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57、57准备

　　57准备

　　托东裕的福，小渊姐姐待她还不错，给她安置的房间也算是舒适。院子在竹曲库旁边，竹曲库听着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囤积之地，实际上，它是怜伶阁的医馆，专为姑娘们看些妇科疾病。十几岁时，她常往这边跑，嬷嬷拉她都拉不住的。现在想想，她对医术也是真心喜爱，并没有被迫之意。

　　竹曲库的首仁婆婆今年八十有三了，个子矮小，瘦骨嶙峋却抵不住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清亮无比。带了桃子跑来见她，像往常一样，把桃子装在筐篓里，然后放在门口台阶上，躲在竹子后面，不断地往窗户上扔石子。啪啪响了几声，首仁婆婆真就出来了，气得直吼：“死丫头！快两个月都未来见我！还好意思！”低头瞧见桃子，乐了，也不气了：“出来吧！看在桃子的份上。”

　　这桃名叫水仙桃，皮薄水多肉软，首仁婆婆的最爱。“四月您不是不在医馆么——”嘴里嘟囔着，她从竹子后面小心出来，首仁婆婆眯上眼睛瞧她一会，突然神色大变：“你这孩子怎么受了伤？！”

　　首仁婆婆是这医馆的唯一医生，她曾偷师的头号人选，除了师父薇拉，是囡女最最佩服之人。但是首仁婆婆性子孤僻，每年的三四月份定然不在医馆内，而是四处云游，这个样子倒是和她师父有些相像。如果不是首仁婆婆不在，当时芊受伤，她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医馆，也不必大费周章。

　　姜还是老的辣，这一眼，便看出了门道。她不敢隐瞒，喏喏的走上前：“前阵子被刀伤了，休了一段时间。”

　　老人家哪受得孩子受苦，语气当即软了：“进屋来吧，让我瞧瞧。”

　　揭开囡女的衣服，首仁婆婆戴上花镜，在她伤口瞧了半天，很是吃惊：“给你看病的大夫姓甚名谁？”

　　“薇拉，她们比昆人应是没有姓的吧？”

　　“薇拉——”首仁婆婆精光一闪，看了看囡女：“她是不是收你为徒了？”

　　囡女震惊：“您怎么知道？！难不成您认识她？！”

　　“何止认识——”首仁婆婆冷哼一声：“那丫头的师父也是我带出来的！她执意收你，一定是看到你从我这偷师的手艺了。不过，这孩子的医术真是进步斐然——”

　　听到“偷师”囡女脸色微变，试探性的问道：“婆婆您不愿教我，那有人愿意教我，您不高兴？”

　　老人把脸转向囡女，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是有些心疼，语重心长道：“不是不愿教你，而是你这性子，学医只会伤了你自己。我教了你，只会害了你——”

　　既然她们今日把话都说开了，囡女也就觉得瞒着无用，就直接说了：“婆婆，我有个朋友用活死人之术强行把自己的身体和魂魄合在一起了，他现在日日咳血，我想救他，可有办法？”

　　“我刚说不让你学医，你现在就要开始救人。”首仁婆婆有些恼火，继续道：“他这病，你救不得，最好离他远些！”

　　“婆婆！”她跪在地上，双膝着地，拉着首仁婆婆的胳膊：“他对我非常重要！您要是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我吧！”

　　这一跪让首仁婆婆震动非常，越是了解囡女的人，越清楚她的为人，她是从不用自己双膝求人的。她在囡女面上端详一圈，终是看出了些端倪，叹气道：“你那伤也是为了别人受得吧？我还听近日来诊病的姑娘们说，你出了阁——”

　　“我现在的新屋就在您隔壁！我可以常来看您！”

　　婆婆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起来说话，道：“薇拉肯定给了你一本《问医》，这书有上下两册，上册叫《问医》下册叫《寻药》，上册提出问题，下册给出答案。你去找找下册吧。”

　　起了身，她故意叫了下疼，婆婆心直口快，但是对她也有喜爱在，见她这副样子，于心不忍：“你既然拜了师，以后跟我就继续偷师吧！我教授徒孙的徒弟，说出去了成何体统！”话是这么说，其实也有些懊恼。囡女聪明灵慧，学医是那个苗子，首仁婆婆也是有意栽培，但是没想到被自己徒孙捷足先登，也是有些气。

　　您在这烟花之地当妇科圣手，成何体统啊！她不敢说，马上心领神会，点了点头，谢过道：“谢谢婆婆！”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心你的伤！”看她早已没了踪影，无奈道：“从不爱惜自己——”其实想想，她这竹曲库的小茅草房，也真只有囡女才适合当它的主人。

　　马上就是十三姬的生辰，怜伶阁早早就开始准备了，附雅楼这边也不敢闲着。一大早，囡女就被叫去前厅制作花灯，她画的花灯最是出彩，甚至有人偷了她画的花灯拿到黑市上卖，算是重金难求的好物件。

　　幸好和她一起制花灯的只有云姑，云姑性子文静温和，做什么事都喜欢与人商量着来：“聆音，这十三姬生辰，咱们是画些牡丹还是画些别的呢？”

　　牡丹就是十三姬，画了牡丹倒也没什么可异议的。但是她并不愿如此，道：“画些冬梅吧！”

　　冬梅便是颜乔公主，冬日白雪下的艳丽。

　　“画冬梅是何道理？”云姑哪知她的心思。

　　“每年都画牡丹，无趣了些，最后一年了，总要有点新鲜的，十三姬也会喜欢的。”

　　囡女与十三姬交好，又是公开认证的干妹妹，她的话不管讲不讲道理，云姑都是不会反驳的，附和道：“就听你的。”

　　想到华灯下，那一袭粉红牡丹，望着上面的傲骨寒梅，定然心里想着是对方的容颜，这也算是她作为妹妹，送给姐姐的一份薄礼吧。

　　灯做完，她拎着灯去了寻芳苑。

　　寻芳苑为了准备十三姬的生辰宴好不热闹。宴会厅那里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没人注意到她，她看见识香正在往窗上贴着花纸，应该是看见她走过来了，识香却头都不抬的赶紧躲走了。按理说，惯常这丫头怎么都要送她一记眼刀的。心里莫名不安着，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想节外生枝，只能见招拆招了。

　　把灯笼送给了管事的丫头那里，正路过君求的院。听她呼呼喝喝的吵闹，不禁朝院里多瞧了两眼。丫头们跪了一排，一个手里举着一条裙子，她来来回回走着，不知该选哪条。君求对衣服的要求真真是严格呢，尤其是花魁的生辰宴，她更不可能让自己被其她人比了去，肯定更用心些。而且，明日的十三姬生辰宴也是选出下一届花魁的重要时机，她不可能错过。

　　想到这里，不免有点担心采筱和花赏。

　　采筱在大厅里指挥小厮把气球挂上去，花赏坐在茶几旁，一边品着茶一边对照着宴会名单，不慌不忙，看她俩的表情并无异，应是胸有成竹了吧。理性来说，花赏当花魁会比采筱更适合一些，她性子沉稳成熟，办事周到知分寸，当了花魁只会让怜伶阁更上一层楼，却不会让它下跌。采筱么，性子急，孩子气些，有时沉不住气，还是岁数太小，历练得少了。囡女就算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阁主会把新一届的花魁位置送给谁。

　　她正发着呆，忽闻有人喊她，嬷嬷火急火燎的跑来，拉过她的手：“你怎么在这儿？！快随我来！”

　　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嬷嬷往厢房走，越走巷子越深，她不禁担忧起来：“嬷嬷，再往里走就是语蔺馆了。”语蔺馆是阁主住的的地方，一般人是不可入内的，就算是嬷嬷也不能随意出入。

　　“跟我走便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听这语气，嬷嬷是有些急了。囡女一头雾水，等她入了语蔺馆的大门，看见院子里站着的两人时，脸色瞬间就变了。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是女扮男装的颜乔公主，颜乔出入怜伶阁也不是稀罕事，她略微惊讶但也不奇，可这后面站着的那人——纯洁无华，眉间一朵红莲，气质出尘，不是圣子还能是谁？！她心一慌腿一软跪在地上：“小的不知是公主与圣子——”

　　“快起来！快起来！”颜乔扶起了囡女，她认真看着公主，穿上男装后的颜乔真真雌雄难辨，浓眉重眼不说，就单单那个潇洒气质也是很多男人都学不来的。

　　“今日，甭管什么公主圣子，我们皆是寻欢作乐的人，一律平等。”颜乔这么说着，态度坦然，倒不觉得哪里有何不妥。

　　囡女叹气，要说冰清玉洁，一生保持处子之身的圣子才是真正的纯洁。要是那些跪在圣子脚边的信众知道他们信奉的圣子，竟然光顾怜伶阁，肯定会让诫兰国闹得天翻地覆，颜乔这胆子也是太大了！

　　圣子手持摇扇，看见囡女微微一笑：“我还记得你，妄亦生欢，浊意流年——你可念对？”

　　这一下子可是受宠若惊，她哪能想到圣子见过千千万万人，还记得自己这样一个小小人的问题，低头道：“那时是小人唐突了。”

　　把扇子摇的洋洋洒洒，圣子笑着：“没有，这话对我也有了启发，我应该是要感谢你的。”

　　颜乔拍拍还有些恍惚的囡女道：“明日人多，我们今日占好地方。”

　　还能怎么样，只能无奈心里叹息，这越是富贵之人越是任性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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