢地,东裕那只手松开了她,深深的看着她,因为懂她,所以料准了她会站出来,事到如今,这番不忍不舍演给谁看?她目送那只手的离开,送给东裕一个微笑,那笑没加任何作料,无味也寡淡,似是从心底走出来的绝然,就如此这般的释放了出来,在小厮们正要带走识香和花赏时,她仰头大喊一声:“阁主!”然后跪了下来,这一动作,牵动了胸口的伤,是有些疼的。

      颜乔大吃一惊,想要喝止她:“囡女!”

      囡女看向公主,留下一个抱歉的微笑,此时的她已经选择了朋友,舍了公主。然后看向了花赏,原本一直冷漠着脸蛋的花赏,竟也有了一丝丝的缝隙,似被她震动到了。

      “囡囡!你这丫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下去!”嬷嬷哪能不清楚这局的真假,当即想要保囡女。

      囡女冲着嬷嬷磕了个头,双膝往前蹭了蹭,道:“君求身上的粉牡丹裙是我的!”

      不知情的人全部震惊,采筱赶紧拉拉她:“囡女!你胡说什么呢!”花赏出事,她不一定会出声,可囡女有事,她是不会眼瞅着的。

      “这裙是东裕公子送我的,裙的刺绣是国后殿的手艺,一查便知。说起来,这事因我而起,责任在我,我不愿有人因我枉死!望阁主饶了她们!”说完,头重重磕在地上。

      想她,一年寿命,那么短暂,而花赏正值花期,有着大好年华,识香虽然对她责难,却对自己朋友一心一意,也曾想给她提示,真真是无辜的——

      花赏瞧着囡女,从始到终,哪怕是被阁主宣布了死刑,也未曾有过任何动容,在听了囡女的话后,这一生从未落泪过的人,眼睛竟湿了。

      嬷嬷赶紧插话道:“囡女也是不知其中始末,也是无辜。”

      阁主朝东裕看去,东裕走上前,态度依然是那份自若,却在瞧了跪成一团的囡女后,神情有了些异:“的确是我送的囡女,那日见她取花魁衣裙,看她也是有些喜欢,就自作主张替她也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东裕这话是要保囡女的命了,他开了口,怜伶阁的贵客,豪掷五十二万的主儿,不敢得罪,而且囡女的话让阁主有了台阶。损失一个头牌,和损失一个浣衣奴哪能同日而语?阁主毕竟是个商人,两害择其轻,十三姬的面子也要给,东裕的面子也要顾及:“既然如此,应是一场误会,囡女去思壁房呆上三日吧!”这时候囡女愿意出来,他还是愿意借着梯子下了,给自己的买卖留点货底,对囡女倒也有些感激。

      听到这话,一直在吃瓜的问之惬,噌就跳了出来:“思壁房没吃的没喝的,你想让她死在那儿吗?!”

      “二公子,这是怜伶阁的规矩!外人不得干+涉!”

      “谢阁主!”她头磕在地上,这一下,是真的撕裂了伤口上的结痂,钻心得疼就上来了。

      三日,怎样都能挨过的——

      东裕见她被小厮们拖出了良缘厅,暗自到:“你这狮子,也只能做只困兽了吧。”话虽无情,面上却是有些凄凉。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重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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